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院長也是厚道人,看笑話歸看笑話,還曉得拿個蛇皮袋幫鍾毓把老母雞嚴嚴實實的裝起來。

看著裝在袋子裡的老母雞,鍾毓頓時覺得安全感上升好幾檔,這樣拿回家就方便多了。

估計是頭一回見醫生下班帶老母雞的,離開醫院時收穫了不少注目禮。

雖然有些讓人哭笑不得,但鍾毓還是頑強的帶著老母雞回家了。

老母雞雖好,想吃進嘴裡卻不大容易,第一步殺雞她就做不到。

鍾毓雖說是解剖室裡來去自如,手術檯上當之無愧的外科聖手,可她就是不敢殺雞。

這會兒的菜市場可不提供殺雞褪毛的周到服務。

左右鄰居又沒有熟稔到好意思開口請人幫忙的地步,沒得法子,還是要打電話找她媽求助。

周琴對女兒那真是有求必應,一接到電話就提前下班帶著兒子過來了。

他們娘倆比鍾毓到家的還早,鍾毓回來時還是宋從春開的門。

宋從春一看到她姐帶回來的老母雞饞的流口水,他是當之無愧的吃雞狂魔。

“姐,你這醫師當的油水挺多啊,要不我以後也去學醫?”

鍾毓提那麼重的東西回來早就累成狗了,她先喝口水潤潤喉。

一聽倒黴弟弟說油水多,本能反應就是,這老母雞確實挺肥的。

晃走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想法,吹著風扇,她彷彿重新活過來般慢悠悠的說道:

“你要是不怕上解剖課那就去學唄,以後我罩著你。”

宋從春一腦補出大體老師血淋淋的場景就起雞皮疙瘩,立刻認慫道:

“算了算了,我還是不勉強自己了。”

周琴提溜著老母雞看,臉上笑意滿滿,嘴裡稱讚道:

“這老母雞養的好啊,看這屁股肥的,身上油肯定不少,我摸著感覺還有雞蛋,這要是繼續養著,你後面吃雞蛋不用愁了。”

一聽周琴這麼說,鍾毓連忙擺手。

“我忙起來自己都沒飯吃,哪有空養雞啊,家裡又沒有院子,養了雞還不得髒死,雞蛋我還是買著吃省事!”

周琴也就那隨口麼一說,跟她繼續商量道:

“晚上我紅燒半邊雞,剩下半邊給你處理好放冰箱冷凍,你有空自己燉湯,燉湯你會的吧?”

鍾毓點點頭,旁的不會,燉湯的技能她十幾歲就get到了。

“半邊雞會不會不夠從春吃啊,要不全做了給他吃個夠?”

宋從春很是無奈,忍不住出聲抗議道:

“親姐,我是能吃了點,但我肚子又不是無底洞,你看這老母雞多肥,你跟媽肯定吃不了多少,咱仨能把這半邊解決掉就不錯了。”

鍾毓很多生活瑣碎確實不精通,被弟弟這麼說,她也不還口。

馬大爺還給她帶了不少小黃瓜,水靈靈的看著就可口。

這個時候的幾乎沒有食品安全問題,黃瓜哪怕不洗吃起來也沒啥大問題。

周琴和宋從春一起逮著雞給殺了,雞血用小碗裝著,放點鹽等它凝固成塊跟雞肉一起煮著吃。

鍾毓啃著黃瓜遠遠的看著,好似漫不經心的問道:

“媽,我這樣總打電話喊你過來幫忙,我宋叔會不會不高興啊?”

周琴聞言沒有任何異樣,她一臉平靜的說道:

“他有什麼資格不高興的,都是為人父母的,他能為兒女殫精竭慮,我就不能幫你洗洗涮涮了?”

鍾毓瞥了一眼弟弟的臉色,茶言茶語的說道:

“倒也不能這麼說,我畢竟是個外人,你總是留在我這過夜顧不上家裡,宋叔不高興也正常。”

周琴哪曉得女兒的小心思,嗤之以鼻道:

“他又不是小孩子,哪用得著我天天照顧著,更何況我這輩子只需要對生我的和我生的負責,生我的已經死了,我管好我生的就行,其餘的管不了那麼多。”

周琴說的坦然,臉上也沒有絲毫落寞的情神情,只是單純的敘述事實而已。

宋從春也聽的一臉平靜,彷彿這個話題與他沒有絲毫關係。

現在他想的很簡單,家裡人各償所願各得其所就成,其餘的都不重要。

“媽,這裡要是沒什麼要我做的,我就去寫作業了。”

周琴擺擺手,“沒啥事了,你忙你的去。”

宋從春洗個手,然後連忙跑去客廳寫暑假作業,鍾毓繼續陪著她媽。

周琴現在更願意來這裡陪女兒,看不到宋炳坤她的情緒反而更好,年紀大了也漸漸想通了,日子終究是自己過的,離了誰都不要緊。

鍾毓這裡有了媽媽掌勺,她可以安心躺在沙發上看電視等飯吃了。

原本宋從春是在客廳寫作業的,他姐一來就直接開啟電視,一邊啃著冰棒一邊看電視,絲毫不理會她苦命的弟弟在奮筆疾書。

宋從春幽怨的眼神都快把她看穿了,鍾毓愣是絲毫不在意。

誰的地盤誰做主,宋從春只有認慫的份。

他灰溜溜的搬著課本回他睡的小書房去寫,直到周琴喊開飯他才出來。

鍾毓端著飯碗,吃著噴香的雞肉無比滿足。

宋從春不僅能吃,還有個會吃的金舌頭,一嘗這味道就誇讚道:

“這雞肉味道不一般,這鮮香味兒絕了,連雞骨頭裡都透著鮮,雞中極品!”

周琴也不住的點頭,“這家裡散養用五穀雜糧餵養的雞,可跟咱們平時在菜市場買的不一樣,你奶家倒是養了不少這樣的雞,可惜咱家人一口都吃不著。”

宋炳坤的老孃也是大奇葩,總覺得宋炳坤身為廠長,家裡肯定不缺吃不缺喝。

每次到兒子家來,不把家裡搜刮乾淨她都不願走。

但兒孫要是想吃她的東西,她那張嘴能把人罵的滿頭包。

宋從春不樂意的說道:

“我奶家的東西吃了能成仙,我可不敢吃。”

周琴也不眼饞老太太那三瓜倆棗,所以才說的輕描淡寫。

娘仨正吃的高興呢,客廳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鍾毓立刻吐掉嘴裡的雞骨頭,站起身跑去接電話,她神情肅穆,一副隨時待命的冷然模樣。

這種狀態的鐘毓是周琴和宋從春所沒有見過的,周琴也擱下筷子緊張的跟了過去。

接起電話鍾毓聲音沉穩的說道:

“你好!我是鍾毓,請問你是哪位?”

電話那頭的宋炳坤聞言一愣,不知怎麼回事,這撲面而來的陌生感,讓他感覺自己彷彿找錯人了。

緩了一會兒,做好心裡建設,他才不好意思的開口說道:

“阿毓啊,我是你宋叔,不好意思打擾你休息了。”

鍾毓耐心聽著他說,周琴從她臉上看不出任何端倪,也不知道電話那頭是什麼人,直到她開口說話。

“宋叔,沒打擾到我,我們正吃飯呢,您還沒回去吃飯嗎?”

宋炳坤有些侷促的說道:

“我回去了,但發現你媽不在家,家裡沒有人做飯。”

鍾毓在心裡冷笑,聲音冷冰冰的說道:

“哦~美婷姐不是放暑假在嗎,我記得她廚藝很好,做點家常菜是肯定沒有問題的。”

宋炳坤被她說的語塞,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應。

鍾毓轉而又變了腔調,故作可憐的說道:

“宋叔也知道,我之所以放棄更好的前途回海市發展,就是為了陪在我媽和從春身邊,我除了他們沒有其他親人,不像美婷姐萬事都有宋叔操心,我要求不高,只想我媽能偶爾陪我住幾天而已。”

說到這裡,她聲音哽咽起來,聽在宋炳坤耳朵裡有些難為情。

周琴目瞪口呆的看著女兒裝模作樣,一時竟不知該怎麼做了。

拿捏好分寸,鍾毓繼續說道:

“對你們來說我媽就是給你們洗衣做飯的,但對我卻是不一樣的,我想著,你們要是真離了我媽飯都吃不上嘴,不如我出錢給你們請個保姆吧。”

宋炳坤被她這話臊的老臉通紅,連忙拒絕道:

“不用的,我們這樣的人家,哪能用保姆呢,不能這樣的。”

鍾毓不以為然的說道:

“這有什麼關係呢,我出錢買我媽一個自由!

說句不好聽的,宋叔比我媽大好幾歲,將來你要是先走了,美婷姐他們能管我媽?

從春還小,等他成家立業頂事還早著呢,最後我媽還不是得靠我?

現在出錢跟以後出錢有什麼兩樣?

你總得體諒體諒我媽不是,老夫妻倆誰先死誰享福!這世上誰離了誰不都一樣過。”

鍾毓說話的語氣軟綿綿的,可這軟刀子扎人的才深呢。

宋炳坤直接失語,不知該如何反駁她的論調。

她說的話有錯嗎?以實際情況出發,宋炳坤要是不在了,宋伯濤和宋美婷能善待周琴母子?

不爭房產把母子倆趕出家門都是好的了,要說贍養照顧簡直就是痴人說夢。

鍾毓也不著急,她耐心的等著電話那頭的回覆。

宋從春在一旁認真聽著,他並沒有因為他姐為難他爸就不高興,反而興致勃勃的端著飯碗上前,邊啃雞腿邊吃瓜,一副與我無關的架勢。

鍾毓見不得他那悠閒自在的模樣,直接伸手搶了他雞腿吃。

什麼叫猝不及防?這就是了!

宋從春剛把雞腿擱碗裡呢,他姐這動作太快了,剛才他就應該多啃幾口的。

周琴原本沉重的心情,因著一雙兒女的打鬧反倒釋然了。

她抬手接過電話,示意女兒先離開。

鍾毓聳聳肩,她並未有氣憤或是失望的情緒產生。

她媽媽為人處世的原則她早有深刻了解。

今天不過是開胃菜,她要是真想攪散這個家早就出手了。

周琴當作不知曉兩人先前的談話,她若無其事的說道:

“你又怎麼了?我到阿毓這邊幫她殺雞呢,病人家屬送了只老母雞,她一個沒做過家務活的年輕小姑娘哪會處理,直接喊我來幫忙了。”

宋炳坤聽到周琴聲音竟有種逃出昇天的感覺。

他第一次覺得老婆絮叨家常事這般動聽。

他聲音放鬆的說道:

“是該多幫襯幫襯,阿毓是個好孩子。”

周琴當作什麼都沒發生,她得意的說道:

“可不是嘛,她要不好從春也不會那麼向著她,姐弟倆能互相照應,以後臭小子靠姐姐的地方多著呢。”

她這也是旁敲側擊的告訴宋炳坤,小兒子的未來除了鍾毓沒人能搭把手。

宋炳坤有時候是擰巴,卻也不是個傻子。

正是因為小兒子天資聰穎他才全力為大兒子鋪路。

如今想想,他要是先走了,小兒子未長成豈不也前途渺茫?

不管他承不承認,鍾毓都是母子倆最好的依靠,他怎麼都不能切斷小兒子的路啊。

宋炳坤猶豫再三,還是吞吞吐吐的問道: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周琴好笑不已,“明天就回去了,難不成還留到過年?”

有了她這話,宋炳坤頓時覺得踏實不少。

“那行!你明天早點回來,就說到這裡吧,我先回家下點麵條吃。”

周琴嗯了一聲,知道他情緒已經穩定,也沒有必要再說什麼了。

掛掉電話娘仨繼續吃飯,有些事不必說透,他們心裡都有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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