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盡頭,便是李景林,李景林看到徐重光走來,開口道:“我已將你來的時間,算得很快了,但你仍然超出了我的預料。”

“李師。”徐重光走上前去,兩人站在國術館的一個比武場地中,相隔三丈,周圍的人陸陸續續地隨著一齊走了進來,圍繞四周,記者們架起相機。

徐重光躬身行禮,就這樣過了十數個呼吸後,才挺起身來道,“弟子裴慶之,請李師指教。”

“好。”李景林沒有多說,他的心神已逐漸放空,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寧和平靜,他能清楚地感到,生命的衰退,這是他生命的最後點,卻也是他劍術的最高點。

他的心靈徹底敞開,無可抑制地情緒如洪水般沖刷洗淨了他的身心,畢生的所有記憶片段,都令他深深地眷戀這個世界。

過去,現在,將來,混為一體。

生命的盡頭,他看透了世間的一切,第一次,好像世上沒有任何一點事物,能夠瞞住他,騙過他。

二人目光相觸。

“劍仙”李景林嘴角露出微笑,他能從徐重光的眼神中,看到濃濃的悲傷和壓抑。

慶之啊,這才是我選擇你的真正原因。

你是個有天賦的人,但更是重情義的人。

所以,你可以跑到千里之外,再上武當山。

李景林雙腿一縮一彈,整個身子驀地凌空躍起,手中長劍抖動,化作一道銀芒匹練往徐重光身前衝去。

就讓我送你上青雲吧,也讓我,最後享受一次,比劍的暢快吧。

兩人的距離迅速逼近,兩口長劍同時刺出,劍身顫震,發出嗤嗤尖嘯,在場的每一個人,竟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兩口寶劍,倏地爆開,向外綻放,化作漫天劍影,劍勢推進,如兩座劍山相撞。

兩個人都沒有留手,在劍身甫一接觸的瞬間,就爆發出全部的力量。

“李師和慶之,怎麼像是要分生死一樣?”

竇來庚等山東國術館眾人,皆是知曉內情,看著場中的比試,緊皺著眉毛,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很快,很快就會分勝負的。”

在毫無保留地情況下,分出勝負生死,就是一剎那的事情。

是的,一剎那。

雙劍狂旋,分開,再次擊在一起。

就像是兩道電火,在空中碰撞,分開,然後再次碰撞。

雙劍彷彿在空中,畫出一幅壯觀震撼,絢爛多彩的圖畫,然後就在剎那間,輝煌剎滅。

剎那輝煌終有盡!

二人劍招頻繁交錯變化,密集連成一片的金屬碰撞聲,彷彿比雷鳴閃電更響亮百倍!

然後,李景林長劍直刺,徐重光揮劍橫掃。

這將是最後一劍。

鐺!

雙劍交擊。

一股無形的氣流由雙劍交擊出向四面八方宣洩而出,巨大的響聲過後,李景林長劍抵擋不住徐重光這橫掃一劍的雷霆之威,被盪開半尺,身前中門大開,再無防守,徐重光長劍向前一遞,落在李景林胸口膻中穴一寸處。

而李景林的劍,才堪堪反折回來,卻已經是來不及。

李景林面上沒有落寞,他只是充滿感懷的一笑。

“當年那個劍術稚嫩的小傢伙,如今,也能勝過我了。”

“我等到了,新的劍術宗師。”

說完,李景林感到自己彷彿是洩了一口氣般,吧嗒一聲,長劍跌落地上,李景林渾身無力,眼前一黑,向後跌倒下去。

“李師,李師!”徐重光連忙伸手攙扶倒下的李景林,疾聲呼喊著他。

這天,李景林病重,臥於床榻。

三日後,李景林奄奄一息。

第四日,李景林的精神突然出奇的好,徐重光和眾弟子心中都是一痛,知道這便是最後的迴光返照了。

“慶之,我這後半生,一直在做一件事,可惜一直不能成。”

“是什麼事,李師,你說,我一定替您做到。”

李景林搖搖頭,道:“根本不可能的。”

“那時候,我用武術訓練出了一隻部隊,能日夜疾行軍,號稱“疾行軍”,我也因此升任奉天陸軍混成旅旅長。”

“但後來,疾行軍一戰而敗,為人恥笑。下野之後,我仍舊聯絡眾多有志之士,創辦國術館,繼續堅持將以武術訓練軍隊,讓軍中士兵,人人習武,練武。

國術館的事業轟轟烈烈,但是我心中,仍然清楚,這都是徒勞的。”

李景林說的很對。

將軍隊和武術結合起來,在這個時代,做不到,或者說,只能有限的做到。

跟武術沒有關係,跟軍隊有關係,軍閥的軍隊也好,國府的軍隊也好,別看有武術教官,但下面計程車兵學起來的時候,哪個不是偷懶摸魚。

不要指望果軍能弄什麼大比武,大練兵。

只有極少極少部分的精銳的部隊能夠做到,認真的跟著武術教官練武,強身。

“疾行軍,也只是個笑話。”

“將軍隊和武術結合起來,做不到的,我們所有的努力,都只是泡影。”李景林越說,越是激動,隨著他一口氣說完這段話,眼神也開始變得渙散起來。

他的聲音逐漸的低不可聞,最後,只聽到李景林伸出手,想要抓住什麼東西,他用最後的力氣道:“宋師,宋師,景林來見你了!”

言畢,李景林的手落了下來,就此離開人世。

“李師,李師!”

在場眾人齊齊呼喊著李景林,但李景林卻再也聽不見了,房內,開始,響起稀稀疏疏的哭聲,最後,哭聲越來越大,連成一片。

徐重光看著李景林的手倒下,先怔了片刻,眼見著李景林死在自己身前,不知為何,心房像是被什麼東西敲開一般,他鼻中微酸,卻又勉強止住。

而後,他輕聲開口,用著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根本不可能,我聽不懂。”

“您的心願,弟子接下了。”

“李師,總有一天,我會用武術,訓練出一隻能夠,一夜疾行百五十里的,一隻真正的,疾行軍!”

一九三二年,劍仙已逝。

李景林終究沒能見到那年的春天。

但徐重光見到了。

在一九五零年。

尾聲

在李景林喪禮上,竇來庚遞過來一封信。

“竇師兄,這是什麼?”

“李師最後寫下的東西,讓我交給你。”

徐重光謝了一聲,在火車上,他將這封信開啟。

信裡包著一張黃紙,第一句話是,吾所研內功之路,贈我徒慶之。

誠意存於下丹田,一也......極力遏止雜念,二也......不可過於著意,四也......不可強調呼吸,須一任其自然,六也......

他再不能抑制心中的悲傷,一時淚水控制不住的滴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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