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他們以為朝廷是講道理的

慶曆六年二月四日,蘇州吳縣龔家莊園當中,龔旭、潘識、王瑋、張若海四人齊聚。

這次除了四大家族以外,又增加了十多家的家主。

他們都是蘇州本地的大家族,擁有的田畝土地幾乎每家都超過三萬畝以上。

封建社會的鄉賢就是地主,他們掌握著主要財富。

區別於資本主義的財富,地主階級的財富概念就是土地以及當官,所以他們講究耕讀傳家。

種地賺錢,有錢讀書,讀書當官,做官貪錢,貪錢買地,買地種糧。

如此形成了一個無盡的迴圈,從而掌握的土地越多,擁有的社會財富以及“錢”就越多。

後世“錢”是一個一般等價物,是一個交換品。

但在古代社會,錢不僅是交換品,它本身也是一種商品。

因為錢是貴金屬的一種,存在它的價值。

而封建社會的官僚主義與資本核心玩的其實就是土地,貴金屬與土地越多,錢就越多。

此刻屋內龔旭、潘識、王瑋、張若海四大家族齊聚,其餘蘇州十多家地主也在。

宋代對於佃戶的保護還是比較到位的,除了一些比較偏遠的地區,如四川、貴州、廣西、福建一些深山老林以外。

“再這樣下去,咱們的田都快變成荒田,地都變成荒地了.”

屋裡飄逸著一股淡淡的茶香,卻也滿是沉默。

龔旭嘆息一句說道。

“龔兄,得想個辦法啊,這麼下去也不是個事兒啊.”

“誰家不是呢?咱們哪家不是有田數百頃,浮客上千人?現在還能剩下多少?”

而地主階級就不一樣,土地就這麼多,蛋糕就這麼點大。

一旦土地都被地主階級兼併,那麼沒有土地的貧民就成為了造反起義的主力軍,造成了社會不穩定因素。

此些“旁戶”“地客”不但要交納實物地租,而且要提供力役。

他們“相承數世”,被“視以奴僕”。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

所以在朝廷顯性和隱性兩方面打擊下,江浙地區的地主損失非常大。

但江浙地區就不同了,作為宋代的農業和經濟中心,江浙地區一直被朝廷牢牢控制,官府的掌控力度更大,法律方面自然也更健全和完善。

他這話一出來就彷彿開啟了話匣子,其餘人也紛紛訴苦道。

所以歸根到底,資本家可惡歸可惡,卻能讓社會進步。

地主就只剩下可惡,哪怕是良心地主,卻也在這個過程當中間接造成了土地兼併,害苦了貧民。

畢竟對於失去土地的貧民來說,不是他們不努力耕作,而是天災人禍,一場大旱,一場洪水,或者官府和地主勾結,都能讓他們一貧如洗。

每個人的臉上都露出極為無奈的表情。

這裡的佃戶並不依附於地主,不是地主的附屬品,佃戶與地主之間的關係僅僅是簡單的租賃關係。

早朝上幾個官員正義正言辭地提出攤丁入畝的危害,第二天就因為右腳先邁入垂拱殿就被趙禎下令革職查辦。

“朝廷這是要把我們逼死才高興啊.”

他們不是沒想過轍,曾經去轉運使衙門口抗議。

造成客戶在總戶數中所佔比例很高,豪族大姓役使“旁戶”“地客”往往多達幾百戶以至幾千戶。

也去找過相熟的官員以及利益相關者。

除此以外,統治階級也承認佃戶的法律地位,在法律上,地主並沒有比佃戶擁有多少特權,地主不允許也不可能會干預佃戶自身的行為。

但他們的存在又跟資本家不同。

比如愛迪生就是個徹頭徹尾的資本家,但這並不妨礙他的發明影響和改變了整個世界。

因此從慶曆五年初開始,就已經在推動政策,從顯性和隱性幾個方面,不斷打壓地主,損害他們的利益。

在這樣的情況下,江浙地區的地主可謂是苦不堪言,現在非常難受。

由此資本家的存在會提高生產力,擴大蛋糕,哪怕大部分蛋糕都被資本家吃了,可總歸還是能留點湯水給下面人喝。

顯性方面不用多說,攤丁入畝之下,他們要承擔的稅務比普通農民要高得多。

隱性方面則是朝廷把他們的佃戶都搞走了,讓他們無人耕作土地。

過了許久張若海才忽然開口道:“去年一年的時間,我田莊的佃戶就走了小半,全被官府徵走修河去了.”

甚至還想策劃大規模騷亂。

眾人一臉無奈。

小農經濟的脆弱性就在於此。

南宋時夔州路的地主不但役使佃客本人,還役使其家屬,甚至干涉其妻女的婚嫁,使得這些佃客實際上處於農奴地位。

因此本質上來說,封建時期的最大資本家,就是這些地主階級。

找相熟的官員,乃至朝廷裡說得上話的。

“你這才小半,我田莊原來有六百多戶,現在只剩下不到三百戶了,這還是我降了地租才留下來.”

這些地方像以夔州路為中心的川峽諸路,人口稀少,生產落後,不少地方還實行著刀耕火種。

資本雖然蘊育罪惡,每個毛孔都滴著血和骯髒的東西,可也會推動社會進步,很多新興技術與產業革命就是由資本家推動和發明。

趙駿要想改變大宋,就勢必要摧毀地主階級,即便不能像後世那樣把它完全消滅,也必須要讓它元氣大傷,無法再撼動國家根基。

但抗議的時候人家轉運使杜杞剛開始還算客氣,後來直接不管不顧。

然後政制院光速透過詔書,中書省一點要駁回的意思都沒有,稀裡糊塗就這樣給丟官了。

後來自然也就沒有人再幫他們說話。

最後就是策劃騷亂。

結果恰好遇到趙駿正掃黑除惡呢,蘇州城、杭州城的本地黑惡勢力抓的抓,殺的殺。

連他們幾個好友都被拉走砍了,名下的財產土地全都沒收。

畢竟對於古代地主來說,想不涉黑肯定是不現實,手底下自然會豢養打手,甚至有幾個亡命徒也不是不可能。

他們這邊剛還在組織人手,策劃騷亂的空檔,那邊就四處抓人,搞得雞飛狗跳。

看到原本稱兄道弟的一些地主被冠以黑惡勢力頭目拉赴刑場,一刀砍頭,原本準備策劃的騷亂自然也就偃旗息鼓。

在這個節骨眼上搞事,那不純粹送人頭?

他們是想維護自己的利益不受損,還沒有蠢到直接把自己全家送到斷頭臺上。

“唉,能想什麼辦法,該想的都想了.”

龔旭無可奈何地道:“我現在連隱瞞租子,少納點稅都不敢,鄉里的稅丁都盯著呢.”

“沒有打點一二嗎?”

“以前還算好,打點一下他們的頭目就行,下面的那些稅吏在我面前什麼都不算。

可現在?打點他們頭目,他們眨眼間就能舉報到縣衙乃至州衙去.”

“是啊,如今就不是一家在盯著我們,要想打點的話,縣衙、縣稅局、皇城司、御史臺乃至州府,一番打點下來,還不如納稅呢.”

眾人都耷拉著腦袋嘆息著。

以前他們納稅就只歸縣衙管,所以上只要和縣衙的幾個官員打好交情,縣令、主簿、縣尉,下面就打發點錢給那些負責收稅的吏員就行,成本並不大。

現在呢?

稅務雖然已經從縣衙裡撥出去,如今歸地稅局和國稅局管,但納稅也是縣衙的一項政績,如果有偷稅漏稅行為,縣衙也會盯著。

同時皇城司和御史臺還監視著地方的諸多部門,一旦任何一個稅務部門成員發現上司幫人隱瞞稅收,告到皇城司和御史臺去,那是一告一個準。

歸根到底,現在地方吏員是有工資的,地方財政收入很大程度影響他們的工資收入。

並且像這種檢舉揭發有功,記錄在案的話,是允許被推薦成為吏舉人的。

成為吏舉人雖然也沒什麼特權,但這就像讀書人鄉試中舉成為舉人一樣,有資格參加吏考,一旦考過了吏考,就相當於進士出身,正式成為官員。

因此天下吏員那是做夢都想被推薦成為吏舉人,不僅工作努力上進,發現身邊有貪腐也會馬上檢舉揭發,很大程度提高了他們的積極性。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就算想行賄都難。

“諸位.”

潘識忽然對眾人說道:“現在朝廷只給我們兩條路,一條是把土地賣給官府,我們自己當個富家翁,但坐吃山空,沒有田土,已經哪還有進項?”

“倒是還可以去做生意,我有個同年,曾一起參加甲戌科科舉,雖然都沒有中,但交情還是頗深.”

有人說道:“他幾次不第之後,安心在家中經營商業,如今在揚州已經有十多家鋪子,身家數十萬貫,過得不比我們差.”

“呵呵.”

王瑋冷笑道:“商賈終究是賤業,何況經商有多險諸位也知道,稍有不慎,就是傾家蕩產.”

“可朝廷現在還是在推廣商業,扶持工商,頗有不少優惠朝政.”

“那又如何?大家想想,咱們手中有田土,只要有人耕作,就是穩賺不賠的買賣,又何必去操持賤業呢?”

“這倒也是.”

“的確如此,換了我,我也不想冒著風險去經商.”

“劉兄若是想去經商,儘管去便是,反正我是不會去的,你們說呢?”

“不錯,當商人朝不保夕,哪有像咱們這樣自在?”

“額那當我沒說.”

那個提出可以去經商的地主被群起而攻,自是啞口無言。

歸根到底,大宋雖然取締了賤籍和奴籍,但階級還在,士農工商,商人地位最低。

特別是自古以來都重農抑商,他們地主階級主要從事農業,自然歧視商業。

何況正所謂錢難掙,屎難吃。

經商要冒風險很大,遇到行情不好,賠得傾家蕩產也是時有的事情。

而他們這些地主就不一樣,雖然也有天災,但只要土地這個根本還在,那就是旱澇保收,無非是多賺點和少賺點的事情。

“但現在朝廷第二條路就是讓我們去當商人,說是允許我們去投資什麼鋼鐵廠、水泥廠.”

潘識雙手一攤說道:“這不是可笑嗎?”

“反正兩條路我都不想選,大家不如拿個章程出來,想想辦法.”

有人說道。

“依我之見,也不是沒有法子.”

龔旭看了眼潘識、王瑋、張若海三人,這是四人早就商量好的計劃。

“哦?”

其餘家主都看了過來,有人忙道:“龔兄,若有對策,不如早上.”

“我以為,這件事情延續到現在,歸根到底,還是因為我們的要求並未得到官府和朝廷的重視.”

龔旭沉聲說道:“之前我們也去抗議,可結果呢?他們不聞不問,甚至派人驅趕、抓捕,以至於我們也不得不偃旗息鼓.”

“但當時我們的力量並不強大,很多豪族大姓並未連線在一起,讓官府小覷了我們的力量.”

他環顧四周,繼續說道:“如今那攤丁入畝已經在整個江浙推廣,且官府還想盡辦法奪走我們的佃戶、地客。

再這樣下去,我們就徹底只剩下一片荒田。

我相信,我們能看到,江浙那麼多豪族大姓不會沒有察覺.”

“龔兄的意思是?”

有人詫異道:“聯合諸多豪族大姓,一起向官府朝廷施壓?”

“正是.”

龔旭點點頭:“只有讓朝廷看到我們有多少人,看到我們的力量,才會真正考慮到攤丁入畝對我們的危害有多大.”

“這”

有人遲疑道:“萬一朝廷給我們按一個造反的罪名可如何是好?”

“無妨.”

張若海笑道:“一者法不責眾,二者我們並未起兵,只是去杭州府城抗議示威。

朝廷也要講點道理嘛,不然天下人豈不人人自危?”

“不錯,也確實該如此,若是僅僅我們站在街頭抗議,他們就隨便抓人,那法理何在?公理何在?”

“我就不信江浙豪族大姓成千上萬,而且還有江淮那麼多人,他們就真會趕盡殺絕。

我也贊成龔兄的意見,現在咱們就四處聯絡人手?”

“諸位不用慌,我其實就已經聯絡了不少人,大家各自回去,下個月帶上家中佃戶,前往杭州集合,屆時鬧個天翻地覆.”

“好,有龔兄主持公道,那就再好不過了.”

眾人紛紛贊同。

一來他們其實也抗議過,但朝廷並沒有拿他們怎麼樣,讓他們覺得朝廷還是講道理的。

二來有人牽頭,萬一朝廷翻臉,大不了就把牽頭的人推出去嘛。

反正死道友不死貧道。

何況江浙地主成千上萬,難道朝廷真要把那麼多人殺光嗎?

不現實。

當下眾人也不再猶豫。

聽從了龔識的話,連連應承,決定回去召集人手,前往杭州府城鬧一次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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