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純冷嗖嗖盯著風沙,忽然展顏道:“說來也巧,北周一位貴人亦來本舍購馬,陳公子未必曉得,但是柴公子一定認識。”

言外之意,不認識你,你就是假的,你不認識,你也是假的。

她掌著巡防署,手下不缺問訊高手。

嶽七爺和洛深深很快竹筒倒豆子,把風沙一行人的情況抖個乾淨。

感覺實在不像柴家公子,但畢竟不敢確定,得最後證實一下。

風沙哦了一聲,不動聲色道:“是嗎!”

他的身份的確經不起查,但是並不在乎被人揭破。

現在他更好奇季純口中的“北周貴人”到底是誰。

“已經讓人去請了。”季純換了個舒適的姿勢,好整以暇道:“一會兒就來。”

完全忘了不是風沙主動裝成柴家公子,打一開始就是她一廂情願這麼認為而已。

甚至還好意提醒道:“這位貴人非同一般,舞羅衣不敢造次。”

話外之音,舞羅衣是罩不住你的,你可以開始慌張了。

風沙難掩好奇,拱手道:“倒要請教。”

季純突然有些拿不準了,身體又坐正了些,輕聲道:“大周莒國長公主殿下。”

風沙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眨巴眨巴眼睛,又問一遍。

季純加大嗓音,重複一遍。

風沙確認之後,皺眉不語。

郭武一共四個女兒。

大女兒樂安,以齒齡排輩,行三。

二女兒壽安,也就是彤管,行四。

三女兒永寧,就是郭青娥。

四女尚在襁褓。

當初為了與他聯姻,柴興追冊郭樂安為莒國長公主,永寧為梁國長公主。

而郭樂安確實亡故。

季純見風沙呆住,以為風沙怕了,微微一笑,又擺出了看好戲的心態和姿態。

風沙回神,追問道:“莒國長公主不是追冊的麼?”

追冊就是追封的意思,死人才需要追封。

就連郭永寧都不會以梁國長公主的身份公開活動。

從哪冒出一個莒國長公主?不是騙子還能是什麼?

居然敢冒充他的大姨子,這事他當然得管。

季純心道這小騙子還知道追封?嘴上回道:“皇家的事,外人哪裡知道。”

又故作神秘道:“據說莒國長公主和梁國長公主都薨了,其實都沒有呢!”

風沙欲言又止,終究沒忍住道:“既然貴客蒞臨,夫人居然還搞出這麼大場面,甚至動了刀兵……”

季純的臉色隨著他的話變得非常難看,臉若寒霜道:“你不是跟舞羅衣很熟嘛!等下讓她來告訴你到底為什麼。”

風沙好生疑惑,卻沒追問。

反倒是季純忍了幾下,硬是沒有忍住,冷笑道:“你當我和她今天干什麼來著?又是誰在當中撮合?結果倒好,她居然翻臉不認人,弄得現在騎虎難下,哼!”

風沙聽得一愣一愣的。

舞羅衣剛才分明跟他說,針對高王是雲虛在攪風攪雨。

可是聽季純話裡的意思,中人似乎並不是雲虛,而是這個“莒國長公主”。

到底怎麼回事?

還沒等風沙琢磨清楚,有侍女匆匆步近,向季純附耳。

季純豁然起身,快步迎向步道。

剛到轉角,一行人正好轉出來。

一個非常美麗的女人映入風沙的眼簾。

個頭頗高,身材纖儂合度。

素衣簡飾,氣質絕俗,體態說不出的曼妙。

臉覆重紗,露出些許肌膚,白皙勝雪,與黝亮的眸珠相襯,齊發著迷人的光。

也就只看一眼,風沙差點轉不動眼珠,喉頭生嚥下一口口水,這才緩勁回神。

舞羅衣和季純分別伴在此女左右,畢恭畢敬地隨行而來。

季純一面碎步追隨,一面湊近些,與之咬耳朵。

舞羅衣則快行一步,搶先到風沙面前,神情焦急,低聲道:“沒想到長公主在,你要幫我作證啊!奴家真是看在你的面上才收手的。”

風沙見她也提“長公主”,而且毫無懷疑的意思,問道:“什麼長公主?”

舞羅衣愣了愣,忍不住道:“你不認識……”

湊近些,衝季純身旁那美女努嘴道:“你夫人的長姐,莒國長公主殿下。”

見風沙好像真的不認識,悄聲解釋道:“長公主殿下隨柔公主微服南巡。”

一句說完,立即閉嘴。

頗有點“諱莫如深,所以點到為止”的意味。

風沙一聽跟雲虛有關,眼光促閃幾下,心裡破口罵娘,嘴卻緊緊閉上了。

雲虛這小妞太缺德了。

撇開他在中平攪風攪雨不說,甚至連背鍋的人都特麼提前找好了,就是柴興!

所以找個假的大周長公主頂在前面,擺明應付他的。

虧得這時遇上,要是木已成舟,雲虛掃清首尾,他想發飆都找不到正主。

季純請“長公主”入座之後,揮退隨侍,然後衝舞羅衣道:“當著長公主的面,還請舞姑娘把事情講清楚,還有他……”

纖指點住風沙,哼道:“到底什麼人,跟你又是什麼關係,為什麼敢壞事?”

舞羅衣動了動唇,卻沒敢作聲,只是可憐巴巴地看著風沙。

頡跌氏跟柴興關係再密切,那也大不過皇親國戚。

說到底她就是個小妾,長公主真要辦她,頡跌氏不會出頭。

事關雲虛,風沙沒心思玩耍,也不想放任事態繼續,更不想繼續深查下去。

真要是查到雲虛頭上,他還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了,突然肅容,視線掃過季純,又盯上“長公主”那黝黑透亮的美眸,淡淡道:“我是風沙。”

舞羅衣揪緊的心兒立時放下。

她到現在還認為“長公主”是真的,甚至更加確信無疑。

否則風沙也不至於非要表露身份來幫她緩頰。

“陳公子不是柴公子麼?怎麼又突然姓風了。”

季純冷笑道:“我看你不是姓風,而是裝瘋。”

舞羅衣倏然看向季純,俏眸睜大,朱唇分張,一臉震驚。

她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從前的繪影也好,如今的蘇環也罷,顯然沒把季純當回事,連提都沒提過風沙。

否則季純那兩條腿現在不可能還繃得直,膝蓋也不可能不打彎。

風沙沒理會季純,衝“長公主”道:“今天的事情,到此為止。”

雲虛的人確實可能不認識他,但是不可能不認他。

不管這個“長公主”誰扮的,只要他發話,那就得聽他的話。

“長公主”直勾勾盯著風沙,沒有任何反應,好像陷入呆滯。

“還到此為止呢!”

季純見“長公主”沒做聲,譏嘲道:“長公主在,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

舞羅衣總算回過神,忙道:“還不快閉嘴,這是風少,繪影小姐的主人。”

別看她這次跟季純鬧得很不愉快,其實平常關係還不錯。

眼見季純居然埋頭往死路上狂奔,無論如何要拉上一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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