第二十章 不過鏡花水月
林維意並不想和彈幕繼續爭吵下去，比起這種事情，他更想知道的是沈鏡花到底去哪裡了。他相信沈鏡花不可能一聲不吭地把自己丟下，他不相信以沈鏡花的實力會輸給這個鏡屋裡潛藏的鬼怪。
他此時甚至這八塊鏡子裡的自己的人影，看上去都無比的詭異。
現在他什麼都不知道，如果貿然跑出去說不定會遇到危險，最好的選擇其實就是待在原地，等著沈鏡花回來。
想到這裡，林維意乾脆在地上坐下了；他手裡抱著直播裝置，直播裝置的攝像頭正對著他們來時的方向，
他不想管直播間的彈幕現在是什麼樣子，他現在心亂如麻，但如果看到那條彈幕他想自己還是控制不住脾氣。
林維意就這麼坐在地上，等著沈鏡花回來。不知道是因為鏡屋這個專案來玩的人實在太少，還是因為他已經沒有在原來的那個世界了，
他覺得自己等了快三十分鐘了，不僅沒有見到沈鏡花，甚至連其他的遊客都見不到。
林維意好像被世界給遺忘了。
人一放空的時候，就會開始不自覺地胡思亂想——林維意最先想到的是潘溪的那張臉。他從前那張臉上會有的所有喜怒哀樂表情，直到後面被那個靈體替換了，臉上就只剩下了古怪的微笑。
如果自己當時沒有同意他來圓普樂園就好了……
儘管已經過去了一段時間了，儘管在學校的所有老師同學眼中，他是備受呵護的受害者；但只有林維意自己知道，他根本不是什麼值得同情的受害者，
他是再幸運不過的人，在魂魄即將被吃乾淨的時候碰到了能救他命的人。潘溪才是那個受害者，他消失的一乾二淨，甚至連他最親的親人都不會知道他的死訊。這世上除了他，再也不會有人為他哀悼了，
林維意的眼眶有些發酸，
或許是受到對死去朋友的哀傷情緒影響，林維意原本對於鏡屋的恐懼慢慢變淡了——最後他甚至有些憤怒起來。因為沈鏡花曾經和他說過圓普樂園對他們做的這些事情是故意的，
是他們害死了潘溪，
這間鏡屋也是這樣的。連沈鏡花這樣厲害的通靈師進來以後都會消失，那些普通的遊客呢？也會像自己和潘溪一樣遭到靈體的襲擊，最後肉體被侵佔、被頂替，而自己則乾乾淨淨地從世界上消失，一絲痕跡都不會留下嗎？
意識到這點的林維意握緊了拳頭，
他之所以選擇跟著沈鏡花跑來圓普樂園，就是想要幫助沈鏡花——他不知道沈鏡花能做到哪一步，但哪怕只是一點也好，哪怕只是能幫助到一個人也好，
他想要幫助別人免遭這樣的橫禍。
二十歲出頭的年紀正是最嫉惡如仇，在不斷對自己進行心理暗示之後，林維意覺得血氣直往太陽穴上湧，
所謂說“惡從心頭起，怒向膽邊生”，
林維意“蹭”地從站了起來，憤怒地喊道：
“到底是誰再搞鬼！有本事出來！偷偷摸摸的算什麼好漢！”
他一派正氣的喊聲在層層疊疊的鏡子裡傳遞形成回聲，沐浴在自己聲音裡的林維意現在只覺得自己現在的形象十分高大，
他覺得自己現在不害怕了，有什麼妖魔怪鬼有膽子就儘管出來！
鏡屋又漸漸安靜下來，
除了偶爾能聽到的自己的呼吸聲，林維意聽不到任何別的聲音。安靜的過分詭異。剛剛好不容易壯起來的膽子又慢慢縮了回去——林維意看著面前鏡子裡的自己，
鏡子裡自己的表情逐漸變得害怕。
一隻手搭到了林維意的肩上，可鏡子裡自己的背後並沒有任何東西。林維意嚇得慘叫起來，卻聽到自己的耳邊傳來一道聲音：
“剛想誇誇你很勇敢，沒想到這麼快就被打回原形了。”
這聲音是……
沈鏡花！
林維意趕忙回頭，看到沈鏡花就站在自己背後，
“姐！”
他驚喜地喊了一聲，又好像想起什麼似的回頭看了看剛才位於自己身前的鏡子，
這一次，沈鏡花的身影就被對映了出來。
“姐，姐你沒事吧？！你去哪兒了，嚇死我了！剛剛那是怎麼做到的，你從哪裡冒出來的！”
沈鏡花沒有說話，她只是從左邊褲兜裡摸出早已經開啟了瓶蓋的淨化媒介，隨手往地上一撒。奇怪的是那些原本雪白色的顆粒在接觸到灰色的地面之後，竟然很快融化的消失不見了。
“姐這是什……”
“好了，我們出去吧。”
不等林維意問出口，沈鏡花拉起他的手。林維意的話憋回了喉嚨裡，雖然不好意思，但還是乖乖地讓她牽著自己，兩人沿著來時的道路退了回去。
……
沈鏡花發現自己從鏡屋消失了，
出現在眼前的是一片鳥語花香的芳草地。她愣了幾秒，
隨即露出一絲莫測的笑容。
“從剛開始我就覺得奇怪，”
沈鏡花開口說話，雖然這片芳草地上只有她一個人，但她的語氣就好像在和什麼人進行著對話一樣。
“不管是突然消失的指示箭頭，還是那面鏡子裡出現卻不存在的人影，都擺明了這個地方是有靈體存在的。可我卻聞不到味道，也看不到靈體留下來的‘氣’。
我還以為是我的能力退步了，要不就是這個地方的靈體強大到足以矇蔽我的視線。但如果是這樣的靈體存在，根本不可能讓我和林維意安然無恙。
直到看到這個逆轉八卦的時候，我才猜到了，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可惜啊，如果是碰到普通的通靈師，說不定還真就著了你的道。但我不是普通的通靈師，你應該也察覺到了吧這個地方，並不是你創造出來的‘界’。
因為這裡，是我的‘界’。”
沈鏡花左手手指輕輕一勾，一朵花被從莖部折斷，就這麼飄到了她的手中；她嗅了嗅花朵，原本不應該有香氣的花散發出淡淡的清香，
她抬手，拈著那朵花淡淡道：
“所謂‘界’，不過就是鏡花水月罷了。”
話音剛落，花瓣四散開來，眼前的景象，頃刻間如同鏡子般片片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