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珩玩味地挑眉,似笑非笑地問:“施太醫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施太醫臉色一白,從袖裡掏出一封信來,遞給蕭珩。

“我一家老小,都在三皇子手裡,實在是……別無他法。”

蕭珩垂眸掃了一眼。

上面寫著讓施太醫想辦法,讓大殷使團的所有人,都折在夏國。

收起信,蕭珩淡漠抬眼,“既然如此,施太醫為何要將此事告訴我?”

施太醫啞聲道:“昨夜我下並非劇毒,留下了迴旋的餘地。此次回京,我怕是十死無生了,只盼大將軍能對我的家人……照拂一二吧。”

他思來想去這麼多天,只有蕭珩能救他的家人。

蕭珩收起信,淡淡地嗯了一聲。

“若讓你出面指證,你可願意?”

施太醫一怔,隨即咬牙道:“若真能將三皇子拉下馬,又有何不可!”

他早受夠了這種被人拿捏命門的日子了。

只是……

施太醫偷偷抬眼覷了蕭珩一眼,又趕緊低下頭去。

大將軍又為何,願意為了此事,去得罪三皇子?

從前也未曾聽說過,蕭珩投靠了哪位皇子呀。

只盼著這件事,能快些了結吧!

三年後。

距離京城十里外的一處茶棚中,走進一道窈窕纖細的身影。

那女子戴著一簾幕籬,懷中還抱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夥計殷勤上前,替女子擦了擦長凳,“姑娘要吃些什麼,咱這兒有餅子肉湯,還要青菜面,乾糧也是有的。”

女子聞言低下頭,詢問懷中女童:“琬琬,你想吃什麼?”

名叫琬琬的女童看了一滿臉笑意的夥計,害羞地撲進女子懷中。

肉嘟嘟的手臂一揮,將女子的幕籬打落下來,露出一張清婉絕豔,美若天仙的面容。

夥計看得愣了神,怔怔地盯著她看。

謝清黎無奈地將女童放在凳子上,將幕籬撿起來重新戴好。

“勞煩,兩碗餅子肉湯,兩碗青菜面。”

夥計這才回過神,遲疑地問:“姑娘,咱家的份量可不小,你們二人……能吃完嗎?”

謝清黎抿唇一笑,正要解釋,就另有兩位老者從外面走進來,坐到了這張桌子上。

景仲一看到琬琬坐在長條凳子上,立刻就皺起了眉頭。

“琬琬的皮肉嫩,這凳子這樣硌人,她豈能舒服?”

說著就朝琬琬伸出手,“來,師公抱。”

琬琬極其熟練地撲進他懷裡。

謝兗冷哼一聲,“你就順著她吧,日後一點苦都吃不得!”

景仲翻了個白眼,“你也莫九十步笑百步,若論疼愛琬琬,誰能越得過你去?”

謝兗不理他,咳了兩聲。

謝清黎又無奈又好笑,趕緊給兩人倒茶。

景仲喝了一口茶,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一走就是三年,也不知你師姐怎麼樣了。”

謝清黎抿唇一笑,“師姐不曾同師父寫過信嗎?”

景仲哼了一聲,“你當初生產時,一睡就是兩年,我與你爹跑斷了腿,哪裡有空與她聯絡。這孩子氣我不帶她同行,一口氣賭到現在,氣性越發的大了!”

謝清黎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不敢吭聲。

她兩年多前,她生產時心火毒發,可謂是九死一生。

哪怕景仲提前將謝兗從京城召來,兩人聯手,也堪堪從閻羅手中把她搶回來。

直到三個月前,爆發的心火之毒才被壓制下去。

直到醒來,她才見到自己千辛萬苦生下來的孩子。

當初生的是龍鳳胎,謝兗給男孩起的乳名叫琮兒。

琮兒自小就與花蒙親近,前幾天與花蒙先一步回了京城。

好在琬琬這孩子親近她,並沒因為謝清黎一直昏睡著,就與她生分了。

只是錯過了兩個孩子最重要的兩年陪伴,謝清黎心中愧疚極了。

等著上飯的這會兒功夫,棚子裡其他人的議論聲傳了過來。

“對了,封后大典何時開始啊?”

“我記著是後日吧!新帝登基一年了才封后,只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我聽說是與陛下一同長大的青梅竹馬,從前忠武將軍府的陸姑娘呢!”

景仲只管哄著懷中的琬琬,置若罔聞。

謝兗和謝清黎對視了一眼,兩人都微微蹙起眉。

那桌人還在繼續議論著,絲毫沒注意到有人在聽。

“這位陛下也是……命運坎坷啊!老晉國公當真膽大,竟敢在當年的禍事裡,將先太子的遺孤偷偷藏下來,當做自己的孫子養大了!”

“是叫……蕭珩吧?誰能想到蕭家的大將軍,竟是先太子的孩子呢。”

“噤聲!敢直呼當今陛下的名諱,你不要命啦!”

那桌人的聲音隨即低了下去,只剩窸窸窣窣的悄聲嘀咕。

謝清黎睜大了眼,蔥白的手指緊緊攥著茶杯,才勉強穩住自己的心神。

她抬起眼簾,顫抖著聲音問道:“阿爹,您、您聽清楚了嗎?阿珩他,他是……”

謝兗耷拉著眼皮,朝她擺了擺手,“別想,別唸。你既與他和離了,便是陌路人,他如何都與你不相干。”

謝清黎咬咬唇,深深吸了口氣,將胸膛裡劇烈跳動的心跳,緩緩壓了下去。

景仲嘆了口氣,“這事我早就知道了,就是怕你心緒起伏,才一直不敢告訴你。”

謝清黎低低地嗯了一聲,輕輕撫上自己的心口。

心火之毒隨時可能會再發,她不能有過大的喜悲驚詫。

這條命是阿爹是兩位師父,以及谷中幾位師叔伯聯手才保住的。

她不能再去想。

可人的感情,又豈是理智慧控制得了的?

耳邊不斷迴盪著那桌人先前說起的,後日是新帝的封后大典。

封后。

蕭珩要迎皇后入住中宮了。

心口尖銳的疼痛著,像是心火之毒在蠢蠢欲動。

吃過飯後,幾人坐上馬車,一路進京。

在城門口,卻遇到了阻攔。

當初在夏國之時,謝清黎走得匆忙,將路引遺留在了郡邸之中。

眼下要入京,就被守城將士給攔住了。

為首的小將見她躊躇猶豫,不禁心生警惕,瞪眼打量著謝清黎。

“你究竟是何人,怎會連戶牌路引都沒有?”

景仲嘖了一聲,襤褸的衣袖一抖,就要動手。

謝清黎趕緊攔住師父,掏出一枚令牌遞給那小將。

“我確實沒有路引,能證明身份的,只有此物。”

小將皺著眉接過來,待看清上面的字之後,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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