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趙氏的神色愈發古怪,她喃喃問道:“你覺得這是一見鍾情?”

凌昭昭疑惑,她歪了歪頭,看了過來,“難道不是嗎?嬸孃,如果這不是喜歡,那喜歡到底是種什麼樣的感覺呢?”

凌趙氏望著她精緻的眉眼,神色有些恍惚,一時沒有說話。

其實凌昭昭與平陽公夫人長得並不特別相像,相反,她長得更像是平陽公爺和其妹妹,特別是她的眉頭,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故而,府中的老夫人對她也比其他孫輩要疼兩分。

而她最像平陽公夫人的地方,就是她那雙淺薄的微笑紅唇,永遠都在微微揚起,似是嘲諷一般。

凌昭昭等了半晌,不見回應,她忍不住湊了過去,好奇地喊道:“嬸孃,您怎麼了?”

凌趙氏回過神來,覷了眼她抿起的紅唇,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她輕輕地笑了起來,笑容清淺溫柔,語氣意味深長道,“見之親切,心情激盪,確實是歡喜。”

凌昭昭得了肯定,羞赧地撓了撓臉,她突然眼眸一亮,抱住凌趙氏的胳膊,搖了搖,撒嬌道,“嬸孃,您與我說說,您當初跟我二叔的故事嘛!您當年見到我二叔也是這樣的心情嗎?你們又是如何成親的啊?”

聞言,凌趙氏的表情一頓,她側眸望來,“你好奇這些作甚?”

“嬸孃,您最疼我了,您就跟我說說嘛!我就是很想了解了解,我,我都沒這方面的經驗,就想跟您取取經嘛!”凌昭昭羞澀道。

她因著脾性的關係,其實手帕交併不算多,而那些都不曾成親。

所以,如今她娘也不在身邊,她能求解的也只有凌趙氏。

凌趙氏打量了她一眼,沉吟片刻,意興闌珊道,“我跟你二叔也沒什麼好說的……不過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些年也是相敬如賓,互相扶持罷了。”

“可我聽說我娘不是那麼說的呢,聽說當年二叔為了您茶飯不思……也很是轟轟烈烈的。”凌昭昭似是覺得自己說得不大好,忙捂住了嘴,眼珠子轉了轉,“難道嬸孃您就沒有動過心嗎?”

不應該啊。

她明明見他們非常恩愛的。

凌趙氏笑了笑,倒也沒怪罪凌昭昭探究,她垂著眼眸,就像是順著凌昭昭的話想起了曾經,臉上浮起了一抹屬於少女的嬌羞。

“有。”

“那是一位鮮衣怒馬的少年郎……”

凌昭昭眼眸閃亮:“然後呢?”

凌趙氏嗔怪地瞪了她一眼,捏了捏她的鼻尖,“然後我就嫁給你二叔。”

凌昭昭有些無趣地撇了撇嘴。

“嬸孃,您這真沒意思呢!所以,那是我二叔嘛!不過也是,我二叔最是喜白衣……我還以為能聽到些不一樣的呢!”

“這世上哪裡那麼多的轟轟烈烈的愛情,不過是話本子上寫來哄騙你們這些小姑娘家家的。”凌趙氏搖頭,狀似不經意地提道,“不過,現在不就是有現成的人嗎?那位沈雋意公子?”

頓了頓,她問道,“那位沈公子是什麼意思?若人家不願意,你可莫要去隨意騷擾他。”

凌昭昭捂著臉,害羞道,“我跟他說,等年後我去尋他玩。他沒有拒絕,那應該就是答應了。哎呀,我好期待,好希望時間過得快一些。”

凌趙氏:“收收心思,現在先去把你房內的東西裝點好,就帶些輕便的。但你娘應當不會再讓你出行了!”

凌昭昭已是豆蔻年華了,按照京中規矩,可以相看人家了。

凌昭昭不以為然,她站起,蹦蹦跳跳去收拾自己的箱籠了。

凌趙氏望著她的背影,目光轉向遠處凌降曜的書房,抬手以帕子遮住了嘴角。

……

臘八後,姜映梨的癸水也逐漸結束,前後經歷了差不多有半個月。

這樣異常的感覺,別說她,就是家中兩個老人都察覺到了。

李玉珠擔心道,“你這樣不行的,要不找胡大夫給你開些藥調理調理。”

寧老太太難得跟她意見一致,“是的。這女人的小日子最是重要,得著緊些。”

姜映梨:“……我知道了。”

這陣子激素平復,她想起之前在柳城時跟沈雋意鬧得小脾氣,如今想想都倍感尷尬。

她都不敢想象,那樣情緒起伏,大喊大叫的人竟是自己。

看來,下回還是得尋個時間跟沈雋意道個歉。

寧老太太見她敷衍,不贊同道,“你別不放在心上,這可關係著後頭你能不能生孩子的。別就知道知道,你得立刻去看。”

相處那麼久,寧老太太雖是個性子刁鑽冷情的人,但姜映梨救她幫她,她也是看在眼裡的,自然也願意給幾分建議。

這農家最是講究子嗣傳承,便是世家貴胄都是如此。

而沈雋意還是個香饃饃,無論才能樣貌都很是出挑,他要是出息了,能有幾分良心還行,不然若姜映梨沒個子嗣伴身,今後是要吃虧的。

若是姜映梨有得力的家世撐腰,若是她嫁人後不願生子,還能養幾個庶子抱養到自己跟前,自然也是無礙的。

而偏生薑映梨無論是身段容貌,識字知趣,家世背景是樣樣都不曾有。

寧老太太都替她擔心。

姜映梨眨了眨眼,“……好。改日我就去。”

她就是大夫,有什麼好看的。

不過是先前原主爆肥,身體反應不過來,就斷了經,而今重新再來,便多排了幾日的毒。

她這兩日結束,也在吃烏雞白鳳丸這些以作調整了,只是沒與她們講罷了。

只是,她摸了摸肚子殘存的游泳圈,微微眯起了眼……

她已然用了很多辦法,也的確減了四五十斤了,可她基數大,還有一百六七十,然後就進入了平臺期,整體膠著住,不再掉秤。

本來按照計劃,年底前她就該下百的。

但現在卻毫無反應……

姜映梨不覺得自己的辦法有錯,那便是身體出了問題。

她琢磨著應該給自己做個抽血體檢的,仔細排查清楚。

正想著,外頭突然傳來了一陣嘈雜聲,然後就爆發出哭天搶地嚎叫聲。

姜映梨和寧老太太對視了一眼,“是廖嬸孃的聲音。”

李玉珠一臉擔心,連忙快步往外走。

兩人也緊隨其後。

廖家離沈家並不遠,走個五六十米就到了,門口扎著結實的籬笆,院子裡也被打理得井井有條,屋後還連著一片菜地。

而現在廖家門口聚集了一堆人,其中為首的正是村裡村長的兒子,他們面色愧疚,對著跪在地上痛哭的廖嬸子說道,“大嫂子,是我們沒照看好廖大哥。前兩日廖大哥看到個幾百斤的大野豬,我們一合計就想著打下來。”

“這樣一來,咱們村也能過個肥年。”

“結果我們都設好了陷阱,沒想到這畜生落進去被紮了個對穿,還能拼死跳出來。當時這野豬垂死掙扎,本是衝著我來的,是廖大哥推開了我。然後……”

說到這,村長兒子哽咽了下,“廖大哥就被野豬的獠牙捅穿了肚子。廖大哥怕我們受傷,還把野豬給牢牢抱住了,讓我們趕緊動手,疼痛刺激了野豬,最後廖大哥就被一路頂著撞下了矮坡。”

隨著一道上山的眾人,都紛紛為其抹淚。

“廖大哥是我們村兒的英雄。我們能打下這頭野豬,都是他的功勞!”

“是啊,廖大哥是大功臣……”

但眾人的誇讚都沒有讓廖嬸子感到開心,她望著被粗糙擔架抬回來的丈夫,他腹部是碗大的傷口,洶湧的鮮血早已被凍住。

廖嬸子抱著他,哭得撕心裂肺,“你這個死鬼,你答應過我要安全回來的!你現在讓我們娘幾個怎麼辦啊……”

她身邊跪著幾個孩子,個個都抹淚大哭,嘴裡喊著“爹”。

周圍的人看著也是頗為心酸。

廖鐵柱這些年因著有一把打獵的好手藝,廖家的日子比起村裡其他人都過得滋潤,不然村裡組織冬獵也不會特地請他一道。

但打獵就是個搏命的活兒,要是仔細小心,碰上個大獵物,自是過個肥年,要是碰上個兇殘的,便是這般悽慘的下場了。

院內一片悽風苦雨,姜映梨墊著腳尖擠進來,瞧見擔架上廖鐵柱血肉模糊的傷口,她皺了皺眉,蹲下了身子,抬手摸了摸他的脈搏。

旁邊有婦人眼尖看到這一幕,“姜映梨,你不是吧?連個死人都不放過?你就是再飢渴,也得有點尺度啊!”

因著姜映梨先前的狐媚子形象太過深刻,村裡大半婦人都跟她不對付,而眼前這個婦人的弟弟就是曾經偷家裡東西給姜映梨獻殷勤的人之一。

瞬間,院內大半的視線都投了過來。

姜映梨:“……我只是看他還有沒有脈相?”

說著,她看向傷心欲絕的廖嬸子,“嬸孃,廖叔還有氣兒。外頭氣溫太低了,還是快把人放回屋裡炕上暖一暖,再請大夫來看一看,興許還能救回來。”

“真的嗎?”廖嬸子本來已經絕望了,聞言,她彷彿又被注入了希望,整個人都有了生氣。

旁邊同去的村人忐忑道,“可廖大哥的肚子都被捅爛了,真的還有救嗎?去年有人被野狼咬掉了腿上的肉,回來就高燒不退,最後活生生疼死了的!”

實在不是他們沒想到,而是耽擱了那麼久,他們是真以為沒救了。

還想著讓廖鐵柱快些回來見見家人,然後也能了無遺憾地離去。

姜映梨:“……”那是傷口感染了。

她無語道,“你們又不是大夫,斷哪門子的生死。總是要請大夫看過後再做決定吧!”

村長兒子滿臉嚴肅,“是我們疏忽了。快,大家小心把人抬進屋去,來個腳程快的,去請徐大夫來!”

徐大夫就是隔壁村的赤腳大夫。

姜映梨:“這樣的傷,赤腳大夫肯定束手無策。你們去鎮上藥鋪尋一位胡大夫,他最是擅長外傷。就說我這邊有傷員,請他速速來。”

李玉珠正扶起傷心得站不穩的廖嬸子,聞言,她連忙附和道,“對對對,胡大夫醫術高明,我和我兒的病都多虧了他。而且,他人極好,診費收得也不貴,給的藥也極好,是一位活菩薩。”

李玉珠如今都是胡大夫的腦殘粉了。

聞言,見廖嬸子也首肯,村長兒子將信將疑地頷首,讓人借了牛車,請胡大夫過來。

廖鐵柱被眾人抬回房間炕上,廖嬸子剛要給他蓋上被褥,就被姜映梨給攔住,“嬸孃,先別動大叔,先去燒些熱水過來,等會兒肯定用得上的。”

“這……”

廖嬸子還沒來得及說話,村長兒子蹙眉,“姜映梨,你別再這裡添亂了,先出去!”

姜映梨沒理會他,看向廖嬸子道,“嬸孃,你信我,我不會害大叔的。還有,其他閒雜人等先出去,胡大夫等會看診不喜人多。”

廖嬸子望著姜映梨認真的表情,眼眶含淚,“好。”

她跟沈家打了那麼久的交道,自然知道姜映梨是什麼人,更曉得她跟胡掌櫃打下手,也就沒那麼排斥。

她抹了把淚,催促其他人離開,只留下了姜映梨還在屋裡。

房間被空出來,姜映梨也有功夫仔細檢視廖鐵柱的傷了,肚子被野豬的獠牙捅了兩個洞,一深一淺,深的那邊已經捅穿,前後是兩個對稱的血洞,這個傷口雖然看著恐怖,卻並不如淺的那個嚴重。

淺的那個洞更靠近腰腹中端,她現在也不確定有沒有捅到器官。

不過,廖鐵柱也算是命大,幸運的趕上冬天,他滾下坡後,傷口沾染了雪,加上天氣低溫,傷口的血流了一會兒就被凍住了。

不然若是換成其他季節,他一路被抬回來,怕是在路上就流血過多而亡了。

胡掌櫃本來不大想雪天出門,結果聽到對方試探地說出姜映梨的名字,他立刻就抖擻了精神,收拾了藥箱,坐著牛車急急忙忙趕了過來。

等到了廖家,還不等廖嬸子等人上前哭求拜託,他就著急忙慌地道,“姜姑……咳咳,我是說病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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