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滿皇宮之中,專門設有一塊場地,是用來供霍殿閣、霍慶雲等宮廷護軍演練拳腳,切磋武藝的校武場,康德皇帝也是常常光臨校武場,使宮廷護軍得以“沐浴聖恩。”

但究其原因,只不過因為他是一個傀儡皇帝,閒來無事罷了。

徐重光將身子貼在樹埡上,觀察著樹下的眾人,教武場中,只見一個身材高大,衣著普通的持槍大漢,大漢身高其七尺,氣度非凡,行走動作之間皆給人一種豪邁不羈的感覺,光看外表及氣質,此人就是那種對酒當歌,人生幾何的燕趙男兒。

這名大漢便是神槍李書文之後的八極門第六代宗師,“大霍”霍殿閣。

霍殿閣此時剛剛向眾多霍家子弟演練完一趟八極大槍後,便聽到康德皇帝的拍手稱讚,他先是朝康德皇帝道了一個謝,然後便連忙接過弟子遞來的水壺。

他這一趟槍法演練下來,已然是汗流浹背,口渴難忍,況且他生性十分不羈,哪裡有什麼講究,便直接端起水壺大口大口地朝嘴中灌水,絲毫不理會壺中的水已有不少都灑了出來,流到他的衣襟和前胸上。

一通灌水之後,霍殿閣慨然長嘆,語氣中帶有幾分悲憤道:“槍法再好,又能如何?不過是一介武夫罷了!”

“唉。”康德皇帝心中知道這是自己的緣故,想要撫慰幾句,卻又拉不下自己的臉來。

護軍本來就是溥儀當年招聘保鏢,跟隨他千里迢迢來到東北,編成宮廷護軍,起初日本人對此並不在意,不過時間一久,便覺得這些保鏢成了他們控制溥儀的障礙,於是不斷地故意尋釁,挑撥護軍。

譬如跑到皇宮來演習,釋放催淚瓦斯,又比如康德派護軍到車站迎接父親,結果被毫不留情地給趕了出來。

再比如,日軍在戰爭中吃過大刀片的苦頭,看到護軍肩上揹著大刀片就膽顫心驚,於是開來一輛大汽車,把亮閃閃的大刀片全都拉走了。後來還覺得不安全,連三八大蓋槍也給繳了,機槍當然更不許用,只准每人隨身帶一把小匣槍,最後乾脆通通冷兵器。

與此同時,護軍在內廷中站崗的範圍也日漸縮小,先縮小到只守衛中和門以內,繼而又取消了西花園炮樓和其他兩個護軍哨位。最後,竟連中和門也不用護軍管了,留給護軍的只有緝熙樓及其周圍一小塊地方了。

一直以來,霍殿閣、霍慶雲等人,始終恪守的傳統武士的忠義,一直追隨著他,可溥儀自己,在面對日本人對他們不斷下手的過程中,一句話都不敢為他們說。

“唉,霍先生,朕知道你們是冤枉的,但眼下光復祖宗基業,全耐日人用力剿滅亂臣賊子,只能如此了。”

康德皇帝繼續說道:“日人勢大,那竊據我家江山的亂臣賊子哪裡抵擋得住,已然蜷縮到西南半壁,呵呵,眼下這局勢,正和當年先祖入關,南明餘孽在西南負隅頑抗的局勢一般無二,更何況日人較之先祖當年兵威更盛,到時候光復我大清江山,朕一定不會忘了先生的。”

霍殿閣搖頭道:“我之所以始終不曾離去,並非是為了榮華富貴,榮華富貴在我看來,還不如我手中的大槍珍貴。”

“唉,時局艱難,全仰仗霍師父這等忠臣烈士了。”康德皇帝由衷感慨道:“等到常凱申等亂臣賊子全部伏誅,大清江山恢復之後,再尋良機,眼下,只得獻媚討好,結日人歡心了。”

在康德皇帝看來,神州萬里疆土,日本小國寡民,定然難以將華夏鯨吞,等到祖宗江山恢復,再將東北、華北割出,就足夠滿足日本人的胃口了。

畢竟在民族主義興起的二十世紀,別說小國吞併大國吃不消,就是大國吞併小國,都會吃不消,鬧出眾多矛盾來。

所以別說是他了,就是當時西方各國乃至部分日本人自己,都不認為日本真的能夠把整個中華吞併消化掉。

就在這時,突然之間,霍殿閣心中生起警兆,面色登然大變,疾呼道:“不好!”

他乃是當世罕見的頂尖高手,反應之快,驚人之極,在全無預兆下,已經持槍豎起,朝在康德的身側竄去。

同時他的侄子霍慶雲聽到叔叔這一聲大喝,也是反應極快,但除了這二人之外的眾護軍卻都絲毫反應不及。

唰!

早在之前,聽得康德皇帝說什麼割讓東北、華北之時,徐重光便已然怒不可遏,當即拔劍出鞘,從樹埡之上一躍而下,人劍合一若颯颯流星,直朝著康德皇帝刺去,誓要一劍建功,梟其首級。

就在他剛剛一劍抽飛了一個原本就站在康德皇帝身前,尚未反應過來的護軍戰士時,霍殿閣暴喝一聲,宛如平地焦雷,把在場眾人的耳膜也幾乎貫穿。

徐重光知道,拳術練到高深的境界,都免不了使用“聲打”的功夫,霍殿閣被自己奪了先機,故而施展這種功夫以試圖阻礙自己的步伐,拖延時機,

但徐重光自己也精通這種聲打功夫,故而這一聲暴喝對他並沒有起什麼作用,而若換做一般的高手,早被嚇得打了一個激靈,從而錯失良機。

霍殿閣大喝的同時,手中大槍一掃,直搗向徐重光後背,只見他手中那杆大槍,竟好像有靈性一般,揮舞起來,一時如長江大河,捲起一波又一波地驚濤駭浪,一時如蛟蟒纏綿,漫天槍影鑽動。

剎那間,徐重光只感覺到一股凜冽的殺氣,夾雜著撕心裂肺的呼嘯聲,伴隨著波濤洶湧的氣流,從後方衝奔而來。

如若自己仍舊要堅持先殺康德皇帝,只怕自己還沒能成功,霍殿閣的大槍已經從身後自己捅了個對穿。

霍殿閣手中的這一杆大槍,精鋼槍頭,連槍身也是鐵的,起碼重達三十斤以上,再配合上霍殿閣雙膀之力灌滿槍身,槍芒吞吐之間,氣流激盪,擋者披靡,倘若尋常武師的以兵器格擋霍殿閣的大槍,立刻就要被震飛,乃至全身骨骼碎裂倒飛而斃。

要知道,古人一直說關聖帝君使一柄大刀重八十二斤,古之八十二斤合今之三四十斤,霍殿閣能使一杆二三十斤的大槍對敵,已是十分難得。

至於據說明末的劉挺能使一杆一百二十斤的大刀,那是練習器械,是用來熬練氣力的,與真正用來殺敵、對敵的兵器重量是不一樣的。

如果論練習器械,當初李書文練槍時的時候,不僅用分量頗重的鐵槍,而且還要用大槍挑起百餘斤的車軲轆,轉如風車。

霍殿閣的練習方法也是與李書文一般無二。

這些兇悍的宗師們,放到古代歷史上,能是斬將奪旗的猛將,即便是放到陽神的“人仙武道”中去,也是皮肉筋骨都煉至大成的頂尖武師,而且在“術”的技巧上,還要更高。

面對霍殿閣的一槍,徐重光只得將身體迅速翻轉,同時橫劍側劈,長劍與大槍貼身擦過的瞬間,徐重光啪得一下長劍如蒼蠅拍一般狠狠拍在霍殿閣大槍桿子上,將對方的長槍震盪開來,霍殿閣胸前便落了個空門大開的下場。

他立即長劍向前一遞,欲要直取其膻中穴。

但危急關頭,霍殿閣神色平淡,雙手握住槍桿,手腕猛地一抖,大槍在剎那間,抖出朵朵槍花,如一條翻江倒海的蛟龍,反扎向徐重光身前。

徐重光只感到眼前盡是刺眼的槍芒,激盪的氣流,在空中互相碰撞,帶起一陣陣的狂風,吹得徐重光全身衣衫向後飄飛,獵獵作響。

“好一杆六合大槍,不愧是神槍李書文的弟子,可惜卻甘做漢奸,淪為韃子走狗!失了八極一脈英雄氣概!”

長劍與大槍在空中交相碰撞,如同兩條惡龍在空中纏鬥不休,每一次霍殿閣大槍擋著披靡,向前徐徐推進之時,徐重光手中三尺青鋒便如閃電般擊出,恰到好處的將對方大槍攔截下來。

二人各施手段,劍鋒與矛尖攜帶著巨大的勁力碰撞在一起,產生出一種金屬相觸時所特有的金鐵交鳴聲。

轟!

聲震如雷,全場皆聞,霍殿閣一時身如觸電,他厲嘯一聲,但仍然止不住後退的身形,人被三十斤的大槍拉得向後踉蹌一連倒退七八步,好不容易才止住身形,便猛烈地咳嗽起來。

奮力一劍將霍殿閣擊退之後,徐重光毫不猶豫,立即轉身朝著康德皇帝殺去,一道純白劍光,若雷霆閃電,斬雲破日般刺殺到了康德皇帝身前。

面對這璀璨美麗的一劍,康德皇帝只感覺兩腿戰戰,渾身上下顫抖戰慄。

就在他以為自己將要葬身於這一劍的時候,突然一柄黑黝黝的鐵槍穿雲裂空,從天而降般,以簡單樸實的速度刺出,勁力把控精妙絕倫,槍尖正好點在了斬向康德皇帝身前的那口寶劍劍身之上。

這等精妙絕倫的控制力,是當年李書文練槍,用大槍扎香頭火,最後練得香火頭滅而香不折。白天扎大鏡子,達到觸而不傷的境界。點人的眼皮鼻尖,隨心所欲。練習扎動的靶子,他就以蒼蠅為目標,最後達到扎到蒼蠅而窗紙不破,牆壁不留痕跡,才能練出的精巧控制力。

來人正是霍殿閣的侄子,小霍霍慶雲。

霍慶雲一身功夫不遜色於霍殿閣,更兼其正值三十歲左右,是年富力強,身體素質最好的時候,故而實際戰力比叔叔霍殿閣還要更高一些。

他的名字都是溥儀給取的,眼下為扶危救主,使出十二分本事來,人槍合一,猛扎出去,攔截徐重光的劍勢。

鐺鐺鐺鐺!

徐重光與霍慶雲二人瞬間交戰在一起,正所謂一寸長一寸強,霍慶雲倚仗長槍之利,一時間咄咄逼人,槍芒鋒銳,竟然將徐重光的劍勢攪得個稀巴爛。

“明末曹文詔、曹變蛟叔侄,人稱大小曹,曹變蛟一度馬踏聯營,刺皇太極於萬軍從中,如今霍殿閣、霍慶雲叔侄,雖然號稱大小霍,卻甘為漢劍走狗,真是可笑!”

“可惜,今日我不與你們糾纏。”

徐重光冷笑一聲,霍殿閣此前一聲大喝,動靜早已經鬧大,他毫不猶豫,厲嘯一聲,持劍朝宮外衝出,數十個宮廷護軍計程車兵持槍弄刀來招呼他,他只管施展生平所學劍術,將長劍舞得密不透風,劍光將身子包裹其中,硬生生給殺出一條血路來。

而後又聽見宮外幾聲槍聲響起,呼叫聲此起彼伏,也不知道是何下場。

霍殿閣和霍慶雲叔侄二人面面相覷,回過頭來,卻見康德皇帝面色蒼白,一句話也不說,起初霍殿閣還只以為是被嚇到的,連忙安慰幾句,卻奇怪康德皇帝為何仍然一句話不說。

連忙走進前去,輕輕一推,然後二人皆是驚駭萬分,只見康德皇帝的頸項處原本就有一條極淡的血線,眼下經他一推,那血線霎時間鮮明起來,隨後,便是人頭滑落,血如湧泉。

霍殿閣面色鐵青。

“好手段!好手段!好一個裴慶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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