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裸著上半身的男人,胸前和胳膊上,都紋著紋身。

他打著哈欠,大搖大擺的走到浴室,門也不關,扯下褲子,大剌剌的撒尿。

顧明煙噁心的別開臉。

男人撒完尿,抖了抖,提上褲子出來,馬桶圈上,地上,一灘汙漬。

“臭小子,醒的挺早。”男人用那隻髒手,拍了拍厲雲錚的臉。

厲雲錚不想被他碰,往後退了兩步。

他這個舉動似乎惹怒了男人,男人掐住他的下頜,強迫他抬起臉來,笑著說:“喲,小少爺這麼愛乾淨呢,瞧這張臉,還真是細皮嫩肉。”

說完用那隻髒手,意味不明的在厲雲錚臉上摸了一把。

厲雲錚繃著小臉,用力踢了男人的小腿一腳。

男人吃痛,一腳踹開他,又一巴掌把他打翻在地,像拎小雞一樣,把他提起來,扔在馬桶邊,“給老子弄乾淨!”

“砰”的一聲,浴室門被男人用力關上。

為了懲罰他,男人還把門反鎖了。

“不弄乾淨不許出來。”男人罵罵咧咧回了臥室。

顧明煙看的心頭火起。

對一個五歲的孩子拳打腳踢,是不是人。

厲雲錚用力拍打著門。

門被拍的“砰砰砰”。

像是有什麼東西砸在顧明煙的心臟上。

她想起了自己小時候,和現在的厲雲錚差不多大,舅媽把她關在小黑屋一天一夜,她也像他這樣絕望的拍過門,希望有人把她從黑暗里拉出去。

現在的厲雲錚是什麼心情?

絕望嗎,害怕嗎?

臥室裡傳來男人和女人嬉笑的聲音。

她的兒子在向她呼救,那個當母親的女人,卻視若無睹。

顧明煙除了噁心,表達不出此時的心情。

她站在浴室門口,不知道能做什麼安撫他。

雖然長大後的厲雲錚很討人厭,但現在的他只是個孩子。

還是一個正被虐待的孩子。

顧明菸頭抵在門上,輕聲說:“別怕,厲雲錚,你別怕……”

她知道這樣做沒有用,他們看不到她,聽不到她,這只是她的一個夢。

但她還是這樣做了。

突然,厲雲錚停止拍門的動作。

顧明煙還以為是他放棄,然而,她聽到他帶著警惕和戒備的聲音弱弱的響起:“誰在外面?”

顧明煙整個人一愣。

他……能聽到她的聲音?

這怎麼可能!

顧明煙不可置信,下意識的開啟門,想要看看是怎麼回事,然後令她更加沒有想到的事情發生了。

她竟然開啟了被反鎖的浴室門。

門忽然開啟,嚇到了裡面的厲雲錚。

他坐在地上,往後退了幾步,小小的臉蛋上,被打過的地方已經紅腫起來了。

他看著顧明煙的方向,臉上有些驚恐。

顧明煙現在的心情不比他差,她指著自己問:“你能看到我?”

厲雲錚表情茫然。

顧明煙以為他沒有聽到,又問了一遍,他還是一臉茫然。

顧明煙發現不對勁,蹲下身,在他眼前揮了揮手,他一動不動。

“……”

這下輪到顧明煙茫然了。

明明看不到自己呀,那他剛才怎麼會問“是誰在外面”?

難道是他出現幻聽了?

顧明煙試探的開口:“厲雲錚,你能聽的到我說話嗎?”

厲雲錚爬起來,直接無視她,疑惑的走出去,看了看。

顧明煙:“……”

這不像是能聽到自己說話的樣子啊。

剛才他真出現幻聽了?

顧明煙不信邪,伸手去碰他,她的手如煙似霧,從他身體裡穿過去。

果然是他聽錯了。

而站在門口的厲雲錚,看著空蕩蕩的外面,滿眼的疑惑。

他剛才,明明聽到了有個聲音……

雖然很輕,如夢似幻,但他很確定,自己聽到了有人在外面說話,說讓他別怕……

可是怎麼沒人呢?

他小小的臉上全是茫然。

**

顧明煙嘆了口氣,這個夢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

她在這個夢裡,過去了一天又一天。

知道了那個全身都是紋身的男人叫阿炳,他是阿玉的男朋友,是個不務正業的混混。

厲雲錚已經五六歲了,但是他還沒有上學。

他被阿玉留在家裡當苦力,沒有朋友,無人關心他,他也很少出門。

顧明煙每天跟在他身邊,很少見他笑,很少見他有開心的時候。

也不對,阿玉和她的男朋友出門時,顧明煙就覺得他挺高興的。

因為那個時候他是自由的,他可以看電視。

顧明煙不知道他小時候竟然這麼聰明,跟著電視就學會了讀書認字,雖然不多。

但對於一個從來沒有進過學校的孩子來說,已經很厲害了。

顧明煙發現他不喜歡看動畫片,別的小孩不看的東西,他都樂意看。

甚至他會特別調到一些暴力的電視。

然後專心的看起來。

顧明煙眉頭緊蹙。

他是自願喜歡看這些,還是被阿玉逼迫看這些的?

顧明煙坐在他身邊,受不了電視裡血腥暴力的畫面了,“別看這些了!”

突然,厲雲錚彷彿受驚般站起來:“誰?”

顧明煙這下來了精神:“你真能聽到我說話?”

上次他就聽到過她的聲間。

但厲雲錚只是睜大了眼睛,四處看著。

顧明煙又試著說了幾句話,他的眉頭漸漸擰起來,“你究竟是什麼?聲音好遙遠,我聽不清楚,你是不是鬼?”

顧明煙又試著大聲說了幾句。

厲雲錚臉上漸漸失望:“什麼都沒有,一定是我聽錯了。”

顧明煙無語,她都已經吼著說話了,他還聽不到嗎?

想到剛才她說第一聲時,是離他很近說的。

所以這次她幾乎是貼在他耳邊說:“厲雲錚,聽的到我說話嗎?”

厲雲錚驚訝的側過臉,“你真的是鬼?我能感受到你的呼吸。”

顧明煙:“……”

你才是鬼。

顧明煙又對著他的耳朵又吹了幾口氣。

小小的厲雲錚,抱著膝蓋坐在沙發的角落裡,這下臉都白了。

顧明煙忍不住笑起來。

你也有怕我的一天?

但時間長了,厲雲錚就漸漸的也不害怕她了。

有時候阿玉他們不在,他竟然還會跟她說話。

“你叫什麼名字?”

“是男鬼還是女鬼?”

“你是什麼時候死的?”

“你多大了?”

往往這種時候,顧明煙都不太想搭理他。

但他會一直說。

顧明煙被他說煩了,想讓他閉嘴時,就會在他耳邊吹一口氣,算是回應他。

得到回應的小云錚,會抿著嘴,害羞靦腆的一笑,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於是他更加喜歡和她說話了。

“你一直在陪我看電視嗎?”

“這個電視好看,你喜歡看嗎?”

不喜歡,顧明煙對著他吹了兩口氣。

小云錚愣了愣,“你不喜歡嗎?可是媽媽只讓我看這些。”

顧明煙啞口無言。

在他耳邊用力吼:“你還小,不能看這些!不許看,聽到了嗎!你媽媽說的話是錯的,她不是個好媽媽!”

小云錚臉上的表情既驚訝,又茫然。

他能感覺到呼吸。

也能聽到有人在試圖跟他說話。

但那聲音很遙遠,像烏烏拉拉的風聲,破碎不成形,他根本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但小云錚透過觀察,自己做錯了事,說了錯的話,她就會往他耳朵裡吹兩口氣。

如果他表現的好,她就會吹一口氣。

所有小云錚知道該怎麼跟她溝通了。

**

每當阿玉和她男朋友回來時,就成了小云錚的噩夢。

這對男女肆無忌憚,幾乎當小云錚不存在。

顧明煙有幾次都能聽到他們在房間裡過份的聲音。

而當他們吵架時,就會拿厲雲錚出氣。

有一次阿炳喝醉了酒,把厲雲錚叫過來,故意把啤酒倒在腳邊,“小子,地板上髒了,跪下擦乾淨。”

長年被打壓的生活讓厲雲錚不知道反抗,或許反抗也沒有用,他太小了。

而身為母親的阿玉,卻是冷眼旁觀看著。

這個女人,冷漠自私無情到了一個地步。

她的縱容和默許,讓阿炳越發猖狂。

一個酒鬼加賭鬼,人生失敗破爛,他把自己的無能發洩在一個小孩身上。

甚至有一次喝多了,他衝進厲雲錚的房間,把正在睡覺的厲雲錚揪起來毒打一頓。

暴力讓他感覺自己重振雄風,看著細皮嫩肉的小孩,他醉醺醺的解開皮帶,把厲雲錚按在床上,渾濁的雙眼裡滿是下流的慾望。

顧明菸頭皮一陣發麻,她看著厲雲錚奮力掙扎反抗,而他得到的,只有更加用力的巴掌。

她怒氣上湧,撲過去想要阻止,卻什麼也做不了。

顧明煙在小云錚耳邊用力大吼:“咬他,踹他!聽到沒有!踹他的褲襠!”

她不知道小云錚是聽到了她的話,還是他自己反應過來了,小小的身軀從惡魔手裡掙扎爬出去,用盡全身力氣踹在了魔鬼的褲襠。

阿炳發出殺豬一樣的慘叫,小云錚跑下床,撿起落在門口的啤酒瓶子,他回到阿炳身邊,把啤酒瓶子用力砸下去。

一下兩下三下。

阿炳被砸的血肉模糊。

小云錚面無表情,和他看的那些暴力電視裡,殺人時的惡徒一模一樣。

顧明煙怔怔看著他。

或許在阿玉這麼多年的教育下,惡的種子,已經種在了他心裡。

阿玉回來看到奄奄一息的情人,狠狠扇了一巴掌過去:“小畜牲,你還敢殺人!”

小云錚“咚”的一下摔倒,頭磕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阿玉匆匆把阿炳送去醫院。

倒在血泊裡的小云錚身體抽搐起來。

顧明煙嚇了一跳,她伸手想去扶他,但她碰不到他。

她只能蹲在他身邊,一聲聲的呼喚他,希望能把他叫醒。

她感覺自己嗓子都叫啞了,他還是沒有要清醒過來的意思。

顧明煙知道他不會死,但看著一個五六歲大的孩子,昏迷不醒的抽搐著,這場景實在是嚇人可怕。

她做不到心平氣和,平靜無波。

她趴在地上,一下又一下往他耳邊吹氣。

能感受到她嗎?

醒一醒,睜開眼睛,起來。

皇天不負有心人,他的身體不抽搐了,但依舊沒有清醒。

他趴在血泊中,顧明煙都不知道那血是他的,還是那個男人的。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從夜晚到了白天,小云錚的肢體終於動了。

顧明煙長鬆了口氣。

他從血泊裡爬起來,茫然的在地上坐了一會兒後,搖搖晃晃爬起來,走出了房間。

顧明煙緊緊跟在他身後,想讓他出門去求助,但小云錚只是爬上沙發,呆呆的坐在那裡。

顧明煙急的要上火,不停在他耳邊吹氣,小云錚感受到了,終於不再發呆,扭過臉“看”她。

但他看不到她,更加不知道她要幹什麼。

顧明煙走到大門邊,試著要開門。

上次她把浴室的門開啟,這次說不定也可以。

但試了好幾次,都不行。

後來顧明煙發現,大門好像在外面被反鎖了。

顧明煙只好放棄,心想阿玉既然不想厲雲錚離開,她應該馬上就會回來的。

結果等來等去,一直從天亮,等到天黑,過了一天又一天,她都沒有回來。

剩菜剩飯和小餅乾只夠小云錚維持兩三天,第四天阿玉還是沒有回來。

顧明煙都開始著急了。

第五天小云錚躺在沙發上,餓了就靠喝水充飢。

這樣下去不行。

他餓的已經沒有力氣了,每天就是躺著睡覺。

顧明煙在屋子裡找了一圈,終於在櫃子裡看到了一小半袋白糖。

白糖熱量大,是戰略物資,戰場上物資緊缺時,一點白糖就能挽救一條生命。

顧明煙以前看過這樣的新聞,地震時受困人員僅靠著一瓶可樂,硬撐了很久,堅持到被救。

顧明煙把半袋白糖從櫃子裡推下來。

白糖掉在地上,引起了小云錚的注意力。

顧明煙又把桌子上的半杯水推下來。

杯子落到地上,水灑出來。

小云錚看著地上的白糖,又看著杯子和水,疑惑的開口:“你是要我喝糖水嗎?”

顧明煙在他耳邊吹了一下。

小云錚懂了:“吹一下就是對的,吹兩下就是錯的。”

當小云錚要把白糖全都倒進杯子裡時,顧明煙往他耳朵吹了兩下。

小云錚停下動作,“不能把白糖全倒進杯子裡對嗎?”

顧明煙吹了一下。

阿玉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白糖現在對他來說,是救命的東西,得省著點喝。

能堅持一天是一天。

小云錚很快就懂了,他往杯子裡倒了一點點的白糖,接了自來水化開,餓的時候,就喝一點糖水。

糖水雖然能給他熱量,但沒有飽足感。

他還是很餓。

餓到兩眼發黑。

餓到他開始自言自語跟顧明煙說話:“你是我第一個朋友,我想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但你是鬼,不能說話。”

“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

“哦,我又問錯了。”

“我應該這樣問你,你是男孩嗎?”

耳邊沒有動靜

“那你是女孩嗎?”

耳邊有流動的氣體。

小云錚笑高興的笑了起來:“原來你是女孩子呀。”

“你多大,我快六歲了,你也六歲嗎?”

耳邊沒動靜。

“你是阿姨嗎?”

“你是奶奶嗎?”

“你是姐姐嗎?”

耳邊被輕輕吹了一下。

於是小云錚懂了,這個一直陪在他身邊的,看不見的鬼,是個姐姐。

原來電視裡說的是真的,當姐姐的,是會保護弟弟妹妹的。

那這個姐姐會一直保護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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