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毓對現場投來的複雜目光並不在意,她按照自己的思路做最後的陳述。

“經過歷代整形外科醫師的不懈探索,研究出多種治療先天性小耳畸形的手術方法,其中Nagata法由於其具有耳廓雕刻精細,手術操作簡化,手術週期較短,術後併發症較少的優點,成為治療先天性小耳畸形的經典方法。而Nagata技術需要精確地瞭解耳的正常解剖結構,以及皮瓣的血液供應,以確保移植皮瓣建立良好的血運,從而減少併發症的發生率。”

除了之前發難的兩位專家,其餘人都紛紛點頭,對她的言論表示認同。

“目前,關於自體肋軟骨耳再造治療小耳畸形的研究集中在面板軟組織覆蓋以及支架的選擇方面,而對併發症的研究和預防也是至關重要的,嚴重的併發症甚至可以導致手術失敗,因此,要求術者密切關注再造耳的恢復情況,及時給予必要的處理。隨著新技術的發展,小耳畸形將有更多新方法和新的生物相容性材料應用於臨床,可大大降低耳再造術後併發症的發生率。”

她以展望未來的話語結束此次學術報告,然後才如釋重負的鞠躬下臺,伴隨她退場的是現場雷鳴般的掌聲。

鍾毓下臺後找郭鵬飛他們匯合,她正茫然的四處尋找時,張雲飛站起身激動的朝她揮手。

待她走近,張雲飛拉著她坐到自己身旁預留的空位上,一臉興奮的說道:

“鍾醫師~你實在是太棒了,被他們那麼刁難,還能應付的遊刃有餘,真是高手。”

郭鵬飛跟魏凡也是滿臉崇拜的看著她,他們坐在下面熱血沸騰,以自己為鍾醫師團隊成員而自豪。

被同事認可的滋味不錯,鍾毓笑著壓低聲音道:

“謝謝誇獎!咱們說話得小聲些,別吵到臺上人發揮。”

他們全部注意力都在鍾毓身上,壓根沒留意誰又上去了,抬頭只見上面站著個快禿頂的中年男人。

他一開口就帶著濃重的東北口音,說話時語速稍慢,但條理清晰有理有據,論題選的也極具代表性。

可有鍾毓的珠玉在前,使他相形見絀。

等他說完下臺,鍾毓才又小聲說道:

“我剛才在臺上時心思都在論題上,上臺之前還有點緊張,真站上去反而平靜了,沒出差錯就好。”

能完整流暢的表達出自己的觀點,且沒有被專家們為難住,鍾毓已經心滿意足了。

張雲飛激動的情緒還未平復,她笑著說道:

“你表現的可圈可點,把其他人都給比下去了,如果評委們打分的話,我猜你的分數一定是最高的。”

鍾毓並不遮掩自己的野心,她坦然道:

“但願如此,後面還有很多人呢,說不定還有比我更強的。”

她話音剛落,就聽程遠在她身後篤定的說道:

“不會的,你肯定是最厲害的!”

鍾毓循聲望去,抬頭揚起燦爛的笑容,郭鵬飛往魏凡那邊擠了擠,邀請程遠過來一起坐。

哪知鍾毓後排的那人與程遠相識,他主動把座位讓給了程遠,自己去坐程遠的空位。

一番調整過後,待程遠坐定,他笑著誇讚道:

“我都不知道你竟然那麼犀利,看來在學校時還是隱藏實力了。”

鍾毓笑著擺手,她小聲解釋道:

“這都是在臨床積累的經驗,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只有實踐才能出真知。”

程遠贊同的點頭,他感慨道:

“我從前倒是低估了你的實力,繼續努力吧,將來成就必在我之上。”

鍾毓覺得他這話說的不恰當,笑著道:

“可別這麼說,咱們儘自己所能做到最好就行,成就與否,到人生最後關頭才能知曉,現在說這個太早。”

程遠唇角上揚,眉眼柔和深邃的看著她,這丫頭遠比他想的要聰慧可愛,瞭解的越深他也越無法自拔。

兩人並未聊太多,他們繼續關注著臺上人的表現。

後續的選手水平參差不齊,總得來說比鍾毓還是差了不止一星半點。

整場會議直到中午十二點多才結束,主辦方並沒有公開排出名次,畢竟這只是交流會,並不是正式的比賽,哪些人有資格現場演示手術也沒有現場宣佈。

但程遠卻早早安排好了午餐,其實酒店有準備工作餐,但程遠太過熱情好客,壓根不給倪老師他們拒絕的機會,鍾毓只能陪著一起去。

當初在首醫大附屬醫院實習的時候,程遠就是他們這一批最優秀的學生,他每科出科考成績都名列前茅。

很多科室的醫生都對他有好感,紛紛朝他遞出橄欖枝。

結果他跟鍾毓一樣,對專業方向早有打算,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呼吸外科。

為此不少人扼腕嘆息,倪徽倒沒有強求過他,志不在此強留不得。

程遠飯局安排的很周到,不僅車接車送,連菜品都是按照大家的口味來預定的。

他們一進包廂,菜就陸陸續續的端上了桌,倪徽樂呵呵朝程遠的說道:

“當初你回廣州工作,老丁氣的好幾天吃不下飯,他是真的很看好你。”

程遠正彎腰替倪徽倒茶,他笑容溫和的說道:

“丁老師帶教的那幾年對我傾囊相授,我對他也是感激不盡,可惜我的志向不在首都,讓他失望了。”

倪徽端著茶杯品了品,他是胸有丘壑,對小輩也極具包容心的人,聞言溫和道:

“只要你們不走歪路,往正道上使勁兒朝前走,無論在哪裡落地生根都是好的,老丁也是一時想不通,現在你跟他還有聯絡嗎?”

程遠想起自家老師就搖頭失笑。

“我剛回廣州時給他打電話,他生氣不接,給他寫信他也不回,後來電話打的多了,又給他寄了很多愛吃的廣州特產,他煩不過,到底還是理我了。”

鍾毓一臉驚奇,原來冷冰冰跟個機器人一樣的丁醫生也是需要哄的。

倪徽毫不客氣的哈哈大笑起來。

“回去我就笑話老丁,為了點口腹之慾這麼輕易就被哄好,簡直太沒出息了。”

程遠雙手合十連連討饒,“倪老師您可千萬別回去說,不然我又得費力哄了,丁老師愛面子,真不容易哄好。”

倪徽順勢吐槽道:“那大冰塊最要面子,他可沒我這麼平易近人,算了,我還是不給你惹麻煩了。”

主要是今天在會場上,倪徽收到了很多豔羨的目光。

連羅院長都對他另眼相看,有鍾毓這樣的得意門生,讓他倍感欣慰,心情頗好也就不欲為難人了。

倪徽見鍾毓愛吃生煎包,特意用公筷給她夾了一個放碗裡,和藹的說道:

“今天表現不錯,那個文案准備的很是出彩,看來你電腦文件用的挺順溜,不錯,年輕人就是要多運用新事物。”

鍾毓受寵若驚,連忙謙虛道:

“我也就是想方便大家觀看,老師對我的表現滿意就行。”

倪徽是個不吝嗇誇讚學生的人,但該警醒的時候絕不可大意。

“你這才剛剛嶄露頭角,切不可驕傲自滿,學無止境,你還要更加努力才行。”

鍾毓擱下筷子鄭重道:

“老師放心,我不會就此停滯不前,我心中的目標還在前方,我還差大一截呢,哪有資格驕傲自滿。”

倪徽滿意的點頭,“你心裡有目標就行,羅院長說晚上會傳送邀請函,明天大概就要現場手術演示,你得有心理準備。”

鍾毓頗為詫異,“節奏安排的這麼緊湊嗎?不需要看病人先設計手術方案之類的步驟嗎?”

倪徽有些不確定的搖頭,“我也不知道具體怎麼安排,反正主辦方不會拿患者生命開玩笑,你按照他們的要求來就行。”

趙雲飛有些不好意思的舉起手,她聲音怯怯的說道:

“我在下面聽到了很多抨擊鐘醫師性別的話,主辦方會不會因為鍾醫師的性別原因,不給她這個機會啊?”

倪徽下意識的否決,“不可能的,羅院長親自跟我討論過鍾毓,能在他面前掛上號的人,絕不會因為性別就被拒之門外。”

程遠也認可倪老師這話,他認真說道:

“羅院長全權負責交流大會這事,他不僅是醫院院長,在部隊也是級別很高的軍官,他不需要考慮地方上各單位的意見,他純粹的以實力論事,這點不用擔心。”

軍區總醫院的地位還是有些特別的,地方上的政策制度與他們不一樣,他們之間牽扯不多。

鍾毓倒是想得開,她輕鬆道:

“反正我算是在業內揚名了,後面有沒有機會展示都無礙,錯過我是他們的損失。”

她話是這麼說,但其他人還是下意識覺得,她肯定是要去現場演示的。

吃過飯程遠就將他們送回酒店,他也很想跟鍾毓有單獨相處的機會。

可他也知道事情輕重緩急,當下最重要的是讓鍾毓專心準備接下來的手術演示。

果然不出大家所料,晚上八點左右就有軍人送邀請函上門了。

鍾毓接過邀請函時面上平靜,內心卻是雀躍的。

她認真閱讀邀請函上的內容,提前做好準備。

主辦方送邀請函的時候張雲飛也在她房間玩兒,不等鍾毓發話,她先激動的說道:

“我去喊大家過來開個會,鍾醫師稍等!”

不等鍾毓回話,她就一陣風似的跑遠了,讓人哭笑不得。

鍾毓索性不管了,低頭繼續研究這邀請函。

郭鵬飛和魏凡沒一會兒就跑過來了,他倆臉上都很激動。

郭鵬飛迫不及待的問道:

“鍾醫師,我們接下來要做什麼,你有什麼事直接安排。”

現場手術演示不僅考驗主刀醫師,對他們團隊成員也是一個考驗,郭鵬飛怎會不激動。

鍾毓看的出來大家重視這事,她笑著說道:

“先不忙,我才剛接到通知呢,上面要求咱們明天早上七點到軍區總醫院集合,先了解患者情況,然後制定相關手術方案。”

郭鵬飛聽了鍾毓的話,稍稍按捺下激動的心緒,他當即表態道:

“鍾醫師放心,我們不會拖後腿。”

魏凡跟張雲飛也連忙點頭,鍾毓看著他們這幅蓄勢待發的模樣不禁好笑。

“大家別這麼緊張,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有我在前面頂著呢。”

她這話就好似給大夥吃了一劑定心丸,她有讓人足夠信服的本事。

一夜好眠,次日按照指定的時間,鍾毓帶著團隊成員等在酒店門口。

除了他們團隊外,湘潭那組的年輕男醫生和東北的中年男醫生也候在門口。

鍾毓一過來,那東北的中年男醫生就笑容滿面的迎了上去,他爽朗的說道:

“妹子,你來啦~我就知道你肯定也入選了,你的實力不俗,我在你後面老受罪了,差點沒繃住。”

鍾毓聞言露出笑容來,“我聽大哥說的也很好啊,就咱們三人手術演示嗎?”

中年男醫生點點頭,“沒看到其他人來,都這個點了,該到的應該都到了。”

他話音剛落,那湘潭來的斯文男人就推了推眼鏡走上前,他客氣的朝鐘毓伸出手。

“鍾醫師你好!我是蘇浩,來自湘潭中心醫院整形外科,今年三十歲。”

東北的大兄弟也趕忙說道:

“妹子~忘了跟你說了,我叫於建設來自哈醫大附屬醫院,也是整形外科的,我今年35歲,未婚!”

張雲飛忍不住笑出聲,自我介紹幹嘛要說自己未婚呢,他要不說自己35歲,就憑他那快要禿到頭頂心的髮型,還以為他四十多呢。

鍾毓也忍俊不禁笑了起來,她客氣的與兩位打招呼。

蘇浩長得白淨秀氣,他臉頰微微泛紅,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釋道:

“鍾醫師見諒!昨天我老師不是故意為難你的,他就是想看看你是否真的理論基礎紮實,所以才問的多了一些,但他沒有惡意的。”

於建設自來熟的說道:

“那你老師有點過分了,鍾妹子又不是他學生,用不著他來摸底,刁難就是刁難,用不著粉飾太平。”

蘇浩臉色有些尷尬,看得出來他是個面皮薄的老實人,他團隊的一位女醫生不滿的說道:

“專家組的提問關我們蘇醫生什麼事,你們幹嘛為難他?”

於建設痞痞的一笑,“老妹兒這麼護情郎啊,別緊張哈~俺們不會把他怎麼樣,開玩笑呢。”

鍾毓與他們萍水相逢,沒什麼太深的利益牽扯,今天見了以後都未必會碰到,她不想鬧事。

恰好主辦方來接人的大巴車過來了,鍾毓開口提醒道:

“車來了,咱們該上車走了,都是有任務在身的,別浪費時間了。”

鍾毓也不管他們怎麼想,說完就帶頭朝車上走,蘇浩面色複雜的望向她。

那替他打抱不平的女醫生不甘心的撇撇嘴,氣呼呼的跟在他身後走。

她上車時抬頭恰好與鍾毓視線對上,她立刻憤恨的瞪了鍾毓一眼。

鍾毓並不與她計較,側過頭視她如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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