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在的時候，感覺不到多麼重要。
不在的時候，卻會讓人立時眼前一黑。
好像撐天之柱，將潰一根。
海龍王就是這種撐天之柱。
風沙幾乎用搶的，從雲本真手中劈手奪信，展開凝看。
攏共只有幾行字。
除了寫明“我父病危”，還暗示三弟“受人攛掇”，有割據稱帝之心。
錢璣自認無力抗衡，自保都難，急向風沙求助。
末尾幾句則是誇他七弟，支援之意，蔚為鮮明。
“割據稱帝”四字讓風沙緊張起來，雙眼射出兩道凝成實質的殺意。
當今三大國佔據大片疆域，其實能夠真正掌控的地方極其有限。
各個地方軍使，各自割據，還有諸如吳越、辰流、大越等小國。
一言以蔽之，天高皇帝遠。
大部分的地方勢力都位於偏遠的邊境地帶。
或者說，越邊緣，越割據。
還有剛竊據東鳥政權的朗州軍。
這些都是天下一統的巨大阻礙。
吳越佔長江之通衢，據出海之便利，近南唐之側，於富饒之地。
明明有割據一方，爭天下的實力，卻始終尊奉正朔，心向一統。
並且一直都不遺餘力地促成統一。
之前千方百計支援渤海就是明證。
以及年前陳兵邊境，威逼南唐，防止南唐和契丹聯手攻打北周。
這還只是近期的事，幾十年來，類似的事樁樁件件，數不勝數。
海龍王因此獲得了無比崇高的威望，也使他的地位無可動搖。
設想天下一統之時，吳越國主動歸附，當為四方割據勢力之表率。
無論是實際意義，還是象徵意義，都大到無以復加。
望風景從，天下易定。
如果吳越國抗拒歸附的話，則會成為各個地方勢力割據之藉端。
一加一減，遠不止一。
海龍王的態度是一定的，他的繼任者的態度，那就未必一定了。
風沙將錢璣的信一字字地認真看完，然後收信閉目，不言不語。
錢璣的態度非常清楚：支援錢七，反對錢瑛。
雖然他從沒見過錢家七子，不清楚其為人秉性，但他信任錢璣。
何況他對錢瑛的印象極差。
儘管不清楚錢瑛在海龍王病重這件事中扮演什麼角色。
但是，能讓錢璣向他求助，說明錢瑛已經佔據壓倒性優勢。
錢瑛乃是明教少主先意明使，明教肯定會給予錢瑛巨大的支援。
想讓明教不支援，甚至反對自己的少主，難度可想而知。
風沙思索良久，下了一連串命令。
傳信給馬玉顏，讓她就近主持針對吳越的一切行動。
另外，還要保護錢璣的安全，同時聽從錢璣的命令。
而且明確告知馬玉顏，可以大開殺戒，他只要結果。
傳信給佛門代言符塵心，要求佛門勒令淨土宗警告聖門的彌勒宗。
淨土宗與彌勒宗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彌勒淨土根本就是一家的。
彌勒宗又與明教秘密結社，密不可分。
明教以前常冠以佛名，愚民於漸染，佛門對此深惡痛絕。
卻從來沒有對明教趕盡殺絕，原因正在於此。
如今佛門必須聽命於墨修，風沙可以直接命令彌勒宗，影響明教。
傳信易夕若，讓她以易門掌教和明教淨風聖女的身份阻止明教支援錢瑛。
以墨修之名傳信明教善母，明教不得支援錢瑛，否則四靈會有懲戒行動。
又以風飛塵之名，寫了一封親筆信，透過何子虛傳給隱谷之首王塵子。
希望隱谷壓制明教、支援錢七。
同時願以墨修的名義攜手隱谷，爭取百家支援，壓制明教、支援錢七。
只要四靈和隱谷支援同一件事，各家通常不會，也不敢反對。
以風飛塵之名傳信柴興和王卜，當全面壓制明教、支援錢七。
給兩人的信其實更像是通知，因為兩人在此事的立場上跟他並無二致。
以墨修之名請聖門側面警告一下彌勒宗，同時透過聖明聯盟嚮明教施壓。
就算佛門聽從墨修的號令，一層層壓到下面，一直壓到彌勒宗。
彌勒宗也可能只是名義上做個聽命的樣子，實際上根本不理會。
不過，彌勒宗與明教的關係實在太密切，本身又屬於聖門一支。
不可能完全不在乎聖門同道的態度，更不可能無視聖門祖脈墨修的態度。
另外，日月門也是聖門一支，也能影響到彌勒宗。
這樣上面下面一起用力，彌勒宗很難出工不出力。
傳信給彤管。
以北周四靈觀風使的名義懇請仍在北周代表南唐談判的南唐總執事徐玄。
希望徐玄動用南唐四靈，不惜一切代價支援錢七、逼迫明教，壓制錢瑛。
同時，在北周威脅善母的行動將由彤管直接負責。
最後以墨修之名，經四靈的渠道通令那些位於南唐四靈的墨者攜劍束甲。
如果各方壓制因為種種原因都未能成功，那就隨時效法荊聶，暴起一擊。
直接把錢瑛幹掉，倒要看看明教還能支援誰！
簡而言之，就是以墨修之名祭起一道誅殺令，以備萬一。
另外，傳信一些可能能夠幫上忙的關係人士，請求協助。
比如讓馬玉憐直接找秦夜傳話，希望秦夜動用南唐四靈的人脈和關係。
再比如傳信給韓晶，希望偃師一脈也出點力。
還有周峰和朗州軍方面。
東鳥這邊雖然無法直接使勁，造點聲勢也好。
甚至還給雲虛發了封信。
雲虛剛從蜀地過了一趟，不可能沒有影響力。
應該也可以透過聖明聯盟對明教施加些影響。
巴蜀富饒，又是江湖散管，並無政權，利益巨大，明教不可能不在乎。
風沙傳令之後，又在腦袋裡細細盤算了一遍。
他這些信傳一經發散，明教立刻舉世皆敵。
如果還要支援錢瑛，那就是真的找死了。
人家捨得死，他當然捨得埋。
絕不介意再給人當一次刀。
柴興則巴不得再滅一次佛。
事關大局，隱谷必定支援。
兩家聯手，明教徹底玩完。
錢璣給風沙發信求助，其實是無可奈何之舉。
他完全沒想到，迫於無奈的一封求助信，在不久的將來，差點把明教整個滅掉。
錢瑛顯然也沒想到自己二哥的面子這麼好使。
輕飄飄地一封信硬是寫出了天崩地裂的威力。
不過，就算長了後眼，恐怕他也只後悔沒搶先讓二哥閉嘴，肯定不會後悔爭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