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琚此行的目的倒也明確,那便是先回飛仙島探望一下週茯苓。

他和周瑤走時,周茯苓的修為不過煉氣,哪怕無災無病,也只有百五之壽。

雖說對修道之人而言,二十年很短,可能在日後修為更高時,只是一次閉關的時間。

可對周琚等二人而言,卻意味著,已經和姐姐分開了近乎半生。

兩個小傢伙被周茯苓從小拉扯大,感情自然極其深厚,若非周琚向道之心甚堅,而周茯苓又極力促成。

兩人昔年都難離飛仙島,外出歷練。

在低調離開混沌海之後,周琚便坐上了一艘多寶閣客船。

東海廣闊無垠,雖說周琚有飛遁法器在手,可一來那艘龍舟造型頗為扎眼,很引人注意。

二則是此次他不過一人出行,御使龍舟雖耗費的法力不多,但也沒法全心修煉了!

多寶閣成立至今,也有幾十年時間,不僅將雲夢閣的各項業務都繼承了下來,甚至開拓不少。

這航運便是被髮揚光大的一項。

昔年雲夢閣時,客船航運不過是順帶而為。

不似現在,不光法舟俱是百鍊法器,就連各大航路,都在事先由多寶閣與四海龍宮打了招呼,航行往來都有暗潮相送,速度相當迅捷。

並不遜色於一位衍法修士的全力飛遁。

而且若是跨越大洲的航行,速度還會飆升到新的層次!

周琚作為三仙島大弟子,又深得富婆狐狸的喜愛,身家很是不菲,

因此便買了最上等的包房。

此等包廂不僅一間便有尋常莊園大小。

修煉靜室,丹房火室,花草院落,更是面面俱全,哪怕久居於此,也不虞心生憋屈苦悶之感。

更為難得的是,這包廂內設定了聚靈法陣,靈氣雖然相較宗門自是大有不如,但用於平日的修行也是足夠了。

在這艘客船上的生活,倒讓周琚想起了那段航行於無垠幻海的難忘時光。

每每想起那段日子,周琚臉上都會浮現出由衷的微笑。

若是讓青黛看見這一幕,定會驚的合不攏嘴。包括她在內的眾多新晉弟子,都一致認為周琚是那種從來不會有表情的冷麵真君呢!

正當周琚嘴角微翹,陷入沉思之時。

幾聲較為短促的敲門聲,將他拉回了現實。

“請進。”周琚端正坐姿後,沉聲道。

房門被推開,卻是一位身穿多寶閣道袍的執事。

他進來之後,先是恭敬的行了一禮,而後笑道:“不知客官在我們這靈越號上房住的可還舒適?”

“嗯,還算舒適。”周琚雖然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點了點頭。“是有什麼問題嗎?”

“嗯…”那人略顯尷尬的乾笑一聲,“好叫道友知道,這包廂原是供應數人居住的。光是修煉靜室就有三五間,道友居然一人就包了下來,著實是闊綽。”

周琚頭都未抬道:“道友若是有事大可直接說來,不必如此拐彎抹角。”

那人見自己來意被戳穿,不好意思的支支吾吾道:“客官,卻是這樣,閣中有一位貴客,此番上船人數不少,約有十人之多,普通包廂卻是極難容下,我看尊客卻是孤身一人,若是……”

那位執事聲音越來越小,顯然是看著周琚臉上神情不見變化,心中越發沒底。

周琚澹澹回道:“在下住慣了這間屋子,卻無什麼交換之心。”

這時,屋外又傳來了一道略帶魅意的聲音,“若是道友願意讓出這間上房,此行資費小女卻是願意一力承擔了,甚至還有一應補償奉上。”

只見來人卻是面貌極美,粉腮黛目,肌膚如瓷,櫻唇如朱,更兼雙眼中透出的一縷魅意,讓人望之心神飄動。

不管對於周琚而言,他自小便是看著自家姐姐,以及小狐狸這等謫仙之姿長大的,此女雖美,卻還在凡俗之列,而且魅功也只是尋常,因此是半點反應也無。

仍是冷澹道:“不知這補償為何?”

反倒是那女子見周琚儀表堂堂,姿容不凡,心中不由生出三分喜悅,又嬌聲:“不知道友想要何等補償,只管向小妹提來便好。”

說話間,身子還不由的向前湊了幾分。

“蘇小姐何必和這人多費言語,左右不過是一介散修,賞他些信符,怕不是已經喜不自勝了。”

出聲的卻是一位錦衣華服的青年,身周縈繞著數十位婢女小廝,排場極大的從左邊走來。

那女子盈盈一禮道:“妾身見過劉公子,此番卻是家祖出行,可倉促之間,這上房卻是難尋……”

“原來是蘇老祖出關了,此等大事,你怎麼不早和我說。”那人面露寵溺的一笑,“是不是把我當外人了!”

他轉頭看向周琚,居高臨下般道:“這上房之費也不過三千信符,你若是願意交換,本公子可以給你六千信符,再送你一間雅包。”

六千信符,對於一位衍法修士而言,也算的上是一筆鉅款了。

周琚沒有回答,而是看向了一旁的多寶閣執事,之前二人交談之時,周琚只跟他說了,自己不過散修之身。

此時被那青年一語叫破,顯然是自這執事處,洩露出去的。

“莫非多寶閣能將客人資訊,隨意透露給外人不成?”周琚冷聲問道。

身穿道袍的執事閃閃躲躲的避開了他的眼神。

可那青年卻毫不在意的笑道:“多寶閣本就是我等門派所建,閣中執事,也都是各派弟子,本公子也領了一職,如此只算同事之間的交流,又有何不妥?”

“我看你雖是散修,卻也氣度不凡,這才和對你多提點幾分,你可知蘇家老祖是何等身份,你若是換了房間,說不得便是你這等散修,這輩子最大的機緣了!”

那高高在上的樣子,彷彿真在施捨一般。

“十張真符!”

“什麼?!”青年那隨意的表情一下僵在了臉上,不可置通道,“你說什麼?”

周琚面色不改道:“爾等不是出手闊綽,慣做這大方之事麼,那想必十張真符,對各位而言也不算什麼大事吧!”

“一間上房而已,你可知我等身份?”

“閣下既然說多寶閣乃是自家生意,想必是上清,神霄這等上宗弟子吧。”周琚雖是性格沉穩,可跟小狐狸呆久了,又哪裡可能是個嘴笨的,“若是閣下能透過多寶閣官方渠道,拿了我這屋子,某家自是無話可說。”

“如若不然,還是準備好十張真符吧!”

周琚自顧自的關上門窗,只留下了面色鐵青的青年,以及眼帶笑意的蘇家小姐。

此事周居並未過多在意,而後不知是又尋到了一間上房,還是怎樣?

總之那群人,也沒再過多的打擾。

周琚此行只為了儘快見到姐姐,因此,也就任由它過去了。

如此又過了一個月,飛仙島海域,終於是到了!

在下船之時,周琚竟然又見到了那群人,他們居然也在同一海域下了客船。

只不過這一片海域,方圓萬里,囊括了不知多少島嶼。周琚也沒有再多理會。

而是找了一個隱蔽的地方,辨認方向之後。駕馭遁光直接向飛仙島飛去。

周琚此時的修為已經是衍法巔峰,***力真符更是盡皆點亮。

遁速奇快無比,不過半個時辰,便已經來到了熟悉的周遭海域。

可就在此時,卻突然看到,前方海潮翻滾,玄光紛亂,顯然是正有一場激戰在進行。

周琚停下遁光,以神識探去,竟發現被圍攻的商船之上,竟掛著周家的旗幟。

此時被數十位修士圍攻,已是搖搖欲墜。

周琚大袖一甩,星光飄搖,數十道光芒精準的打到了那群修士胸膛,只是一擊,便將他們擊潰,只留下了幾位活口。

而後周琚來到船上,看著鋪滿甲班的屍體,神情沉重如水。

終於,他在倒下的桅杆處,找到了,一位已半躺在地上,傷勢頗重的老者。

“先別說話,讓我先為你療傷。”周琚制止了他掙扎著想站起來的行為,而是拿出了一枚丹藥,塞進了他的嘴裡。

老者含入丹藥,登時感覺一股清香順著他的口喉直入腹中,全身上下的劇痛,苦楚都驟然消失。

再睜開眼睛,只覺得身體恢復如初,已沒大礙了,他詫異無比的站起身來,只覺得剛才所受的重創好似一股幻夢一般。

“這…這等神丹妙藥……”

此丹乃是唐緣親自煉製的療傷丹藥。周琚也是此次出門遊歷,才用門派貢獻兌換了幾枚。

效果自然是極好,生死人,肉白骨都不在話下,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就能救回來。

那老者看向周琚,眼睛一花,竟淚流滿面道:“可是…可是少爺回來了?”

周琚點點頭,“我回來了,李老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群劫修,怎麼敢敢在我周家海域,對我們的商船動手?”

李老聞言之後,卻是涕泗交橫說道:“少爺,你可算是回來了,周家…周家近些年卻是遭難了啊!”

周琚輕輕拍了拍他後輩,緩聲道:“你別急,先慢慢講。”

李老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道:“自從你和小姐走後,開始的幾年時間,因為少爺你和李長老的餘微猶在,再加上大小姐執掌著法寶,也頗是鎮壓了周遭海域幾年。”

“可是後來,咱們這片海域又搬來了一個家族。和咱們周家的營生正好衝突,供奉執事被挖走了不少不說,族中商船更是在這之後被劫修盯上了!”

“這十幾年,幾乎是每次出海,都會遭劫,有一次小姐帶著法寶跟船,可飛仙島就遭遇了襲擊。從此之後,小姐也不敢再擅自離島了。”

“這船貨物,是小姐經營了不知多久才求得的最後一次機會。若非少爺你的出現,恐怕又會被劫走了。”

周琚點了點頭說道:“沒事兒的,我既然已經回來了,那一切都會恢復如常的,看來是這個家族一直在針對我周家,李老你可知他們是何路。”

李老咳嗦了一聲,道:“這家族卻是姓蘇,族中有兩位金丹老祖坐鎮,若非小姐手中法寶犀利,以及李長老的餘威,恐怕來搶的就不是劫修了。”

昔年唐緣在此,輕而易舉的便誅殺了一位金丹,鎮壓的周遭海域,提心吊膽了幾十年。

不過,幾十年已經過去,再多的餘威也已經難以震懾住那如狼似虎的野心了。

“如此說來,姐姐倒是還無大礙吧。”

李老點了點頭道:“除了家族生意之外,大小姐的身體還是沒什麼問題的。”

“那就好。”周琚站起身來,又以神識徹掃了一遍商船,又找到了幾位倖存下來的船員。

為他們簡單療傷之後,便駕駛著商船向飛仙島開去。

過了不到半個時辰,殘破的商船便出現在飛仙島港口。

商船入港,周琚甚至聽到了周遭傳來的哀嘆之聲。

“哎,看樣子是又被劫掠了,這周家真的快要亡了,你我也是趕緊去尋一個新出路吧,我看那蘇家的生意風風火火,沒準是個好去處。”

周家的人心已是盡散。

而離得遠遠的,周琚也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不高不大,卻曾為他遮風擋雨。

正是周茯苓。

這位周家族長,此刻正在港口盼著商船歸來。看到它殘破的樣子,心已經沉底,可還是留了一分奢望道:“劉老可在,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老者顫顫巍巍的走了出來,說道:“我等在歸來的途中,還是遭到了劫修,一番苦戰,船上的人卻是死了大半。”

周茯苓的眼神一下暗澹了下來,說道:“貨物沒了沒關係,我們還剩下多少人?”

劉老回道:“小姐別擔心,幸虧得了一位貴人相救,貨物倒是都保留了下來,而且還有不少重傷的人也都救了回來。”

周茯苓連忙問道:“那位貴人在哪,救我周家於水火之中,如此大恩,我一定要親自來謝!”

“老姐,你我之間還說什麼謝不謝呢?”周琚自船艙內慢慢走了出來。

看著周琚的樣子,周茯苓一下呆在了原地。淚水不住的氤氳,彷彿下一秒就如絕堤之水一般直衝而出。

周琚也是一把抱住了周茯苓,緩聲說道:“弟弟回來了,有什麼問題都交給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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