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劍就是劍，並沒那麼多道理。”徐重光絲毫不在意道：“我只是將練武的精力轉移到拳腳和其他兵器上去了而已。”
竇來庚吁了一口氣，將激盪的情緒平緩下來，“在山東的時候，你的劍術仍然有跡可循，與李師之間，甚至還有些差距。”
“那時我不過才將劍術練到剛柔之境罷了，而李師早在十幾年前就已經到了這個境界。”徐重光回憶起來：“直到與李師的一戰，我方才知道，即便是劍術宗師與劍術宗師之間，也是有差距的。”
“但你還是贏了。”竇來庚道。
“因為我年輕。”
年輕就是最大的優勢，再強的武功，都無法逆轉生機，長生不死。縱然強如龍蛇演義中的見神不壞，拳鎮山河裡的金剛不壞，亦或是陽神裡的武聖人仙，都不能阻止時間的流逝。
但主世界就不一樣了。
主世界的武功，最終要煉丹，煉丹要藥，火，爐齊備。
藥是氣，氣是先天罡氣，破樓毀屋，槍炮難傷。
火是神，神是本我元神，識神退位，元神復現。
爐是體，體是金剛不壞，琉璃玉身，死後不腐。
神對應的是性，體對應的是命。
單純的金剛不壞，也是陽神中人仙的程度，到底還是血肉之軀，擋不住幾十杆機槍正面掃射，更別說陸戰炮，戰艦主炮這些了。
而單純的元神，也就能練成陽神中鬼仙的模樣。
鬼仙大道是修性，人仙大道是修命，而丹道講究的是性命雙修，精氣神要圓融一體，孕育出一顆金丹。從此我命由我不由天，長生久視，在主世界被稱為天人。
天人，就是天上人的意思，與凡人已經區分開來。
按理來說天人長生久視，應該都還活著，可只是數百年前出過眾多天人高手如燕飛，孫恩等等卻紛紛下落不明，無人知曉蹤跡，成為主世界的不解之謎。
徐重光道：“那一戰之後，我閉關了半年，再沒練過劍，也沒跟人動過手。”
“那你四個擂臺都沒報？”竇來庚沉默了一會，問道。
“沒報。”徐重光平淡的說著：“我練武是為了自我的追求，而並非為了名聲，也不是為了勝敗。”
“也是，如今武術界稱你為新一代的武當劍仙，雖然仍有不少認為你名不副實，想要挑戰你，奪走你的名聲的。”竇來庚迅速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情：“但我今天與你重逢，才知道你的劍術放眼天下真沒有敵手了，就是李師復生，重回巔峰，也不能敵過你了。”
徐重光對外人的看法向來不屑一顧，嗤之以鼻：“我知曉武術界臥虎藏龍，竇師兄，你可替我放出話來，我從未在乎過劍仙的名號，但這是李師傳給我的，我得守著，旁人想要，儘管來拿，我都接著。”
兩人說了幾句話後，一個身體魁梧，容顏莊嚴，雙目炯炯有神，雙耳圓潤的中年男子走了過來。
“褚師叔。”徐重光站立起身，向那人問候起來：“褚師叔，慶之向您問好了，許久不見，不知傅師如今在無錫過得還好嗎？”
褚桂亭此前一直在跟著傅劍秋編撰國術教範，如今也已有近兩年的時間，褚桂亭也是剛剛才從無錫來到中央國術館，所以徐重光便向他問候傅劍秋的情況。
“挺好的，傅師兄聽到你的事情，收到你的書信後，也很為你自豪。”褚桂亭笑了笑：“來之前也特別交代我，問你還好嗎？”
“是挺久沒去看望過傅師了。”徐重光也有挺久沒到無錫去了，朝著著褚桂亭問道：“國考之後，褚師叔還要回無錫繼續編撰國術教範嗎？到時候我跟你一起回無錫一趟。”
“回去的。”褚桂亭嘆了一口氣，搖搖頭，“國術教範尚還只完成了小半，當然要回去。這一次來，也正好可以順便向黃師兄及其他各位宗師們探討一下。”
徐重光點點頭，看著一旁的黃柏年，道：“師祖的劈刺術就屬黃師得了真傳，尚師伯也得留部分，不過只是刺的那一部分。”
黃柏年笑了笑，沒有說話。
“說得對，可惜沒時間去津門了，津門尚、唐二師兄，薛師弟都是武術宗師，尤其是薛師弟......”說到這裡，褚桂亭突然打住了，看著徐重光，歉意的一笑。
薛門和傅門之間的恩怨可真是難說，當年傅劍秋和薛顛是最好的師兄弟，感情最深厚，後來卻鬧翻，差點要分出生死，實在是令他們這些看著昔日傅、薛反目的人唏噓不已。
幾個人聊著天，過了一會兒，二個大約五十歲左右，身材壯碩的中年男子並排走來，身後還跟著幾個荷槍實彈的軍士。
其中一個徐重光認得分明，那是中央國術館的館主，果軍中將，曾一度指揮過十五萬大軍的張志江。
另一人有些眼熟，好像曾經見過，看威嚴和氣勢，肯定也是常年身處高位的人。
二人走了過來，走近了一看，徐重光就想起來了，那個看著有些眼熟的，正是當年杭州國術大會上的評判委員，褚民誼。
去年一月，常凱申和“成一快”這一對臥龍鳳雛冰釋前嫌，“成一快”出任國府行政院院長，而他的心腹褚民誼就出任行政院秘書長。
褚民誼過來後，先向褚桂亭打了個招呼，褚桂亭也回了禮，這兩人現在關係還不差，後來褚民誼當了偽政府四號人物，將褚桂亭誆騙去編寫太極拳書。
褚桂亭發現上當受騙，拒絕為其效力。褚民誼惱羞成怒，便將褚桂亭扣住不放，命一隊衛兵時刻監視著他。
結果到了深夜，褚桂亭突然暴起，飛拳拽腳，三下五除二就乾淨利落地擊倒這幾名帶槍的衛兵，翻牆逃離出去，後來為躲避褚民誼的追殺，一直隱居到戰爭勝利後才露面。
想到此人未來的所作所為，徐重光更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恨不得突然暴起，就將這人殺掉。
只是後果也免不了被槍械突突突的殺死。
這兩人入座後，一行人聊了幾句話後，張志江看見徐重光，走過來拉著他的手道：“慶之啊，你真不打算參加這次的國考嗎？”
“你要知道，這一次國考可是上面都盯著的。”張志江語速很快，繼續說著：“總座高見，要從國考中揀選武人填充軍隊，擔任軍官，連何上將都親自來了，要知道，自從武舉沒了以後，練武之人在想要像過擔任軍官，可沒什麼沒機會了。”
“這一次要是能夠奪得前幾名，很有可能被聘請道廬山訓練團當武術教官，軍銜恐怕是少校起步，而且還有機會見到總座，到時候，可就是直上雲霄了。”
“館長，你也知道，我是一個武痴。”徐重光沉靜如水，推脫道：“所以我想要在中央國術館再待幾年。”
見到總座？我見到他不殺了他就算好的了，要不是現在最想總座死的就是東瀛鬼，我到了廬山，第一件事就是殺了殺他。
以他如今的本身，一劍在手，可以做到十步之內，絕無活口，這份驚人的技藝，可以被人起個十步一殺，十步無常的外號了。
“慶之，想要留在國術館當教習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另一旁聽著的黃柏年介面：“你想留在中央國術館，就算我們幾個教習認可你，那也是不行，你得跟我們幾人都過一遍手，才能堵住外界眾人的口。”
“我不想參軍，也不會只留在國術館裡。”徐重光搖搖頭，斬釘截鐵：“我知道國術館臥虎藏龍，不過是過一遍手而已，有什麼我都接下來。”
“那你下一步打算幹什麼？黃柏年問道：“就這樣繼續留在國術館裡？”
“下一步麼？”徐重光語速很緩慢，他正在思考接下來要說的每一個字：“我目前的武學已經陷入停滯，體已然圓滿，氣卻又無望，也不知道武神孫祿堂和神槍李書文這些年是否完成從體至氣的轉變。”
“我遲早要和他們一戰，既不是為了名利，也不是為了勝負，而是為了武道。”徐重光看向黃柏年，真誠的說著自己心中的想法：“其實天下之大，臥虎藏龍，就如同孫祿堂碰到能傳他吐納法之人，薛顛也碰到了五臺山的虛無上人一樣。
“功夫一高，就越會深藏不露，誰也不知道是否還有氣境高人隱藏於世，或是其他也在追求那個境界的高人，在苦苦思索著突破的方法。”
“所以，我除了在國術館外，還要周遊天下，尋找這些旗鼓相當的高手一戰，以戰，激發氣感，完成從體到氣的突破。”
“說得好！”褚桂亭讚歎一聲，同時也感到遺憾和落寞，“從來只有生死一線，才能突破境界，不能向死，怎麼而生？當年我們產生氣感，不也是在生死之間嗎？可惜，我們有氣感之時，都已經過了中年，再無那股銳氣。”
徐重光道：“正是，所以若能與國術館的各位老師過一遍手，於我而言，實在是求之不得。”
坐在這裡的都是國術館的教習，聽到徐重光這一番話，臉上都浮現出一絲落寞的表情，頗為感慨。
曾幾何時，他們也都有著雄心壯志，自信自己必定能突破到“氣”的境地，但到最後，仍然只能蹉跎老去。
“那麼，你有幾成把握？”黃柏年突然挺身站立起來，問道。
“十成！”徐重光十分自信：“因為我年輕。”
他沒有說別的原因，因為這一句便足夠了。
年輕就是最大的優勢。
只有沒能突破到氣的境界，任你什麼武術宗師，徐重光都絕對不會懼怕，因為他也是宗師。
“是啊，年輕是最大的優勢。”黃柏年感嘆道：“除非突破到氣境，否則再強的人，到了老年又能剩幾成實力。”
黃柏年說完這句話的瞬間，突然一步搶上前來，動若雷霆、電火，五指併攏成掌，身如蛟龍出淵般猛撲過來的同時，雙掌急速變幻，連環揮出，掌影重重疊疊，如同孔雀開屏
百步奪槍飛掌黃！
正所謂從來只有叫錯的名字，卻沒有起錯的外號。
黃柏年這一下出手是來得如此突然，沒有任何的預兆，整個身子更是快得不可思議，就算在場其他人都是一派宗師，也都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
“龍形八卦掌。”徐重光看出來這是黃柏年獨創的絕技，龍形八卦掌。
將形意十二形的龍形與八卦掌結合起來的絕技，身如蛟龍出淵猛撲而出，同時雙掌自上而下，連環劈出。
只要一個不慎，沒接中其中的一掌，就要被拍蒼蠅一樣猛地被拍飛出去。
徐重光也聽過黃柏年的課，對龍形八卦掌也是有所瞭解，這一招的兇猛之處就在於人使龍形，從下而上撲的時候，有一股衝擊力，藉助這股衝擊力而揮出去的連環掌威力更甚平常。
所以這個時候，要向後退去，等到對方招式已老，力道已空後在予以反擊。
但徐重光見獵心喜，不退反進，一個箭步上前，手臂做龍蛇蜿蜒，雙掌平推，看似平平無奇，其實暗蘊風雷，風是嗤嗤作響，雷卻不是那種噼裡啪啦，而是瓦釜雷鳴那樣雷被捂在砂鍋裡面，只有嗡嗡的悶聲似的。
武當派不傳之秘，五雷掌！
相傳五雷掌為道家密功，用於降妖除魔、滅邪衛道。五雷指的是金木水火土五行之雷，五指與五臟六腑相連，五臟六腑為人體五行運轉之所，號為“內五行，小五行”。金木水火土運轉變化，號為“外五行，大五行”。
以人體內五行溝通天地自然外五行，內外合力，發出至強一擊。
但這是內煉的法門。
五雷掌與鐵砂掌和鐵布衫類似，分為內煉和外煉兩種方法，內煉的採氣，練氣，運氣之法，業已隨禁武令而失傳。
外煉法為內煉法的輔助，輔以藥石運功，用藥物擦拭雙手，佐以硃砂、金、汞等使雙手堅如磐石，又軟如蒲草。
只練外煉法的話，五雷掌只不過是出掌時與空氣摩擦，從而產生出雷鳴般的聲音，故冠以五雷掌之名。
雙掌一路向前平推，彷彿將前方所有空氣擠壓得破碎，正好與黃柏年的八卦掌對上，四掌在剎那之間碰撞在一起。
武當五雷掌力拼龍形八卦掌！
誰勝誰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