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對實驗品無需產生過多的感情
房間內唯一的光源,被隱士滅去。
盧卡眼睜睜看著那扇唯一可以逃離的門一開一合,收走最後的明亮。
門關,落鎖。
整個世界,陷入一片黑暗,沒有聲音,沒有時間。
“唔唔唔”
盧卡嘗試發出些許聲音,口中的東西咬了太久,兩側的腮幫最初只是酸楚,漸漸的變為痠痛,到如今,近乎麻木。
晶瑩的水光,在口中越積越多,無法吞嚥,便只能順著縫隙流出,在空中滴落,形成一道銀絲。
盧卡不用看,也明白自已此刻,有多狼狽,多不堪。
加之,四下漆黑,什麼都看不見,這和剝奪了他的視覺,也沒什麼兩樣。
盧卡在心底把隱士罵了無數遍。
用盡畢生能聽過的,所有骯髒的詞語。
……
門外。
隱士將某樣東西,重新從口袋中取出,戴回左耳。
向上的臺階共十五階,他一步步穩步前行,遠離地下室,及其裡頭的紛擾。
實驗未開始前,他會給予囚徒少許的寬容,也是避免無謂的爭執。
但一旦實驗開始。
身為研究者,對實驗品無需產生過多的情感。
被如此束縛的盧卡,不再擁有半點自殺的可能。
他的實驗,還可以持續很久很久。
……
地下室內。
“唔……唔唔……”
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盧卡開始沒有目的的發出一些聲響。
四周太安靜了,他如果不發出點動靜,讓自已聽見,實在有些難熬。
盧卡第一次覺得害怕。
這不是隱士第一次把他當實驗品,但這一次,感覺和上一次不一樣。
他小幅度的擺動僵硬的身子。
顫抖的雙腿,痠麻的手臂,渾身上下每一處都是窒息般的不適。
他越掙扎,越難受,在黑暗中陷得越深,盧卡不得不開始回想些什麼,讓自已試圖擺脫這樣的困境,妄想著身不在此。
沒辦法自殺了……老沙蝗,我一定要殺了你!傍晚還有多久……手好痛……
永動機……曾經的各種實驗研究過程……手稿……嘶,好酸……
盧卡無論想什麼,最終都會被身體的束縛痛感拉回現實。
他也曾劇烈的掙扎,將連線手腕處的鎖鏈弄的嘩啦作響,傳達沒有任何意義的憤怒與存在感。
都是徒勞。
傍晚,到底還有多久。
……
隱士坐在桌前,他的手邊,安靜的放著幾張一直被小心收藏著的,故友的手稿。
穿過玻璃的微弱光線,寸寸移動在其上的一行行文字之上。
日暮西沉。
隱士抬眼,看向窗外。
還早。
等到天邊完全看不見半縷晚霞,他才緩緩從位上起身,將那難得取出的故人手稿,放回原處。
走向地下室。
……
當光湧入黑暗的剎那。
盧卡神情恍惚的抬頭,頭頂的燈被開啟,沒有徵兆、突如其來的刺目光線,讓他皺眉閉眼,緩了好一會兒才得以適應。
再睜眼,隱士已經站在了他的面前。
咔噠。
口中的東西被取出,盧卡沒忍住望著地面,發出一聲乾嘔,眼眶盡紅。
地毯上溼漉漉的一片,全是他流出的。
盧卡不忍去看。
柔軟的觸感,覆上盧卡的嘴角,隱士一言不發,為他擦去水漬。
盧卡仰頭,輕輕喘著,眼中埋藏多時、洶湧的恨決堤而出。
“阿爾瓦,你不是人!”
兩側的腮幫痛且酸,盧卡吐出的每一個字,都是在痛之上。
“嗯”,隱士垂首。
“我是人,不是沒有生命的機械,你不可以這樣對我”
“阿爾瓦,你停下!你又塞什麼東西……”
盧卡罵到一半,口中被塞入一勺他沒看清的未知食物。
他偏頭一口吐在地上。
“我不吃!”
“好”
隱士沒有強求,甚至答應的很快。
盧卡不願吃便不吃,一天的時間,餓不死,也不會影響實驗的完成。
“還有別的要說的嗎?”,隱士問。
他給了盧卡十分鐘的時間。
得到了對方的又一串辱罵。
後者則在痛痛快快罵完後,失去說話的資格。
“下一次來,是明日的早上七點”
門關,落鎖,世界重歸黑暗,隱士從進入到出去,不超過二十分鐘,盧卡期盼多時的傍晚,在短暫的交鋒中結束。
……
隱士和傑克不一樣。
同是地下室。
他對盧卡的囚禁,並非為了得到一個“屬於自已的所有物”,或是強求對方“喜歡”自已。
他想要的,只是看看,一個人被逼到極限的實驗結果。
無論是得到“神志不清痴傻呆滯的實驗品”,還是“孤傲倔強嘴硬的實驗品”,又或者是“屈服於他哭訴著求他的實驗品”,他都不在乎。
都僅是實驗資料。
【實驗的第一日資料:
實驗品狀態:嘴硬,妄圖尋死,強烈的反抗】
……
第二日。
盧卡最難熬的一日。
他清醒的體會著所有的絕望。
“阿爾瓦,你別碰!別動!老沙蝗,放了我!放我走!”
“我不要再戴了!你拿走!”
隱士為盧卡換上新的披風,後者瘋了般去想要咬他的手。
“還有什麼要說的?”
“我不自殺了行不行?你放我出去!”
咔噠。
【實驗的第二日資料:
實驗品狀態:崩潰】
……
第三日。
隱士來時,盧卡在昏睡,他靜靜在站在一側等待,莫約半個多小時後,盧卡一顫,逐漸清醒,眼中渾濁。
——上一次,隱士見著盧卡惺忪的睡眼,說的是,“別熬夜”,盧卡回應的,是不屑的嘲諷。
這一次。
“有什麼要說的?”
隱士淡然看著盧卡眼底的烏青。
盧卡沉默了半晌,沒抱什麼希望的開口,語氣中甚至有幾分祈求的意味。
“可以,不關燈嗎?”
隱士眼底深藍一片,如海底,無光。
“好”
盧卡疲倦的眼中恢復一絲希望,順從的抬起頭,吃完隱士遞來的食物。
【實驗的第三日資料:
實驗品狀態:精神上逐步妥協】
深夜,看著手中的資料,隱士似乎沒有產生多餘的情感。
只是,盧卡比他想象中,要脆弱一些。
他原本以為,他可以堅持的更久。
……
第四日。
“有什麼要說的?”
——這句話,幾乎成了隱士每日的例行問話。
盧卡水霧瀰漫的雙眼,隨無力垂下的腦袋,神色渙散的看著地面,隱士彎腰,將那附著在嘴角的水光用帕子擦去。
冰冷晶瑩的顆粒,滑落在他的指尖。
這樣的角度,隱士看不清,卻感覺到了。
盧卡哭了。
“放了我,好不好,老師”
黯然的聲線,獻上黑夜中最後的燭光希冀,風雪掩埋火種,吹散了盧卡眼中的光亮。
隱士用帕子擦去,自已指尖沾染上的盧卡的淚水。
“實驗還沒有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