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的曹青雲卻是嘆息道：“哎……金榜上沒有我的名字，我自以為經義獨到，沒想到居然沒有高中府試榜，真是可惜。”
說完之後拳頭握緊，臉上浮現出了非常不甘的表情，眼角隱隱溼潤，卻又在強忍著自己的情緒。
對於一個讀書人來說，科舉是衡量自己學問的標準之一，連金榜都爭不過別人，以後就算成了儒道進士，也很難在文壇上與人爭鋒。
杜寧安慰道：“曹兄切莫難過，今日不中，明年再考，你是兵家讀書人，應該知道勝敗乃兵家常事的道理，今年的失敗，正是為你明年的成功做準備。”
“杜公子此言即是，每年有人中榜，但落榜的學子卻更多，有的人接連數年考不中也都不曾氣餒，你更應該堅強。”羅文軒說道。
“多謝二位，我心情好多了。”
曹青雲感激的對二人一拱手。
“杜公子中了長興府的茂才，今天的晚飯你必須得請。”有人笑著道。
“對對對，杜兄中了茂才，這一頓咱們吃定了。”
“今晚不醉不歸。”
周圍的人紛紛起鬨，沒有人明說是要為中榜的學子慶賀，僅僅只是說喝酒。
先皇逝去不足百日，讀書人遇上喜事不會聲張為誰慶祝，但喝酒是不違反這種忌諱的。
只要不太過於招搖，大家也都心照不宣，不會多嘴什麼。
但萬一被有心的人利用，就會被別人攻擊文名。
杜寧中了茂才心裡正高興，當然不會介意請大家吃飯，於是笑著道：“好，今晚明月樓一起吃飯，大家不醉不歸。”
“等得就是你這句話！”眾人更是高興。
一個士兵走來說道：“杜公子，葉先生在院君房等你。”
“葉先生找我？”
杜寧臉色慎重，今天是開榜的日子，葉驚鴻偏偏在這個時候尋自己，恐怕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我馬上過去。”
杜寧又對身邊的人說道：“我先去葉先生那裡一趟。”
“沒關係，我們等你。”羅文軒笑著道。
“失陪了。”
杜寧言罷，便前往去見葉驚鴻。
來到院君房後，杜寧作揖行禮，“學生杜寧，見過葉先生。”
“不必多禮，坐。”
葉驚鴻示意杜寧在對面坐下，神色顯得嚴肅。
“謝先生。”
杜寧入座之後，問道：“葉先生找學生前來，不知有什麼吩咐？”
“告訴你一個不好的訊息，賢王黨的人已經開始在暗中對你展開攻擊了。”
葉驚鴻說道：“科舉結束當天，來自國學宮的韋巡察去了長興府的文院，想要暗中害你科舉失利，此人是賢王黨的門生。”
杜寧著實吃了一驚，沒想到賢王黨的人如此欺人太甚，竟然安排國學宮的人以巡察之名企圖禍害自己。
“他們應該沒少做過這種事情吧？”杜寧反問。
葉驚鴻以為杜寧會質問原因，卻突然發出這麼犀利的疑問，臉色瞬間冰冷了許多。
“杜公子才思敏捷，我明白你的意思，賢王黨既然敢這麼做，肯定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只是他們做得滴水不漏，沒有留下任何的把柄而已。”
葉驚鴻嘆了口氣，說道：“幸好你經義與策論文章雙鎮國，長興府的主考官據理力爭，才沒有讓賢王黨的計劃得逞，你應該算是比較幸運的那一位。”
“沒想到賢王黨的官員為了爭名奪利，居然如此不擇手段，就算是與我有仇怨，也不能在背地裡用這麼卑劣的手段，這等於是毀壞我科舉的前程。”
杜寧面露厭惡之色，道：“可我還有一點想不通，我現在還只是州文院學子，沒有踏上朝堂，為什麼就這麼急不可耐的對付我呢？”
“上次你擊敗遼國柯家舉人的時候，朝堂上的官員就有為你請功，希望召你入京任職，因為眼下南方和北方都在打仗，國家正是用人之際，但遭到了賢王黨的極力阻撓，以至於你的那份功勞還記在朝廷的卷宗裡。”
“荒唐！且不說我是否願意這麼早步入朝堂，單純是這樣的行為簡直可以罵他們誤國誤民，都到了什麼時候了，他們還分不清私人恩怨與國家大義，簡直利慾薰心，豬狗不如！”杜寧怒罵起來。
“賢王錯失太子之位，已經有點狗急跳牆，但他們並非目光短淺，而是看到一旦你被召入京城，以你的脾氣肯定不會與賢王黨為伍，其他諸王勢力都願意拉攏你，你的存在已經間接性影響到賢王黨的利益，所以他們情願將你毀掉，也不希望你成為賢王黨的心頭之患。”葉驚鴻也顯得惱怒起來。
“賢王黨人心卑劣，有朝一日踏上朝堂，定不與他們同流合汙。”
杜寧眼光堅定，在這一刻與賢王黨劃清界線。
“你現在金榜題名中了茂才，朝堂之上定會有官員力薦你入京任職，所以我想詢問一下你的意思，如果你想早日踏上仕途的話，我就讓凌宗德替你向燕王上折，燕王定會保舉你在京城擔任一個五品官，如果你有其他的想法，凌宗德就會向他在京的好友吱個聲。”
“這個嘛……”
杜寧愣在原地，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抉擇。
他能明白葉驚鴻的意思，若是請凌宗德出面向燕王舉薦杜寧，杜寧在朝為官就算燕王的門生，也算是有一個靠山。
“你不用現在回答我，你可以再考慮考慮。”葉驚鴻提醒道。
“那學生就考慮一下，改日回覆葉先生。”杜寧立即道。
葉驚鴻不僅沒有生氣，反而讚許道：“你沒有立即回覆我，說明你還沒有正式踏上仕途的打算，也可能是你考慮到現在朝廷局勢複雜，所以你不敢貿然行動，如果是我的話，我更建議你再韜光養晦一段時間。”
“多謝葉先生的建議，正如您所說，學生目前還有學業在身，更希望再沉澱沉澱，可現在朝廷正是用人之際，若是國家需要，學生也自當義不容辭。”
“這確實讓人左右為難，現在你只能是靜觀其變了，但也要時刻準備好，朝廷若是想要用你，就隨時會有小皇帝召你進京的旨意。”
“學生明白。”
杜寧輕輕點頭。
…………
雲國京城。
賢王府。
“你說什麼？杜寧中了長興府的茂才？”
賢王面露怒色，看著身前特意前來彙報的韋巡察，厲聲道：“沒用的東西，一點小事你都辦不好，本王要你何用？別忘了，當初是誰推薦你在國學宮擔任巡察的？難道你就這麼報答本王的嗎？”
“下官辦事不力，請王爺息怒。”
韋巡察說道：“那個杜寧的文才確實非常出眾，經義與策論皆有鎮國水準，若是文章之內有所弊端，自然可以扣下大半的分數，但若是下官以莫須有的形式阻撓杜寧中榜，下官恐怕走不出長興府。”
“放肆！難道他們還敢動本王的人不成？”
賢王面露輕蔑道：“小小長興文院的官吏，竟敢和本王作對，本王略施小計，就能讓他們好看。”
“他們當然不會跟您作對，可他們的上頭是葉驚鴻，葉驚鴻是個什麼人您應該清楚，曾經在南平府文院任職學正的蔡石，不就是因為得罪了杜寧，而被葉驚鴻像屠狗一樣殺了麼？”
韋巡察說到這裡的時候，臉上浮現出了心有餘悸的表情。
賢王的表情瞬間也變了，一提到葉驚鴻這個大儒，就算是他也頗為忌憚。
那可是州文院的院君，韋巡察敢在葉驚鴻的治下文院亂來，根本就不需要交由國學宮稽核定罪，說殺就殺，比先斬後奏的特權都管用。
這就是大儒不可撼動的地位。
在某些特殊的情況下，即便是大儒誅殺朝廷命官，只要是有為了國家和百姓的利益為前提，朝廷也只能是打落了門牙往肚子裡吞。
國學宮的地位大於朝廷，大儒的地位強於官員！
若是把葉驚鴻逼急了，沒準真會做出什麼破天荒的事情，到時候將會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杜寧科舉中了茂才，小皇帝求賢若渴，一定會下旨召他進京，若是他成為小皇帝的左膀右臂，這對我們將會非常不利。”韋巡察說道。
“哼！如果我們無法阻止杜寧入仕，也就只能放棄這種沒用的方法了。”
賢王隨後又想到了什麼，冷冷一笑，“可是話又說回來了，如果杜寧真的被召到京城，那我們想要對付他，是不是會更容易呢？”
杜寧遠在蘇州，不管賢王黨如何使勁，也只能是在仕途方面阻撓。
而一旦杜寧在京城的話，賢王就能不斷給杜寧下套，將他一步一步逼到絕境。
“王爺英明。”
韋巡察很贊同賢王的這個想法，但他又嚴肅地說道：“可杜寧確實是個人才，杜寧來京之後，諸王肯定會想辦法明裡暗裡的保護他，不讓我們有機可乘。”
“沒有機會，我們就創造機會，我就不信杜寧會有那麼好的運氣能夠左右逢源，逢凶化吉。”
賢王目露兇光，“杜寧不過是一個小角色，也想在臺上唱大戲，簡直就是可笑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