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過這一劍後,徐重光唰一下,整個人如蛇在草中竄行,用“蛇拔草”竄出兩人前後夾擊的包圍圈,隨即抖劍如抖槍,長劍抖出朵朵璀璨劍花,劍影重重疊疊,如開屏的孔雀,將二道籠罩在劍光之中,既是抖大槍,又是全真劍法的一式聚萬落千。

二道士雖然奮盡全力,二口寶劍合力抵擋,但仍然節節潰敗,被徐重光逼得不斷向後退去,渾身流汗。

轉眼間,又已經趕來三個道士,三道見二位師兄弟已經渾身流汗,不假思索,提劍撲上,噹噹噹幾下過後,六七把長劍分前後左右,不斷攻來。

徐重光有苦難言,當即放開手腳,將一口寶劍揮舞得密不透風,如同一條銀蟒似的護住前後左右,四面八方。

在國術館的兩年,他不但將龍門派劍術、十三勢劍術貫通,而且還以劍術貫通太極、形意、八卦三門的拳術奧秘,拳術、劍術、槍術,其實都是相通的。

八卦掌有八卦劍,形意拳也有形意五行劍,即劈劍、鑽劍、崩劍、炮劍、橫劍。

太極拳雖是槍和錘,一樣也有太極劍。

拳掌、劍術、槍術,其實都是互通的。

轉眼間已過了十餘劍,徐重光只感覺越鬥越精神抖擻,手裡的劍術也越來越融會貫通,不再拘泥於各派的招式。

這群道士各個劍術不俗,其中甚至還有三煉大成,明勁、暗勁兩勁皆通的武術大師!

別看歷史上杭州國術大會,和尚和道士齊齊撲街,但那是武當山沒去的緣故,並非武當山的道士武功低的緣故。

在群道的壓力之下,徐重光哪裡還顧得上思考用什麼劍招對敵,全靠著自己的本能出劍對敵,只感覺國術館所學的東西,一下子全部都活了起來。

各門各派的劍術招式,都在徐重手中不斷出現,他的身形不斷遊走,武當劍、青萍劍、八卦劍、全真劍......

手上各般建樹絕招都不斷湧現,逐漸地失去了自己的特色。

徐重光神色冷靜,依舊揮劍應敵,從剛到柔,剛剛柔並濟,心意合一。

幾把長劍往來翻飛,長劍將徐重光四面八方團團圍住,徐重光心中一震,一劍橫掃,鐺鐺鐺鐺的七八聲後,將與自己纏鬥在一起的群道長劍盪開。

而後連出三下快劍,劍身啪得一下抽在三名道士手腕上,這又用上八卦掌的抽甩之勁,三道手腕吃痛,再把握不住,長劍噹啷一聲掉在地下。

在國術館,他以劍術煉筋大成,明暗二勁皆成就,如今,他三煉大成,終於步入化勁宗師。

群道一時間竟被他這口奇招迭出的寶劍逼得不敢上前。

黑鬚道士質問道:“你深更半夜潛入武當,想幹什麼!”

徐重光苦笑道:“諸位,我若說我也是武當派的,你們能信麼?”

“太可恨了!你是哪裡來的強盜,一身的血腥味,擋都擋不住!闖我宮觀不成,還要冒充武當的傳人!”

徐重光思索道,其實剛剛與他鬥劍的人中,就有著自己在山上見過的人,但都只是一面之緣,要不自己乾脆就扯下面罩,坦白來意罷了。

眼看紫霄宮內的道士越聚越多,已足有二三十人,各個都持著寶劍,圍觀著戰局。

徐重光乾脆轉身即走,群道在後面追趕上來,前面又竄出一個蒼髯道人,抽劍向前一送,喊道:“休要再往前走!”

徐重光不驚反喜,疾忙橫劍去迎,兩劍磕在一起,發出噹的一聲巨響!徐重光力大見沉,死死壓在蒼髯道人手中長劍之上。

然而蒼髯道人並未反擊,而是一愣,目光怔怔地看著徐重光的長劍,遲疑道:“你是?”

徐重光低聲道:“王師叔,是我,二年前我跟傅師一起上武當山來的。”

原來蒼髯道士不是別人,正是師祖徐本善的弟子,武當山三煉大成,氣機交感的宗師人物,與徐重光在紫霄宮時,也有過不少些交集。

“你這是?”

“我殺了馬老七。”徐重光言簡意賅,一抖身上揹著的床單,露出馬老七的臉,然後又裹起來了。

此時身後幾個道士也追趕上來,他們見到王道長正被壓制,就要挺劍來幫,王道長低聲道:“東天門陳溝灣,快去!”

徐重光立即會意,然後轉身收劍,發力狂奔。

王道長則伸手阻攔群道繼續追擊,群道問他,他只說道:“那人確實是武當弟子,我認得他,只是武當山門派眾多,具體何門則不能告知,都請回吧。”

王道長乃是紫霄宮如今的管事人,他強行安撫下眾人過後,便往那裡趕去,果然在那裡見到徐重光。

“王師叔,多謝了,說來都怪教禮行事魯莽,只是連夜殺人,不得不趁夜色未褪之前出城,惹來這般爭端。”徐重光向王道長連忙道歉。

王道長卻沒說什麼,反而向他躬身一禮,徐重光連忙阻止,王道長謝道:“你做了我們想做卻不敢做之事情。”

“不敢。”徐重光說著將人頭從床單中提出,放置徐本善的石碑之前,又道:“馬老七的頭,我便留在這了,只是祭奠之後,最好還是焚燬了吧,就怕留下了會給武當山又惹來麻煩。”

說罷,徐重光從懷中取出黃金,遞了過去,道:“這是師祖付出性命也要保住的黃金,我拿回來了。”

王道長猶豫了一下,接過黃金,開口道:“教禮啊,你,唉......”

“師叔,師祖去世後,武當山又是作何打算了?”

王道長道:“此前八卦門的伍先生就曾邀請我們去做他們的保鏢,賀帥走前,也有幾個師兄弟跟著一起去了。

師父去了後,一部分人去找了伍先生,賀帥他們,一部分人則去了其餘地方,還有些人打算留在山上。”

“八卦掌伍先生嗎?”徐重光

“是的,這黃金,就讓那些準備去找伍、賀的人帶走吧,聽說他們現在也很艱難,黃金雖少,但對他們手裡,一定更有用。”

“我相信那會是一個好的選擇。”

王道長道:“師父生前,就說能一掃神州亂象的,挽救蒼生於水火,唯他們了,雖然現在看起來完全不可能,但我相信師父的選擇。”

徐重光點點頭,道,“一定會的,到那時候,或許我們還有再見的機會。”

說完他便在師祖墓前磕了三個頭,站起身來,最後深深看了一眼著墓碑上,他對王道長道:“師叔,我走了!”

說完,徐重光再不回首,往武當山下走去,一路下山,他的心中,又生出了別樣的心緒。

他不由得問自己:一門一派的武術傳承重要,還是神州存亡重要?

如若未來,神州浩劫降臨,我輩武人,到底是像宮寶森等大多數武術家那樣,為保傳承,閉門不管,只要不投降,不做東瀛走狗即可。

還是像徐本善這樣,挺身而出,縱使血濺五步,身死,門派傳承斷,也在所不惜?

武當山,在師祖的帶頭下,選擇了後者,無數道人一手提劍,一手提香。

賀秉炎、竇來庚,郭高一、龐高成、李本純、劉理山、劉教明......

我曾說,我所學到的一切,多虧師父師祖們的栽培,傳授,所以我要替他們保住下這份傳承,開闢前路。

可縱使開闢前路,反推出內功心法,又能如何?

如今,已是一九三一,神州浩劫,僅有六年,難道我要為了保住傳承,躲在後方,等到無數人犧牲換來和平後,在教拳傳藝,成為一代宗師麼。

徐重光一邊想著,一邊沉默著往山下走著,逐漸將要到了山下,他頓住腳步,停了下來,一手撐在一棵樹上,思考著這個問題。

如果天底下的練武之人,都能在浩劫之中挺身而出,或參軍,或教兵,或刺殺,或偵查,每人盡一份心力,即便不能影響戰局,也總算挺身而出,不負武人心中那一口氣!

但那樣,會有無數的人身死,無數的武術失傳。

馬三跟東瀛人合作,宮寶森他當真不知情?他真殺不了馬三?

只是為了傳承罷。

憤怒,悲哀,激情,壯志無數股情緒匯聚在一起,過了很久,他突然開口了,他用著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低聲吟道。

“為有犧牲多壯志,敢叫日月換新天。”

神州天下都已經傾覆,區區武術傳承又有何足道哉?

這就是他給自己的答案。

隨著心中的情緒激盪至極致,轟的一聲,他感到渾身發熱,腦後發麻,丹田之中,一股溫熱的氣息出現,然後轉瞬即逝。

緊接著一股熱流湧至他的手臂上,他不受控制地一拳揮出,重重的轟在原本手撐著的那顆胳膊粗的樹幹上,咔嚓一聲,樹幹炸裂,斷成兩截!

一九三一,千里殺人,氣感初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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