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山來了好幾艘船,形制大小都不相同,唯一相同,都很豪華。

君山艦隊是購船大戶,這兩年從襄州和江州船廠定購很多戰艦。

這兩家是長江中游唯二可以建造大型戰艦,且中立販賣的船廠。

實際上,戰艦,尤其大型戰艦的產量及其有限,一直供不應求。

君山艦隊經常面臨訂購一批戰艦,最後卻到手一半遊船的局面。

船是不可能退的,錢也是不可能賠的。

人家把這些豪華遊船送來,擺明就是給艦隊的高層賠禮道歉的。

但也僅是做個道歉的姿態而已,人家根本不愁賣,你愛要不要。

只要還想繼續購船,只能生吞這個啞巴虧。

海冬青把這些豪華遊船當成禮物到處送人。

君山的中高層,哪怕人手兩艘都還有富裕。

連一些較有地位的教頭都能幾人共有一艘。

只不過君山較為封閉,用得機會不多罷了。

不管用不用,反正船都整齊碼在君山碼頭。

君山艦隊不缺水手,召之即來,來之能用。

這次不就用上了麼!

江州船廠設在江州,處於江城會治下,江城會則效忠於武從靈。

正因為有江州船廠這層關係,風沙才會意屬初雲取代海冬青,接掌君山艦隊。

實際上也預設武從靈把手伸進洞庭流域,進而影響東鳥的朝局。

還有別的一些原因,不乏延伸,林林總總,短時間內難以遍數。

總之,人事考量通常多方面,並非某個點很合適,就足夠合適。

……

風沙僅隨口一說,讓小竹隨便一挑,沒曾想小竹真地挑選起來。

上上下下,裡裡外外,看個遍那種挑。

風沙拖著綿綿的軟腿,疲憊地下了第一艘船後,腸子都悔青了。

恨不能狠狠給自己一耳光,就扇嘴欠。

小竹十分興奮,從內飾到外觀,從艙室到甲板,反反覆覆比較。

那點小女兒心思簡直溢到臉上、漫出眉梢。

但凡長了眼,都看得出她很在意這次約會。

希望盡善盡美。

風沙擠笑應付,專門負責點頭說“好好好”,只帶嘴巴不帶腦。

幸好繪聲這丫頭貼心,在小竹耳邊嘀咕幾句,終於把人引開了。

風沙趁機從船上逃到碼頭,找了個人少的涼棚歇腳。

滄浪居大門外,除了柵欄隔開的碼頭,還有條不見盡頭的長堤。

這條長堤像條走廊,將臨水的碼頭和上下游的莊園皆串聯起來。

堤上堤下,僅有零零星星的人,碼頭上更熱鬧一些。

三五成群的,扎堆賭博的,擁妓喝酒的,擁妓喝酒同時賭博的。

風沙身處其中,覺得有些嘈雜混亂、很多人盯著他。

如果女伴足夠漂亮,很容易萬眾矚目。

雲本真和張星雨就是那種走在街上可以引起成片回頭的大美人。

他早就見怪不怪,習以為常。

其實從他出滄浪居見小竹那一刻起,他就處於視線交織的中心。

正因為太習慣,忽略且不知。

同一涼棚有個笑露大板牙的黝黑漢子湊了過來,笑嘻嘻地盤道。

果然是跑來藉故探詢雲本真和張星雨的身份。

兩女愛答不理,風沙隨口應付,並沒有露底。

大板牙連著幾次沒跟兩女搭上話,也不氣餒,繼續找風沙搭話。

突然跑來一個劍侍找雲本真附耳。

雲本真又把主人拉到一邊咬耳朵。

原來萌古公主竟然偷偷溜走。

同樣是蕭燕送給主人的禮物,萌古公主跟太寧王妃等人不一樣。

主人並未確定萌古公主的地位。

目前處在客人和主人的侍婢之間。

大家不敢明著阻攔,不敢來硬的。

風沙詫異道:“她才多大點啊!”

八歲,還是個小女孩呢!

這人生地不熟的,真要是成功逃走了,那才是噩夢的開始呢!

忽一轉念,才八歲,又一直錦衣玉食,不知人間險惡很正常。

皺眉道:“真胡鬧,連孩子都不會帶。”

張星雨小聲道:“婢子見過萌古公主,覺得頗有主見,不像個孩子。”

雲本真忽然使勁扯住主人的袖口,又伸手指著柵欄那邊。

風沙轉目瞧去,正好看見一匹褐馬騰空而起,躍過柵欄。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褐馬穩穩落地,直衝碼頭賓士過來。

只看到馬鞭側甩,未曾見馬背有人。

轉瞬之間,褐馬衝上碼頭,馬鞭左右唰唰。

一時間,攤如掀葉,人若果滾。

尖叫聲,驚怒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可是誰也不敢硬擋奔馬,連滾帶爬,紛紛避逃。

雲本真和張星雨合力護著主人逃到船上。

人剛離開涼棚,涼棚就被褐馬給沖垮了。

這個碼頭並不算大,褐馬一圈衝完,咴咴揚啼。

入目一片狼藉,一幫人等驚魂未定,面面相覷。

有幾個人回神挺快的,跳著腳破口大罵。

突然間,先後閉嘴,好像被剪斷了喉管。

褐馬的馬背上支起個十分嬌小的小女孩。

眼珠烏溜轉動,剔透靈動,透著一股野性。

臉蛋圓圓像貓咪,紅撲撲的像剛洗的蘋果,可愛之極。

明顯是個小女孩,個頭還沒她掌中馬鞭長。

往馬背上一伏,根本看不見。

儘管穿著鮮豔的紅衣,還以為是紅色的馬鞍。

那幾個氣得跳腳的傢伙,滿腔怒氣登時消了,拍拍屁股,自認倒黴。

完全沒意識到這個還沒馬鞭長的女孩剛剛騎馬在碼頭衝了一個來回!

雞飛狗跳,無人能擋!

風沙有些懵,都不用多想,這位肯定是萌古公主了。

忍不住看雲本真一眼,心道你不是說她偷偷溜走嗎?

人家哪裡“偷偷”,哪裡“溜了”?

分明是奪了匹馬,然後光明正大地強闖出來,好不好?

雲本真不敢吱聲,暗自惱火。

下面就這麼給她報的,她哪知道怎麼回事。

看來最近太舒服,便鬆懈了,回去後定要緊一緊皮子。

真真意義地緊緊,就是抽爛了長好,再抽爛,再長好。

想得她牙齒都咬緊到響起來。

萌古公主瞥眼到船上,從張星雨看到雲本真,最後落到風沙臉上。

揚鞭戟指,質問道:“你為什麼不見我,我等你好久你知不知道?”

咬字非常不正,有些發音明顯不對,聽著就知道是初學漢話的人。

風沙之前沒見過萌古公主,知道她才八歲,真是當成孩童看待的。

現在看來,年紀小歸年紀小,野性十足。

根本不像一個小女孩,倒像一頭小母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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