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比喻！
陳攖寧這個比喻可以說十分的有趣了，還給人一種信服的感覺。
不過陳攖寧的話卻還未結束。
他續道：“正所謂，道因炁而立，炁遵道而行。”
“先天炁實乃第一至寶。”
“是這個道理。”徐重光點點頭，道：“《天仙正理直論增注》中說：先天炁是元炁，後天氣是呼吸之氣，呂祖正是因為同時兼得先天炁，後天氣，才成就天仙的。”
“不錯。”陳攖寧也撫掌贊同：“其書所說，先天炁者，先於天而有無形之炁，能生有形之天，是天地之先天。即是能生有形之我者，生我之先天也。”
“天從元炁所生，我亦從元炁所生。故亦曰先天，修士用此先天始炁以為金丹之祖。”
“丹書所言，乃是指回複本來面目。先天一炁自虛無而來，受父精母血交感下降，化凡胎為嬰兒，人從先天一炁中生，天地，也是由先天一炁中生。”
“既然大家都是先天一炁所生，為何人力渺小，而天地之威浩蕩？為何人壽不過百，而天地之壽無窮？我等又憑什麼不能與天地同壽了？”
這便是道家修仙之人那與天斗的豪情壯志。
“無非是天地的元炁無限，而人身的元炁有限，不過數十年便用盡了。但胎兒在母腹之中，不以口鼻呼吸，卻可以直接攝取先天一炁。”
“試看血胎身體如何之小？過十月便破殼而出，試看初生嬰兒身體如何之小？過幾年就變成孩童，孩童身體比嬰兒大多少？孩童再過幾年，就變成壯丁，壯丁比孩童身體大多少？”
徐重光道：“道友的意思我已明白，的確，人在母體尚是胎兒之時，便是一種先天境界，而出生後，吸入外界濁氣，又飲五穀雜糧，血肉有了雜質，不再純粹，此時就由先天墮為後天。”
“但胎兒有一點是成人望塵莫及的，就是無需飲食，只由臍帶接受少許營養，便能迅速長大。”
“我們從出生到成年，耗費無數五穀食糧，用了十幾年光陰，比之嬰兒時，也不過成長了十數倍。但當我們在母親腹中從一點肉長成人形，大了幾千、甚至幾萬倍不止，卻只用了十個月。”
“正是這個道理。”陳攖寧興奮道：“胎兒之強，就在於可以攝取先天一炁，所以修道之人，第一步名為煉精化炁，就是要斷絕呼吸，返回先天狀態，如胎兒在母腹一般，這樣便可以攝取先天元炁，後天的精氣也就轉為先天的元炁。”
“如此，方是初步成功，可以稱之為築基了。”
“而後便是丹書所說，以先天炁為金丹之祖，其實就是說先天炁乃是鍊金丹的藥。”
徐重光點點頭，道：“然而斷絕呼吸，無異於尋死，我記得丹書中所說，要攝取先天元炁，只有入大定，忘卻自己的形體，做到脈不跳動，鼻不呼吸，與死人無異，即是道書所謂：脈住息停，未死學死。一個不好，就真死了。”
“是啊。”陳攖寧感慨道：“所以這一關才叫做死中求活，當年重陽祖師之所以將自己閉關修行的地方取名為活死人墓，就是為激勵自己，以突破這一著。”
所謂活死人墓，絕非是金庸小說中所說的那般。
而是真實存在的一處地方。
徐重光聽到這裡，心下不禁思忖起來：“後天精氣，先天元炁，練氣，築基，下一步卻是金丹，果真那些修仙境界不過是丹道衍生出去的罷。”
“我依稀記得，在主世界時，聽眾人討論各種江湖見聞時，也常常提到後天，先天，天人這三種稱謂。”
“譬如重陽祖師在活死人墓中死中求活，成就先天之境，這點反倒是與金庸小說不符，而是迴歸道教本來的傳說了。”
“又譬如說七位祖師為了臻至先天之境，也在閉關苦修，所以全真教的事務，大多交由三代弟子來處理。再比如曾聽人提到黑榜的毒手乾羅，說他困頓於後天二十年都未能踏入先天。”
“想來後天與先天的劃分，似乎是在諸多世界都通用的了。”
“我記得道友在仙學必成中說過。”徐重光想起一事，忙向陳攖寧問道：“道友在正式修行之前，曾經遊歷全國，尋訪能人異士，最後在安徽省懷遠縣親自遇著高人，允許你特地實驗。”
“經過實證之後，確信此人真的做到了脈住息停，你這才下定捨棄一切研習仙學的決心。”
陳攖寧點點頭，感慨萬千道：“實不相瞞，我親手認證，此人已達丹書中所謂的先天之境，胎息養神入大定，便可從天地攝取口鼻呼吸所無法吸取的天地元炁。“
“可他卻並未能夠攝取到半點先天元氣！”
徐重光驚訝道：“這是為何？”
“我有一個推斷，不知是否正確，請道友評鑑。”陳攖寧沉吟道：“首先，各人身體有強弱之別，這是由於誕生人身的那一點先天一炁有所強弱。”
“而在人剛出生時，是這個人先天一炁最為強盛，所以人身體的成長最為迅速。”
“等到六六純陽之爻盡，也就是二十四歲以後，先天一炁經過二十多年的消耗，卻又得不到補充，所剩無幾，身體上就不會再有什麼變化了。”
“既然人體如此，想來天地也應當是如此。”
陳攖寧推斷道：“倘若除了我等這方天地之外，尚有其他諸多天地，那麼天地之間，也存在強弱，而決定天地強弱的，便是誕生天地時的那一點先天一炁。”
“強盛的先天一炁所生出的天地，自然也更加強盛。那麼在那方天地誕生之後，天地元炁充沛無比，而那裡的人類天生就要比那些弱小天地中的人類更加強大。”
“那麼以此推斷，那片天地的生靈，如果攝取天地元炁，達到先天之境，相比於那些弱小天地中的先天之境，要強大得多，哪怕他們都是攝取天地元炁的先天境界，但天地的不同卻決定的他們的高下。”
陳攖寧的這個推斷令徐重光大為驚訝。
因為他清楚陳攖寧說對了。
同樣是先天，不同世界先天的戰力天差地別！
比如霹靂這種世界的先天，和黃易小說中的先天。
黃易的先天，也是進入胎息狀態，攝取天地元炁。
然而霹靂的先天高手和黃系的先天，完全沒有可比性！
如果以陳攖寧的理論，那麼究其原因，在於形成霹靂世界的那部分先天一炁要遠遠比黃易世界的先天一炁更強大。
因此，兩個世界的天地元炁強度不同。
就像人和人的體質存在差別，也是因為其誕生的那一點先天一炁存在差別，而對於人類來說，體質差別再大，也大不到哪裡去。
但與世界來說，再小的差別，相對於人類來說，都大得無邊。
厲害，實在厲害。
要知道陳攖寧可沒有離開過這個世界，他能做出這樣的推斷，全部建立在廣泛閱讀道藏之上。
“天地元炁有強弱之分，所以不同天地的先天境界也有高下之別，而除去強弱之分，亦有多寡之別。”
陳攖寧繼續說著他的想法：“人隨著時間流逝，身上的先天一炁就越是稀薄，直至徹底衰竭，就是死亡的那一天。”
“而對於天地來說或許也是一樣，天地隨著時間的流逝，天地之間的元炁也在不斷消耗，等到徹底衰竭，就是天地死亡的那一刻。”
“所以當年我所遇到的那位高人，雖然能夠入大定，可是我等所處這片天地，已然處於暮年，等待死亡，故而天地之間，已經沒有先天一炁可以讓他攝取了！”
“以我觀之，我等練氣之路已然斷絕，即便是練氣之法猶存，但這片天地已然垂垂老朽，元炁不存。”
陳攖寧大膽推論道：“要知道是先有天地元炁還是先有練氣法，就如同要知道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一般。”
“最初練氣之人，或許是先透過呼吸吐納練氣，然後在熟悉的過程中，逐漸研究出專門的練氣之法。”
徐重光疑惑道：“然而呼吸吐納的不過是後天氣，並非是先天炁。”
“那你可還記得靈源大道歌？”
“吳謙說：後天之氣得先天之炁，則生生不息，先天之炁得後天之氣，始化化無窮。”
“王道淵說：“非後天之氣，無以見先天一炁之流行，非先天之炁，無以見後天一氣之主宰。”
陳攖寧道：“可見後天之氣都是由先天之炁所主宰的，你看那年輕人，先天炁尚未過多消耗，哪怕一夜不睡，也還能堅持住。而那些老年人，哪怕精氣神充足，也扛不住一夜不睡。”
“這個道理換成天地也是一樣的，一片新生的，正處於壯年的天地，天地元炁充足，後天的靈氣，自然也會比那些處於暮年，天地元炁不足的天地更充裕。”
“正是因為天地元炁的不足，才會導致後天靈氣的不足。天地元炁乃天地的先天炁，而天地靈氣乃天地的後天氣。”
“人以口鼻一呼一吸進入體內的是後天的靈氣，人以胎息狀態攝入體內的則是天地的元炁，先天元炁不能自超，必用後天呼吸氣以成其能。”
徐重光覺得陳攖寧所說甚有道理，他思索片刻後道：“若以道友這樣推論，那麼天地或許也可以修練。”
“哦？”陳攖寧見徐重光這般回答，心生好奇。
“既然人可以透過攝取天地的先天炁透入體內，延長壽命，不斷修練直至最終成神成仙，那麼天地難道就不可以攝取其他天地的先天炁來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了嗎？”
徐重光想到自己在青銅鏡護送之下，穿越來到此界時，便目睹了一個世界正在吞噬另一個世界的場景。
那麼這種吞噬，或許就是為了攝取另一個世界的先天炁？
“唔。”陳攖寧眼前一亮，他立即思索起來：“倘若以天地為人論，天地當真有人的靈智，那麼這未必不可能。”
“倘若天地真的有靈智，也可以攝取先天一炁來修練。”
“不過倒未必一定要是從其他天地那裡攝取，直接從虛無中攝取也可以。”
“先天一炁在虛無中來，從其他天地那裡又能攝取多少，不如直接從虛無中攝取，無窮無盡，永不枯竭。”
“即便是像我們所處的這片已然垂垂老朽，先天元炁枯竭的天地，也能透過攝取先天一炁補充自身，從而恢復先天元炁，先天元炁恢復，後天靈氣自然也會復甦。”
“靈氣復甦？”徐重光不由脫口而出道。
“靈氣復甦？”陳攖寧愣了一下，稍加思索，便笑道：“真是一個恰當的形容啊。”
前世徐重光也曾看過一些靈氣復甦流的小說，倘若以陳攖寧這套理論來論，那麼世界與人一般，都是由先天一炁所誕生的。
先天的元炁充沛，則靈氣自然充沛，先天的元炁枯竭，則靈氣自然枯竭。而如果世界得以補充了元炁，那麼靈氣也自然會復甦。
徐重光沉吟片刻道：“那麼這麼看來，如若靈氣充足的時代，即便單純的吐吶呼吸，都能吸收靈氣入體內。”
陳攖寧道：“倘若靈氣充足的時代，恐怕根本不需要特定的呼吸法，靈氣一樣會進入人體，而且非但是人，就連動物，植物，哪怕懵懵懂懂，也一樣會變得強大，而人食用這些動物植物，也能從這些生物中獲取能量。”
徐重光道：“原來如此，恐怕即便有練氣法，我等想要練氣，自然也會有許多問題，那麼以道友所看，到底什麼是練氣法了？什麼又是內功的本質了？”
陳攖寧毫不猶豫地回答道：“無他，後天氣與水谷精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