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王安石查兵籍

王安石今年二十三歲,他十九歲中進士,而且還是狀元,當了半年的將作監觀政,隨後被授予鄞縣知縣。

在地方上勤勤懇懇,雖然二十年紀,卻把考成法上要求完成的任務做得井井有條,甚至還要出色,打擊違法的地主豪強,沒收地主土地,當作官田低價租賃給佃戶。

同時又大修水利、推廣教育,曾經多次前往朝廷在縣裡修的學校講述學習的重要性,雖然之前沒學過數理化,卻還親身鑽研,如今對數學物理頗有研究。

因此在這樣出色的政績下,三年一次的吏部磨勘當中,兩浙路將他排在了縣一級的縣令評選第一名,獲得了前往汴梁審官院待選升遷的機會。

恰逢今年朝廷要清查全國軍隊人數,王安石正在等著朝廷把他派往新地方任職的時候,被兵部尚書富弼抓了壯丁,成為駐營欽差。

臨出發前,知院趙駿親自到了兵部一趟,一一交代好各個前往軍營的使者,告訴他們務必查清楚軍隊情況,保證軍隊紀律,其中若有問題,可以立即採取行動,抓捕犯事人員。

如果對方反抗的話,可以不經過朝廷,先斬後奏,只是事後必須說明詳細情況,把調查報告原原本本交上來,並且還需要經過政制院的親自詢問,防止誤傷。

這是王安石第一次見到傳聞中的知院,當時知院在會上發言勉力他們,他在下面打量著這個年輕的大宋二號人物,對他既是崇拜,又是憧憬。

因為他聽說范仲淹能夠擊敗西夏和遼國,背後都是有知院在支援。

而且這幾年改革下來,各地改變多能看得見,也是知院在幫助范仲淹,可以說新政如今能如火如荼地改變大宋,知院至少得佔一半功勞。

因此很多年輕的進士都把他當作楷模,認為男兒大丈夫,就應該像知院這般,執掌全國政務,有改革破舊的勇氣。

王安石自然也不例外,於是帶著趙駿的囑託,帶著十多人的欽差衛隊,向著河北路進發而去。

他要去的地方是大名府。

大宋接近兩千個禁軍營,其中有638個是東京營,其餘1300多個就糧營。不過前些年打仗,軍隊調動頻繁,戰事結束之後,有些軍隊調回汴梁,還有些繼續在地方留守。

因此加上廂軍的話,在外地駐紮的軍隊達1900多個營,除開東京營那邊由富弼主持審查,三百多名巡查欽差,每人要負責6到7個營,還是非常辛苦。

其中王安石負責的是大名府驍武軍團7個騎兵營。

大宋最離譜的地方是,一個軍團的幾十個營並不在同一個地方。如驍武軍團20個就糧營,北京大名府七個、定州六個、真定府三個、相州、邢州、懷州、洺州各一個。

整個軍隊體制的設計可以說是雜亂無章,完全不成體系。

正值盛夏,王安石的隊伍幾乎剛出汴梁,還未到封丘的時候,人數就已經又多了十餘人,趙駿下令讓全國皇城司配合欽差衛隊,負責保護他們的安全。

京畿路的皇城司士兵最多,全開封以及京畿路的皇城司司衛會護送他們離開京畿路,再由地方皇城司接送。

除此之外,地方御史司也要配合行動。

如欽差入駐一營的時候,御史司的地方御史會把營指揮使、副指揮使、都頭,副都頭等中下級軍官帶走,由欽差直接與士兵溝通。

整個行動十分嚴謹,且多部門配合,務必保證各路欽差順利完成任務。

等王安石出了滑州,在白馬渡口準備渡過黃河的時候,他遠眺東方,看到在渡口下游兩岸,不知道多少民夫正在沿岸修築河道堤壩。

“那是魚池埽。”

滑州皇城司副指揮使薛甘見王安石盯著那邊,笑著說道:“這兩年朝廷一直在修整大河,多建堤壩,說是要蓄水衝沙,以緩大河氾濫之急。”

王安石點點頭道:“自漢王景修河以來,大河已平靜八百餘年,然自唐始就愈發氾濫多災,也是該好好修繕的時候。”

最近幾年朝廷的政策都趨於治理,這是一件好事,民生也安穩了許多,讓他非常欣慰於朝廷的變化。

“王使君,過了大河就到了黎陽,黎陽皇城司那邊會接應你,我就送到這了。”

薛甘拱拱手。

“多謝!”

王安石回了一禮,隨後帶著衛隊上船。

船隻緩緩駛離碼頭。

薛甘帶著手下就站在岸邊看著,等船隻渡河才離開。

而就在他走後不久,大概四五個拿著哨棒,腰間揣著牛耳尖刀的漢子從道間走來。

這群人眺望著遠處,為首者皺眉道:“這欽差也不知道到哪了,能不能追得上,一路過來,大抵是已經過河了。”

欽差都是秘密出京,沿途地方官府和皇城司接到了政制院的政令,要求他們接待,住的地方也都是接待朝廷官員的驛站,還有皇城司士兵保護。

現在這年頭又不是後世資訊時代,有個手機給你開定位。

就將門勳貴那點能量,還沒資格拿到欽差們的出行路線,即便有幾個勾結地方官府,知道路線的,也沒那能力在皇城司士兵保護下衝擊驛站。

因此他們只能用笨辦法。

一路先往自己下屬要被調查的營裡去,遇到了就看看在路上有沒有合適的時機,沒遇到就去軍營附近等著,守株待兔。

雖然營指揮使一類軍官被調走,可下面還是有些散直、班頭之類的小軍官能使喚。

只要調查清楚欽差住的地方,未嘗沒有可趁之機。

“不管了,先走吧。”

另外一人道:“這差事九死一生,但大家都是跟著衙內們出生入死的,衙內倒了,咱們也死路一條,只能如此了。”

說著一揮手,眾人立即跟上去,在渡口邊僱了一艘船隻,也浩浩蕩蕩地渡河了。

到六月十一日,王安石就已經過黎陽,進入了大名府。

內黃縣的縣令和皇城司指揮使前來迎接,之後他在內黃官驛住了一晚上,到六月十二日的時候再次啟程前往大名城。

大名府南城外馬陵道口,此時黃河還未發生商胡口決堤,依舊是走的東漢故道,因而此時的大名府是處於平原之上,並沒有被改道之後的黃河給淹沒。

廣闊的平原到處都是荒蕪的土地,有些甚至已經接近沙漠化,衛河兩岸朝廷正在組織百姓修建水渠,灌溉土地,製造新的耕地面積。

馬陵道口一帶,二十餘個軍營沿衛河西岸並排修建在曠野上,外圍用柵欄層層圈著,裡面都是用木頭搭建制造的營房。

附近便是集鎮,離大名城也就那麼幾公里遠,隱約能看到周圍有一條街道,倒是與繁華熱鬧沾得上邊。

王安石的隊伍在內黃的時候,內黃皇城司就已經通知了大名府皇城司,大名府作為北京重地,有一個皇城司千戶所,下轄整個大名府以及城內二百餘眾。

指揮使姚斌、留守禦史王騰雲與大名縣令宋惠過來迎接,這趟差事雖然是政制院看重的大任務,但王安石的級別還不值得大名府知府、河北東路經略使、轉運使等正四品高官過來。

“使君遠道而來,辛苦辛苦。”

“三位也辛苦。”

雙方行禮過後,自我介紹了一番。

隨後宋惠熱情地道:“使君不如先進城去驛館休息一晚上,明日入營。”

王安石苦笑道:“職責所在,沒有什麼辦法,二位還需要接待其他使者,只需要送我入營即可。”

三百多個使者自然不是一起出發,有前有後,各地官府可能幾天就接待一波,確實比較忙碌,他也不想打擾到地方官吏。

“既是如此,那我們便送使君入營。”

宋惠沒有多做糾纏,對方既然不願意入城去吃飯,那剛好也能省一筆經費開支。

當下眾人一路前往營中。

此時各軍營早就人數集結,哼哼哈哈地開始搞起了訓練。

雖然底層士兵們沒什麼門路,但常年混跡於此,白天在外面做活、幹買賣或者出去玩,晚上回營睡覺,自然也認識了不少本地吏員。

這些吏員訊息靈通,上面的差事交代下來,他們也很快知道了,於是結合上司最近被調走,也知道有欽差下來,自然要做假把式。

只是這顯然有點搞笑,大宋地方軍隊什麼德性誰都知道。

姚斌看到遠處馬兵營塵煙滾滾,似乎在訓練,笑罵道:“這幫傢伙,使君來了倒是開始訓練起來了。”

“全國各地的駐軍都一個樣,我們臨川周圍有建昌軍和臨江軍,我出州遊學的時候見過,白天軍營空無一人,晚上才回去睡覺。”

王安石苦笑著搖搖頭:“怪不得知院這次要大力整頓一下軍隊,這冗兵本來就甚,軍紀還如此散漫,若非當年範相公自己訓練出了一支好軍隊,怕是派他們去上陣,大宋危矣。”

宋惠笑道:“有一點好就是這幫人還算老實,就算入城也少有惹是生非者。”

“哦?他們這麼聽話?”

“不聽話的話,被開除出去,上官不就有貪瀆冒領的空額拿了嗎?”

“哈哈哈哈哈。”

王安石都快被逗樂了,沒想到這也能算得上為當地治安做貢獻。

不過這也是當時世人都知道的事情。

從真宗朝開始,朝廷就有文官經常上書說“兵籍不實”“揭去舊數而不存按檢”,以致“兵數皆無籍可考”“虛費將窠請受”等等問題。

因此真宗景德年間曾經查過一次軍隊具體人數。

但到了如今聖上,軍隊數量增長實在是太快了,短短二三十年間,禁軍暴增了一倍,從四十多萬變成了八十多萬。

再加上兵籍混亂、監管不力、逃兵眾多等因素,造成吃空額數量暴漲。

這次朝廷也是為了嚴查這件事才派他們來。

幾個人邊走邊聊。

片刻後就到了軍營當中。

此時營中的軍官都被調走,只有一些散值、小隊長們還在。

王安石就與負責監督的留守禦史王騰雲帶著十多個衛士留下,入駐了原來的營指揮使營房,開始檢查。

其餘人則又回去。

剛好已經是下午申時,大概三點多鐘,王安石打量著軍營。

作為一營駐地,住宿的地方並不大,但校場卻佔地十餘畝。因為這是騎兵營,後方還有馬廄。

過來的散值和班頭之類的小隊長們一個個點頭哈腰地接待。

他們面板黝黑,面容粗糙,露出討好的笑容,帶著一股市井氣息,不像是打仗計程車兵,反而像市井小民。

看著他們一個個惶恐的面容,王安石笑著說道:“大家也不用驚慌,這次朝廷清查人數,也是為了改革弊端,不會讓大家丟了生計。”

“是是是。”

眾人一邊應下,一邊露出苦澀的笑容。

雖然空餉他們吃的不多,但總歸有那麼一兩個上頭指縫間露下來的殘渣,現在朝廷要清查兵籍,對於他們來說也要命啊。

“好了,先進營房吧。”

王安石說道。

一行人就進入了營指揮使營房。

營指揮使營房分裡外兩層,像個小院子似的,還有辦公的前屋。

他讓衛士們先在前院站崗,又讓營中書吏把兵籍拿來。

兵籍分兩份,一份在兵部,另外一份在營中。

王安石從兵部拿了他需要查的兵營兵籍,眼下就和實際情況進行對照。

不過這份工作他本人並沒有立即做,而是先召來那十多個散值、班頭問話。

問題也簡單,就是如今營中具體有多少人,有多少武器裝備,庫存有沒有資料。

除此之外,還問問上官有沒有剋扣餉銀,有沒有虐待之類。

這些人似乎被統一了口徑,回答得差不多。

王安石沒有意外,之後就開始對照兵籍,查兩邊缺漏之處。

沒過多久問題就突顯了。

兩邊兵籍人數是一樣的,但裡面的內容不同,營裡的有塗改過的痕跡。

因為古代登記造冊,不僅是記載身份資訊,還要記載相貌。

兵部的兵籍與營裡的兵籍在這一點上完全不同。

王安石招來一散值問,那人小心翼翼地回答說是兵部記載是之前的事情,後來人長相有了變化所致。

王安石笑了笑沒有戳破對方的謊言,吃空餉這事算是大宋上下預設的事情,太祖的鍋沒辦法,就沒有繼續深究,他只需要做好調查,寫好報告就是了。

當下便也沒在過問,只是寬慰了對方一句,便繼續看起了軍中存放的文書,查一查裡面各項資料有沒有缺漏之處。

那散值惴惴不安地離開,剛一出去眾人便問他什麼情況,他說道:“使君人還是挺好的,還寬慰了我們,說朝廷不會追究空額之事,可能還會有新的營生,這是件好事。”

“若是這樣就太好了。”

眾人心裡石頭落地,這才各自散去。

然而當天夜裡,就有人潛入軍營當中,找到那名散值。

軍營本來應該是防備重地,但大宋的軍營軍紀實在是太差了,而且對方還頗為熟悉營中環境。

那人散值也認識,以前也是軍中同僚,後來被上司調走當家中奴僕去了。

見到他來,散值很是不解。

可聽到對方要他做的事情,嚇得魂飛魄散,近乎恍惚地回到了營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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