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聲,馬聲,重重地落地聲。

當聲響結束,一切塵埃落地。

短短剎那之間,變故叢生。

這是在場的所有武師、民眾都未曾想到。

他們想過三浦敏事會在比武失敗後惱羞成怒殺了裴慶之,但從來沒有想過,會是這樣的方式死去。

難道堂堂武神,就這麼一照面,就被打死了?

可是難道還能不死嗎?

拳術再高,也不過是血肉之軀,又豈能抵擋住的亂槍齊射?

剛剛贏下比賽的葉問怔怔地看著前方那個連人帶馬一起倒下的身影。

那種練武一輩子,也擋不住一發子彈的悲哀從內心深處湧現出來,令他,久久說不出話來。

他喜歡練武,從小就展示出對武術的喜好和天賦,當時佛山樑先生的名頭震顫兩廣,傳聞中,就連黃飛鴻都曾經是梁先生的手下敗將。

他是富家子弟,從小嬌生慣養,但為了練武,他拜在梁先生門下,從此夏練三伏,冬練三九,拳術一日比一日精進。

他無比沉迷於這種感覺,這種拳術日益精進的成就感比做任何事情都快樂,乃至於即便結婚生子後,他也沒有沉迷閨房之中流連,練拳仍然佔據了他生活的絕大部分時間。

後來他成為佛山第一,但他並不快樂,因為他感到自己的眼界已受到了侷限,過往在他心中被視為高山的的南拳五老已被他所跨越。

看不到更高的山峰,自然也無法得到更上一步的精進。

日復一日枯燥的練拳卻看不到半點進步,在這種情況下,他再也感覺不到自己對拳術那股曾經的熱愛了。

直到宮寶森的到來。

他對於什麼南拳北傳,北拳南傳,武士會,國術館這一大堆事情沒有任何地興趣,因為他是培德里葉,祖輩們攢下來的家產足夠他揮霍了,他為什麼要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辛苦事?

他只不過想要一窺宮寶森這座高山,因為只有窺見高山,才能繼續攀登。

所以他去了。

然而突生變故,裴慶之的亂入打斷了那場搭手,但他也得以窺見真正的高山。

至此,他又重新燃起了對拳術的熱愛。

在他看來,裴慶之即是整個武術界的高山,也唯有他站在了武術的巔峰,然而這一刻,親眼看到武術的巔峰就這樣被日本人亂槍射殺,心中的信念亦是近乎崩塌。

人力有限,武術雖精,又有何用?

有這樣想法的遠不止他一人,而是對於在場的所有武師來說,都是如此。

葉問心中的想法,不過是臺下百千武師想法的一個縮影。

為什麼?

怎麼會這樣?

台山三浦敏事看著憲兵前去探查裴慶之的死活,並得到了確認死亡的訊息之後,三浦敏事滿意地站起身來,下令讓臺下的民眾肅靜,並講話:

“此人乃大日本帝國之通緝要犯,今日將他擊斃,真為天皇庇佑!你們都是大大的良民,既然如此我三浦,帝國,又怎麼會以各位性命脅迫了?此前以全城軍民性命脅迫,要他隻身前來參加比武,不過是些許計謀罷了。”

“些許計謀。”

擂臺之下的眾多民眾之中,一個一個四十餘歲的黃臉漢子閉上雙眼,似是不忍見到武神命喪的場景。

“果然,倘若真把三浦敏事想成電影中那個武痴,恐怕我就真的死了。”

“能在日本軍中做到少將的位置,哪個不是禽獸不如,沾滿同胞鮮血的東西?若非如此,又豈能身居要職?”

這四十餘歲的黃臉漢子,正是易容之後潛入佛山城的徐重光。

他感到身上一股熱流流淌全身,他明白自己此刻正熱血沸騰,但他沒有立刻動作,而是默默地自己平心靜氣,雙腳隨意分開,雙手自然下垂放在兩側,似乎完全放鬆了下來,連眼睛也微微閉上。

在外人即使仔細觀察也無法覺察出來的輕微運動之下,徐重光看似隨意寫意的姿態,卻暗藏殺機。

這是非積年樁功苦修不能達到的境界。

如王薌齋和薛顛所說的站樁要領一般。

站樁是雙手如同抱著一個球,當然尚雲祥說的更加簡單,如同你第一次抱著一個女人一樣。

那種第一次擁抱異性的新奇、珍視、渴望、害羞、欲迎還拒等種種心理撮合在一起,肯定是虛著勁、籠著勁、含著勁、拿著勁的擁抱,是一種含蓄的、輕柔的、無我的、融化身心的狀態。

有了這種感覺,就能把我們從身形的緊張束縛當中,一下子抽離出來。當精神高度專注與放鬆的時候,是感覺不到形體存在的,時間與空間的概念也就消失了,精氣神是高度凝聚在一起的。

所謂抱丹坐跨,就是這個道理。

如今的他,實則已將所有精氣神都運聚於小腹下三寸丹田,中心在尾椎骨上如蜻蜓點水,一起一落,渾身的勁力在全身微微盪漾,亦如拉滿弦的弓蓄滿了力。

隨時可以撲身暴起,一擊斃命。

二十步。

這個距離,是他全力猛撲爆發之下,於剎那之間所跨越的距離。

他的這個速度比起後世的百米短跑的記錄還要更快。

他盯上的,便是三浦的人頭。

電影中三浦因葉問而死不過是電影罷了。

但如今徐重光要讓三浦的死亡成為現實。

方不負有人代我而死。

數日之前。

“鄧鐘山的手抄孤本《秘本虎嘯金鐘罩圖說》、《秘本渾元陰陽五行手冊說》、《秘本文武八段內功圖說》。”

徐重光看著手中的古樸,搖了搖頭,嘆息道:“我若是將這三本秘籍燒了,有何面目見本善師祖,有何面目見武當故人,有何面目見太和門的何師姐,松如先生,帶走吧。”

“是。”

廣州戰役已然打響,徐重光早知日軍將勢如破竹,指望他餘漢謀根本扛不住,那是根本不可能的,那可是全廣州百姓都能氣的大罵“餘漢無謀”,要求他自殺以謝天下的人物。

佛山淪陷不過是數日的事情,武士會必須撤走,但這些武術秘籍卻很難隨之一起撤走。

中央國術館就是因為道途艱難,難以將其帶走,與其留給日本人不如給武士會,才讓徐重光拿走的。

歷史上國術館上萬冊武術拳譜,等到再回南京的時候,已經只剩下了四千冊不到,或為戰亂遺失,或被日本人所帶走。

武士會從國術館所得不過國術館館藏十分之一,但徐重光經過篩選,選的多是價值較高的千冊,在後來,武士會作為獎勵發出去了不少,但仍然有八百冊左右。

從上海撤往廣州時,徐重光只得忍痛再次從其中篩選一批棄之,但如今要從廣州去往西北的赤色同盟會,路途何等遙遠,數百冊武術典籍如何帶得去?

只能節選其中最重要的部分了。

剩餘的,徐重光絕不願其落入日本人手裡,然後成為日本人藉此宣傳這是他們自己的武道之一。

那是何等的恥辱啊!

想想民國時期,中日比武,官方也好、民間也好,多是中國取勝。

當時多少日本成名的武道家,即使沒有受到軍部的命令,仍然在戰爭時期來到神州,挑戰各派武師。

比如日本拳聖澤井健一,就是在中日全面戰爭期間,十分狂傲的來到中國,挑戰各個武館,全戰全勝,澤井健一自以為已經睥睨中華武術界,每次與中國拳師比武后便發出嘆息道:“原來中華武術也不過如此。”

直到有一天,澤井健一發出嘆息後,被他擊敗的拳師說:“你打贏我算什麼本事,有本事去打王薌齋啊。”

然後澤井健一就真的去了,然後啪的一下,很快啊,他就知道了什麼叫中華武術。

於是澤井健一當即下跪叩拜王薌齋為師,後來在日本創立太氣拳,被日本人尊為拳聖,以及二十世紀十大最強武術家之一。

那麼,太氣拳和華夏的形意拳、意拳、大成拳之間,有沒有關係了?

王薌齋教給澤井健一的意拳精髓,到底算是中華武術還是日本武術?

再到後來,建國後對抗運動本來如火如荼,但因為接二連三的裸拳打死人,導致去競技化的命令下達,武術成為套路,再到後面中日關係正常化,中日再次展開比武,中方竟然一敗塗地。

丟人到家了!

再看看日本人所謂的二十世紀十大最強武術家,八個日本人。

什麼空手道之王大山倍達,日本拳聖澤井健一,少林寺拳法傳人宗道臣,合氣道創始人,今武藏國井善彌。

結果一半都是跟中國宗師學的,或者有中華武術的影子。

龍蛇演義裡跟隨板垣一雄挑戰孫祿堂的五個老鬼之所以能步入丹罡之境,也是靠的偷學的道家的禹步,還恬不知恥想讓禹步變成日本人的武術。

所以徐重光寧肯將一些帶不走的就這樣燒燬,也絕不願意讓它們落入日本人的手中。

“龍吟金鐘罩,虎嘯鐵布衫,是天下硬氣功之王,鄧鐘山此人,更是有史以來,硬功之道的第一人,以他為參照,除去當世的薛顛之外,恐怕再沒有第二人能在硬功方面達到他當年的境界。”

這兩門功夫也一直以來都是太和門秘不外傳的珍貴秘寶,數百年來均口耳相傳,單線獨授,旁人絕難覓其一斑,屬為內家武當派太和門四大功種之一硬形內功範疇。

龍神演義中巴立明的主要功夫便是虎嘯金鐘罩與龍吟鐵布衫這兩門功夫,雖說來路不正。

“松如先生肯打破門派絕不外傳的門規,將太和門這幾門祖師手稿孤本無私奉獻給國術館作為國術教材,我說什麼也不能把他燒了。”

徐重光搖了搖頭,選擇將其他幾冊拳譜扔到火盆當中,雖然同樣是十分珍惜的古本,但價值稍稍遜色一些,故而他選擇將其焚燬。

“寧失傳,不外傳。”

徐重光看著盆中熊熊燃燒的火焰,以及盆中正被焚燬的諸多書籍,感到痛心無比,如同刀割,但他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寧失傳,不外傳。

他實在不忍心繼續看這焚書的一幕,轉過頭來對著身後的諸人鞠躬道:

“抱歉,這些拳譜只能託你們帶去西北了。”

聽到徐重光的話語,身後諸人竊竊私語,一人按耐不住,站出來問道:“先生,你不和我們去西北了嗎?”

徐重光擺擺手,笑道:“寇以一城軍民之性命脅迫,我又豈能漠視不去?”

即便早早就撤離了佛山,將武士會成員分批撤往西北,同時各自攜帶拳譜北上,而自己則留在最後一批在撤走。

但佛山淪陷制後,就傳來訊息。

日軍三浦敏事少將,以佛山全城性命脅迫,請他前往佛山,參與佛山擂臺比武,與他手下的日本武士一較中日武術之高低。

若來,則全城性命得以保全,如勝,三浦保證他能平安離去,決不追殺。

若不來,則盡屠全城老少,無一能活。

此致,武士會裴慶之,望君得之,速至。

如此脅迫,徐重光是非去不可了。

三浦少將。

《葉問1》中那個反派嗎?

那裡面的三浦少將精通空手道,痴迷於武術,是一個武痴,以白米為邀約,找來許多中國武師,與日本人進行比武切磋,中國武師如果勝利,就可以得到一袋白米作為獎賞。

在電影中,三浦被賦予了一些人格魅力,甚至有人認為他是有武德,有武士道精神。

一如他像葉問那樣公平挑戰,說是比武,那還真就是比武。

可是電影可以進行一定的美化讓反派具有些許人格魅力,在設定上加上重視公平和武士精神,但現實不行。

這個世界絕非是單純電影的世界,徐重光更不相信,能夠當上日本的將軍,哪個手上沒有沾滿中華人的鮮血,哪個不是從頭到尾,高高在上,將我神州萬里山河踐踏,屠我萬萬同胞的角色。

徐重光閒心自己這一去,必是一死。

武士會的眾人之所以阻止他去,恐怕也是跟他一樣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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