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的,神佛給不了。清黎,你已知曉我的心意,是不是?”

謝清黎的指尖陷入掌心之中,刺得生疼。

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一旦將話說開了,日後兩人真的還能像朋友一樣相處嗎?

見她不說話,竺郗瞭然的苦澀一笑。

“我也知道,你對我並無男女之情。可是若不說出來,便是辜負了這番情意。清黎,我不想只做你的兄長,也不想讓你做我妹妹。”

謝清黎輕輕吐出一口氣,抬起眼眸。

“能與世子做兄妹,已經是我高攀了王府。且世事無常,命運多舛,我實在……無法再牽顧情愛,怕是要辜負世子錯愛了。”

竺郗眼中一片黯然。

似是不甘,又想要求最後一擊,他輕聲問:“若今日與你說這番話的人是蕭珩,你也是同樣的答案嗎?”

謝清黎心中一陣鈍痛,而後點了點頭。

“是。”

竺郗定定地看了她許久,最終無奈地自嘲一笑。

在開口之前,他就已經想到了這個結果。

可若不問個清楚,心裡總是抱著僥倖。

不想日後後悔,便選擇孤注一擲。

“看你做自己喜歡的事,我很開心。清黎,無論如何,我都希望你過得好。”

謝清黎澄澈清亮的眼眸就這麼看著竺郗,裡面盛滿了感動與謝意。

殊不知這一幕正正落在不遠處岸邊,柳樹後的蕭珩眼中。

他冷硬的下頜叫囂著死寂般的怒意,眼角眉梢泛起猩紅,強壓著滔天怒火。

遊船順著護城河,緩緩繞了一圈,最後停靠岸邊。

兩人下了船,氣氛變得冷凝。

竺郗倒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般,淺笑著同她說話。

“今晚本該是大殷的慶功宴,我卻將你這位最大的功臣給拐走了,此時他們應該正在罵我。”

謝清黎無奈地說:“這樣也好,我本就不喜歡湊熱鬧,這些應酬酒席,更是頭疼。”

竺郗嗯了一聲,“我也是這樣同花師姐說的,特意避開他們,將你帶出來。”

謝清黎淺笑著抬頭看他,“如此說來,我還要多謝世子才是。”

正說著話,一群五六歲的小童,成群結隊著,橫衝直撞過來。

謝清黎下意識地護住小腹,朝一旁躲閃。

可巧竺郗也看見了,伸手就去拉她。

一個躲一個拉,謝清黎腳下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還好竺郗眼疾手快,牢牢地扶住了她。

偏偏在這時,熟悉的暈眩再度襲來。

眼前所有的人和物,都在眼前打著轉。

謝清黎猛地扶住腦袋,用力咬住舌尖,讓自己保持清醒。

那群小童竟然回過頭來,朝著兩人刮臉吐舌。

“羞羞羞,不知羞!”

不遠處一道頎長的身影,沉沉地看著兩人靠在一起的模樣,額上青筋一跳,轉身大步離去。

竺郗的面上閃過一抹羞赧,低頭才察覺謝清黎神色不對。

“清黎?你怎麼了?”

緩了好一陣,謝清黎才回過神。

離了竺郗一點距離,坦然地解釋道:“興許是水土不服,前幾日又勞思過度,總是會覺得頭暈,緩一會兒就好了。”

竺郗的手指微微收緊,眼中閃過一抹擔憂。

這暈眩來得快,去得也快。

謝清黎不由得暗自慶幸,沒有像毒科比試的時候一樣暈過去。

兩人邊走邊聊,一路從花街上逛過去。

回到郡邸時,其他人還在酒樓沒有回來。

郡邸裡唯有一個不敢去吃席的沈大人,頹廢地坐在大堂裡。

不知為何,看到沈太醫的模樣,謝清黎驀地就想到了阿爹。

她輕嘆一聲,走上前去。

“今夜是慶功宴席,沈大人怎麼沒去?”

沈太醫抬眼,看了謝清黎一眼,苦笑一聲。

“我自知心胸狹隘,自私自利,還去惹人厭做什麼?”

因為上次的事,幾乎再沒有人同他說話。

尤其是在謝清黎成為醫聖之後,更是如此。

所有人都怕和他走得近了,惹惱了謝清黎。

人情冷暖,世態炎涼,不外如是。

謝清黎坐下來,為自己斟了一杯茶。

“沈大人畢竟參加過比試,自然也算是功臣。何必割席分坐,築臺自困?”

沈太醫苦澀地笑了笑,“我眼紅慎堯教習弟子,對你心生不滿,你還來和我說話。”

謝清黎抿了一口茶,垂下眼簾,語氣平淡。

“出頭之鳥,必受彈丸。我既答應了做主位太醫,心裡便已經有了準備。”

只是當面吵嚷,不似陸若檀一般背後暗下黑手,沈太醫為人倒也算磊落。

沈太醫失神地看著桌上燭臺,心中不知在想什麼。

謝清黎喝完一杯茶,就打算上樓。

才起身,卻又被沈太醫喊住了。

“此番回到京城,我自會向陛下請辭,不再任太醫一職。你身為女子,在這世間行走,本就不易。若你願意,還是將太醫署眾人收教為弟子的好。日後便是嫁人生子,也可有個依仗。”

謝清黎訝然回頭。

沈太醫面色頹喪,可眼中的誠懇並不作假。

“沈大人不留在太醫署裡,也想讓我傳授他人醫術嗎?”

沈太醫的眼睛似乎有些紅了。

他低下頭,啞聲道:“我大殷太醫署,常年低夏國一頭,輸就輸在他們有一個慎堯。我確實想學你的針術,但這醫道若能傳下去,教給何人,又有什麼分別?”

謝清黎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她的性命尚懸於一線,沒有擅自許下承諾。

只是臨走之前,能卸下一單心事,實在是意外。

太醫署裡的人,真的都很好。

又過了一個時辰,眾人從酒樓裡回來。

花滿蹊的臉頰緋紅,一看就喝了不少酒。

她跌跌撞撞地回到房裡,倚靠在謝清黎肩上,閉著眼醒酒。

“師妹,我希望你能長長久久,平平安安地活著。”

謝清黎給她擦臉的手一頓,輕聲回應:“我知道。”

這句話,師姐不是第一次說了。

花滿蹊搖了搖頭,也不知道清醒不清醒,有些孩子氣地反駁。

“你知道什麼?你什麼都不知道!此次一別,還不知道能不能再見了。師父那糟老頭,憑什麼不帶著我一起走!”

謝清黎哭笑不得,把她按到床上,又去擦她的手。

擦著擦著,動作突然頓住了。

她心中一驚,握著花滿蹊手腕的手趕緊鬆開,重新搭到師姐的脈上。

等到摸清楚了,眉頭猛地皺緊。

不對,師姐中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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