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這個話題後,沈雋意感覺到姜映梨一直不停往他這邊擠。

初始,他以為是地方不夠,便主動往外讓了讓,很快就捱到了床邊,退無可退了。

但後來他發現,姜映梨似乎是無意識的動作。

他想起先前她給自己擦頭髮時,碰到他耳朵的手,是冰涼的。

“姜映梨,你冷嗎?”

“啊……”姜映梨縮起凍得都快沒知覺的腳,搓了搓手,誠實地回了句:“有點。”

沈雋意猶豫了片刻,終究是抖開了被褥,搭在了她被褥上面。

“這樣有沒有好點?”

兩個人都是單獨的被褥,掀開時揚起一陣熱風,攜帶著沈雋意身上淡淡松木香的被褥落在她身上,就像是夏日的雲朵輕輕包裹住了她。

一瞬間姜映梨的臉頰都似乎暖了起來。

“……好,好像好點了。”姜映梨的心怦怦然直跳,她把臉埋在被子裡甕聲甕氣道。

沈雋意鬆了口氣,雙手交叉放在腹部,閉眼:“那趕緊睡吧!”

姜映梨應了聲,她在被子裡動了動,看了眼他單薄的身板,於心不忍:“那什麼,沈雋意你把被子分給我,你不冷嗎?要不,我把我的被子也分給你?”

說著,她想抖開自己的被子蓋到沈雋意的身上。

她剛一動,就被沈雋意摁住了被角。

他語氣認真道:“不用。我不冷,這樣就好。”

男子體熱,更何況他還是十八九歲的少年郎,身上更是猶如火爐,再蓋一床被子,恐怕得熱醒。

姜映梨感覺到他隔著被褥的滾燙身體,“好叭。”

其實,她也就是意思意思。

別看姜映梨平時撩起沈雋意來那是毫無顧忌,但要真刀真槍上陣,指不定誰先慫!

沈雋意重新躺平,他望著地上流瀉的窗欞影子,頓了頓,慢慢道:“姜映梨,對不起。”

“嗯?”因為暖和了,姜映梨感覺睏意開始上湧。

聽到沈雋意的道歉,她腦袋有些發懵,“為什麼跟我道歉?”

“我不該提起莫斂舟的。”

人各有痛腳,他今日實不該這樣戳姜映梨的痛處,哪怕是無意識的。

屋子裡很安靜,依稀能聽到兩人靜謐的呼吸聲,還有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

許久,就在沈雋意以為姜映梨睡著時,她開口了:“沈雋意。”

“嗯。”

“別忘記答應我的事。”

“我不會忘記的。”沈雋意鄭重道。

他會給她掙來那份榮耀的。

這回兩人沒再說話了,很快沈雋意就聽到身邊傳來的細碎小呼嚕聲。

他側過頭,黑暗中,他看不清姜映梨的模樣,只能看到她頭頂毛茸茸的細碎頭髮。

片刻後,他也閉上眼,沉沉睡去。

翌日,暴雨已歇。

沈雋意是被窗外的人聲吵醒的,身體很沉重,彷彿壓了一塊秤砣。

他心底浮起一個不好的預感,低頭果然看到趴在他懷裡的姜映梨,屬於她的被褥早已被踢到一邊。

不知道是不是睡得很溫暖,她睡得四丫八叉,臉露了大半在外面,白嫩的臉頰上浮著兩坨粉粉的紅暈,小嘴微張,露出細小潔白的貝齒。

他發現她原先粗糙的面板似乎養回來了些許,就是面上的紅疙瘩都消退些。

而且,她是真的瘦了。

眉眼依稀能看到從前的痕跡,就是眼角都越發上揚了幾分。

他還記得,她的眼睛是黑亮黑亮的,就跟小孩子一般,特別是笑起來時,就像是小星星般耀眼奪目可愛。

他正看得出神,門口傳來了敲門聲。

姜映梨似乎被吵到了,翻了個滾,更往他懷裡鑽了。

柔軟的身體緊貼著他的,沈雋意臉騰地漲紅了,他手忙腳亂地用她的那條被褥把人裹住,又慌忙披上了外袍,一瘸一拐去開了門。

門外站著的是一身筆挺的鬱齊光,他滿面笑容:“阿雋,我們去吃早飯吧!”

“稍等片刻。”沈雋意合上門。

收拾妥當後,他看了眼床上還在沉睡的姜映梨,拿過柺杖出門。

鬱齊光對著緊閉的門扉,努努嘴,“姜映梨不吃嗎?”

沈雋意聽到他的稱呼,奇怪地看過來,“她還在睡。”

鬱齊光又扭了扭身子,低聲道:“你們昨天誰打地鋪的啊?”

“嗯,天冷,沒打地鋪。”沈雋意自然回道。

鬱齊光瞪圓了眼。

所以,你們就一起睡了?

這太不像沈雋意的作風啊!

明明平時都挺守禮的啊!

在家都是分床睡的!

客棧是提供早點的,不過只有饅頭稀粥,三個銅板。

沈雋意想起昨天姜映梨饞的鍋盔,便提議去外頭吃。

兩人點了份餛飩,坐著邊吃邊等鍋盔,期間還遇到了個同窗。

對方熱情打招呼,目光還到處轉悠,“沈雋意,昨天那個接你下學的姑娘是誰啊?”

鬱齊光一聽就知道對方來者不善:“你問這個幹嘛?”

“這不是好奇嘛!咱們以後都是同窗了,總是要彼此多瞭解瞭解嘛!沈雋意,人家姑娘那麼熱情,你可別辜……”

沈雋意截斷了他的話,冷淡道:“我娘子,成過親的。有問題嗎?”

同窗顯然沒料到他這麼幹脆,一時有些怔愣。

回神後,想起姜映梨那模樣,他揚眉驚訝道:“沈雋意,你長得也不賴啊,怎麼選了那麼個醜肥豬當婆娘……哎呦,你幹什麼?”

話未說完,他那身乾淨的院服就被潑了一碗熱湯,有些潑到他手上,他燙得嗷嗷叫。

沈雋意麵沉如水:“給你洗洗嘴,免得愧對聖賢。”

同窗怒目而視:“你——”

“你什麼你?我剛才就想罵你了。人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想娶誰就娶誰,關你屁事!”鬱齊光蹭地一下站了起來,“至於人家姑娘長得圓潤,又沒吃你家大米,你在這唧唧歪歪犬吠個什麼勁兒!”

“身為讀書人妄議他人樣貌,你真是愧對你這身院服!”

早市有不少人在此吃早飯,其中就不乏雲麓書院的學子,見到熱鬧都紛紛伸長脖子觀望。

同窗倍感心虛,也不好在這鬧市爭持,只能遮住臉,憤憤離開。

“啊呸,什麼玩意兒啊!丟不丟人!”鬱齊光重新坐下,“阿雋,你還要再叫一碗嗎?”

“不用了。”沈雋意搖了搖頭,抬眼打量著他。

鬱齊光被看得渾身不自在,“你,你看我幹嘛?”

沈雋意笑了笑,付了錢,起身去了鍋盔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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