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洞真墟之主

道脈是修行的基礎。

這個“道”,不是道門的道,而是大道的道。

無論釋道儒、兵法墨又或其他什麼流派的修者,都必以顯現道脈為修行第一途。

在遠古時代,所謂的修行種子,便是天生道脈自顯之輩。

但人族並不以天賦定終生,開脈丹便是解決修行資質的方法之一。

借用丹藥力量,顯化人體道脈。

亦可發天地生機,滋養肉身。

氣血反饋,從而孕育道元,踏上修行之路。

說起來,相較於左光烈那些被爆炸燬掉的器具,開脈丹應該不能算珍貴。

但對於這個身陷窮途的乞丐來說,這便是開啟人體寶藏的唯一鑰匙。

千古艱難惟一死,命到絕途乞天恩!

現在,乞丐抓住了他的希望之匙。

他是如此虔誠。

他用顫抖的雙手捧著玉瓶,用哆哆嗦嗦的嘴唇對準瓶口,仰頭倒下!

旁邊是緘默的破觀,遠處是群丐的屍體,身側是碎裂的骨肉。

此刻夕陽殘照,天邊雲散。

屍橫於野,而病丐吞丹。

開脈丹滾落舌尖,化作一道暖流順喉而下,又散入四肢百骸中。

乞丐微閉雙眸,這一刻千百個畫面在腦海中流轉。

寒暑用功,春秋練劍。

追緝大盜,搏殺悍匪。

到最後他單人獨劍從盜匪群聚的西山走下來,身成血人。

這才換得了一顆開脈丹。

他用了多少年來接近超凡的世界?

他奮盡全力,他無時不刻的掙扎求進,他是怎樣走到這一步的?

母親早亡,後來病逝的父親幾乎耗盡家裡最後一點餘財。

他孤身一人,自己是自己的支撐。

從千里拔一的競爭中考進道院,在競爭激烈的外院中獨佔鰲頭,才終於第一次抓住了超凡的鑰匙。

但緊隨其後……

就是下毒,圍殺。

他拼死殺出一條生路,為了避開搜尋,混入乞丐堆中。

本想等待時機,但身體已無法堅持。

他越來越虛弱,終於只能無望地躺在稻草堆上,靜候死亡。

他拖著病體掙扎著出來搜尋戰場,只是因著一顆絕不肯放棄的心,但沒想到,竟能撿到一顆開脈丹!

強如左光烈這等存在,身上為何會帶著一顆開脈丹,這原因已經隨著他的傳奇落幕,再也無人知曉。

但乞丐的故事,卻因此續了新篇。

命運難測,莫過於此。

乞丐迴轉心神,感受著身體裡難以名狀的變化。

他感覺到從身體各個角落散發的溫暖力量,以某種他無法理解的方式“遊”過身體,最終向脊柱匯聚。

這個過程緩慢又清晰。

不知過了多久,有微弱力量自尾椎而起,順著脊線向上、向上。

這感覺就像是有一條蚯蚓,在河道中逆流而上。

這個過程很艱難,但從身體各個部分傳來的溫暖力量不斷依託著它……“小蚯蚓”終於遊過這漫長的旅途,貫通脊線,直衝天靈!

奇蹟發生了。

他彷彿在身體裡看到光。

從四肢百骸、肉身的每一個角落迸發溫暖。

他不再察覺冷,不再覺得虛弱,不再感受痛苦。

道脈既現,生機滋養。

乞丐睜開雙眼,眸光炯炯有神。

他感覺到身上充滿了力量,他終於再一次把控了命運!

他的道脈已經顯現,儘管道脈真靈只是一條最低等的小小土蚯,但也意味著他可以正式踏入超凡之途。

飛天遁地,出入青冥,再非遙不可及的夢想!

有朝一日,公羊白、墨驚羽,乃至於左光烈、李一……這些如雷貫耳的大人物,他們可以做到的事情,他也可以!

……

乞丐站起來,注視著腳下的這堆碎肉。

生凝望死,開場連線落幕。

他在破觀外埋葬了左光烈和那些乞丐。

饒是他道脈初顯精力充沛,也一直到月上中天才忙完。

這是一件或許無用的小事,卻是他踐行的道理。

那群乞丐雖然在危險來臨時選擇放棄他,但在他之前垂死的日子裡,也沒有將他棄於荒野。

雖然不能為他延醫問藥,但也至少給了他幾口水喝。

就憑這些,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也該叫他們入土為安。

不至於這輩子受苦,下輩子仍舊無依。

人們相信,入土才能為安。

在廣袤無垠又厚重慈悲的大地懷抱裡,死去的魂靈才能夠安息。

最後乞丐站在左光烈的墳前。

“葬你者並非無名之輩,莊國清河郡楓林城……”月光下乞丐站在小墳前,身上髒膩,手上汙泥,卻挺直脊背無比坦然地說出自己的名字:“姜望.”

虎未成文,而有食牛之氣。

“你也不是死在無名之地,這裡名為還真觀。

雖然殘匾已字跡難辨,也名不見經傳,但必將因你而為世人知!”

說完這些話,姜望彎下腰,認認真真地鞠了一躬:“願你在天有靈,能得安息.”

這一躬,不僅是因為左光烈留下的開脈丹,更是因為他表現出來的惻隱、坦蕩和勇武。

左光烈這等人物,值得任何的尊重。

今夜恰是滿月,皎潔月光照於新墳。

冥冥中彷彿有一縷微風拂動。

姜望看到,從左光烈的墳墓裡飄出點點銀光,在月光中緩緩升起,匯聚成一枚小小的、銀色的彎月。

它漂浮在新墳上空,在姜望觸手可及的地方,顯得神秘而高貴。

“這是……”

姜望福至心靈。

他伸出手,抓住了這枚銀色彎月。

眼前一黑。

在幾乎茫茫無盡的黑暗中,響起一個溫和的聲音。

這聲音似乎蘊含天地至理、大道奧妙,聞之便令人心清神明。

“恭迎洞真墟福地之主!”

在下一個剎那,一點亮光出現,無數光點出現。

無數的光遮蔽了視野,待姜望再次恢復視覺時,他看到,在眼前茫茫的黑暗裡,湧動著一條璀璨星河!

而在星河之前,懸立著一個少年。

此人雙眸清亮,鼻高且直,表情溫和得彷彿沒有任何攻擊性,唯有微抿的唇才顯出一絲倔強來。

身上除了一件看不出材質的道袍外,沒有任何其他裝飾。

姜望愣住了。

因為這個少年,正是他自己。

雖然衣著不同,也比他本人現狀乾淨清爽得多,但他怎會認錯自己?

而他正以某種他暫時還無法理解的角度,在非視覺的意義上,“看著”他自己。

“道元反饋不足,演道臺十九層封印.”

那個溫和的聲音再次於浩瀚星空中響起。

“演道臺十八層封印.”

……

“演道臺二層封印.”

這句話每出現一次,眼前的星河就黯淡一分。

姜望試圖理解所觀察到的這一切,接著又聽到:

“三品論劍臺封印.”

“四品論劍臺封印.”

如之前般一直延續到“八品論劍臺封印.”

才停下。

這其中的意義姜望並不明白,但想來與他的實力低微有關係。

所謂的“洞真墟福地之主”,應當是左光烈而非是他。

與此同時,他觀察到視線範圍內還漂浮著一行他從未見過的文字。

這文字完全不同於他所學習的莊國文字,於他而言極為陌生,可他卻清楚的感知到這些文字的意義。

“功:一千八百五十點.”

姜望正琢磨間,他所“看到”的那個自己,忽然向前一步,與他合二為一。

這個過程短到幾乎可以省略,姜望活動了一下手腳,無不如意。

在這個神秘的世界裡,他終於有了某種意義上的實體。

而就在下一刻,那浩瀚虛空中的星辰驟然翻騰,一整條璀璨星河,都向他湧來!

他被淹沒在星河中。

時間似乎失去了流逝的意義,當姜望回過神來時,已經出現在一處仙氣氤氳的空間中,腦海裡同時流過許多訊息。

這裡是太虛幻境的世界,他所處的洞真墟福地,正在這個世界的包裹中。

他抓住的那枚銀色彎月名為虛鑰,是進入這裡的鑰匙。

它藉助太陰星力將宿主的靈識拉入太虛幻境。

在這裡一切擬真,除了不會對宿主現實肉身造成損害外,一切與真實情況無異。

演道臺是推演功法道術之地,推演所需的消耗,便是“功”。

論劍臺則專用於穿梭太虛幻境,與其他修者切磋較技。

“功”的產生,多從戰鬥中來,同階戰鬥,勝則加功,敗則扣功。

越階挑戰有相應加成。

除此之外也有一些其它的方式。

比如,相對應的洞天福地就定期會有“功”產出。

七十二福地中,排名最低的東海山福地,每月產功一百。

而下三十六福地每升一級,產功加十。

上三十六福地每升一級,產功加一百。

左光烈佔據的洞真墟福地排名二十三,每月可產出一千八百五十點功。

這便是姜望如今的資糧。

雖然還不清楚具體效用,但姜望已經聽到了自己激烈的心跳聲。

這個地方……這個地方!

這燦爛星河的世界,似乎潛藏著巨大秘密。

僅僅是它展現的演道臺與論劍臺,就展開了一個浩瀚激盪的世界。

於福地演道,於星河論劍,何其雄闊!

而在今天之前,姜望甚至連它的名字都沒有聽說過。

心緒一時激盪難平,直到他把目光投到一個日晷虛影上,看到這樣一行文字:

福地主人,將在三十天後,接受福地二十四青玉壇之主的挑戰。

失敗將降級。

五個字玄黑如墨,字字似千鈞。

“千古艱難唯一死,命到絕途乞天恩.”

原句是“千古艱難唯一死,傷心豈獨息夫人.”

我改了後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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