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不甘心啊

幾乎是在耶律宗真與張儉商量對策的下午,宋國那邊的通知也已經就位。

很快遼國上下群臣就都知道了這個訊息。

因為張儉的訊息是來自於遼國在宋國那邊的間諜,快馬第一時間送到了南京,因此耶律宗真才得到第一手情報。

而范仲淹則是透過官方渠道送往了遼國,這樣訊息肯定是瞞不住的,自然為遼國群臣們所知。

遼國群臣們得到訊息,一個個頓時大怒,就連原本談論議和的官員都閉上了嘴巴。

主戰派頓時佔據上風,紛紛奏請耶律宗真,要求立即召集兵馬,浩蕩南下。

也幸好耶律宗真提前得到訊息,跟張儉商量了一下。

否則的話在這種形勢下,恐怕他就要被國內的權貴和大臣們裹挾硬著頭皮發兵了。

現在的問題是發兵肯定沒什麼好下場,他們剛剛經歷大敗,士氣低落,糧草還在路上,自然與宋國打不了攻城戰。

而要想達成之前說的繞開宋國城池,直接寇略宋國河北、河南等地,肆掠宋朝腹地的戰略威脅,光靠目前耶律宗真手裡的十多萬皮室軍肯定是做不到的,必須要召集全國兵馬才行。

不然十多萬大軍南下,人家河北路的兵馬把回去的路堵死,宋國幾十萬大軍主力一個合圍,你那些騎兵光靠在野外劫掠能維持多久?

戰馬會疲憊,人還得四處搶劫維生。

宋軍雖然是兩條腿,可人的耐力比馬強,並且宋軍也有十萬左右的騎兵。

等你搶劫或者馬匹休息的功夫,人家趁圍上來,怕是這區區十幾萬大軍很快就會全軍覆沒。

所以要想完成這個大戰略,首先你的軍隊戰力就必須要比宋軍強,人數比宋軍多,造成的破壞力才會更大。

不然兵馬少了,去幹這種事情,估計跟送菜也沒什麼區別。

耶律宗真只是能力並非頂尖,但不意味著一個以“興”作為諡號的人昏庸無能,因此他自然能夠明白目前遼國的處境到底有多危險。

因而面對國內洶湧澎湃的發兵意願,作為少數勉強還能保持清醒的人,耶律宗真自然不會答應他們的要求。

但遼國皇帝也有諸多桎梏,並不是他力排眾議就能搞定的事情。

雖然遼國已經完成了從部落文明到封建制度的轉變,可遼國骨子裡還是帶著草原遊牧民族以及部落文化的影子。

遼國各個貴族不僅是權貴,同時也是各部落的首領,如果耶律宗真面對這樣群情激憤的情況,強行鎮壓他們,不與宋國交戰,而是選擇答應宋國的條件,對他的威望將是個巨大的打擊。

所以耶律宗真就必須要想一個辦法,既安撫國內權貴,又能巧妙地完成與宋國的周旋。

最好的結果自然是宋國答應他們的條件。

可目前來看恐怕比較為難,現在宋國那位政制院知院完全不給他任何機會,就連以前的歲幣也要取消,這對於耶律宗真的威望打擊會非常大。

為此耶律宗真被迫在與群臣會議的時候,強硬地表示會給予宋國回擊,私底下與張儉商議的時候,又是另外的辦法。

他一邊對群臣說將召集兵馬,向各屬國、屬部落要錢糧、要兵馬,積極準備與宋國展開決戰。

一邊又跟張儉商量,看能不能繼續派人與宋國交談,即便不能增幣,但也要維持以前每年三十萬的歲幣,這樣他也好向國內交差。

顯然耶律宗真也是做兩手準備。

趙駿那邊的兩手準備是遼國答應他的條件,那麼雙方就和平締結盟約。

要是不答應,他就煽動遼國後方屬國屬部落叛亂。

耶律宗真則是希望遼宋各退一步,既然對方不願意增幣,那就恢復澶淵之盟。

同時試探一下各屬國和屬部落的態度,要是他們的態度改變,不再像以前那麼恭敬,恐怕耶律宗真就得吃一個悶虧,捏著鼻子認下與宋國的和談了。

要是他們的態度未改變,那自然要開始動真格的了,不管是真開始動用那個大戰略,還是戰略威懾,都必須要行動起來。

當然。

這一切的前提是那些屬國與屬部落不吃趙駿那一套,全是錚錚鐵骨要跟著耶律宗真走到黑。

於是就在這種情況下,宋遼兩國竟然短暫地實現了和平。

只是暗地裡洶湧流動。

耶律宗真表面上安撫各遼國權貴以及主戰派,宣稱將進行戰爭動員,然後立即派人前往各個大部落,要求他們出兵出糧草。

實際上則是與范仲淹保持著頻繁的書信往來,表示願意退讓,希望宋國能恢復澶淵之盟的條件。

范仲淹本來是想把遼國使者的要求通報回汴梁,但想著趙駿的態度,最後還是決定不去捱罵了,自己回絕了耶律宗真的意思,並且也是把趙駿的態度表達出來。

其實耶律宗真想要錢糧安撫國內也簡單,開互市,把以前禁止販賣的馬匹、礦產等資源拿出來交換,雙方各取所需,互惠互利。

只是一來遼國以前是把宋國當作南朝,自己當作北朝正統,因此常常是要萬國來朝,把宋國的地位擺在它之下,將宋國的歲幣說成是下國給予遼國的朝貢,導致耶律宗真自己不甘心宋國那邊要求雙方地位平等。

二來對於馬匹、礦產這類國家級戰略資源,不僅遼國自己禁止往外出售,宋朝也會禁止一些戰略資源,如銅錢、書籍、硫黃、硝、銅鐵等物則禁止輸出,景德二年宋真宗還曾下令限制錦帛對外銷售:“令雄州勿得以錦綺、綾帛等付榷場貿易”。

由此可見像戰略物資雙方都實行了禁運,憑什麼伱們宋國依然可以對我們進行戰略封鎖?遼國現在必須放開這方面的管制?所以遼國那邊自然不想答應。

雙方於是就這樣進行了很長時間拉扯。

范仲淹與張儉甚至還幾次進行過會面交談,雙方仍然拿不出令對方滿意的條件。

主要是宋國這邊的條件已經定死了不能更改。

而遼國這邊則已經自認為一退再退了,比如他們承認宋國已經佔據了淶水南岸的土地,並且也已經取消了增幣。

剛開始他們答應恢復澶淵之盟的時候,甚至還希望宋國退出淶水南岸,依舊是以白溝河為界。

現在遼國又退讓了一步,承認范陽以南全部歸大宋,但必須保持歲幣。

這在遼國看來,已經是極大的外交慘敗,可宋國卻依舊不滿足,就是要取消歲幣,讓雙方恢復平等地位的國家關係,令遼國這邊真就是毫無辦法。

因此耶律宗真見實在談不攏,就只好先看看國內的情況再做決定。

便在這樣的拉扯當中,時間很快過去。

康帝元年四月,析津府當中,隨著時間往後推移,耶律宗真的心就越沉入了谷底。

後園當中,耶律宗真剛剛才在朝會上慷慨激昂地對主戰派權貴們表達了一定要給宋國一個狠狠地教訓的態度,贏得了大量權貴的歡呼與支援,眨眼間回到了後園,臉色已是鐵青。

張儉平靜地盤坐在園中,四月初夏,北方的天氣已經開始升溫,萬物復甦抱陽,析津府北方的燕山山脈,已是一片翠綠,清風徐來,帶著微微花香。

耶律宗真又把一封書信碎了個粉碎,扔到了亭中的火盆裡,火盆上還烤著酒,但此時他卻一點想喝酒的興致都沒有。

因為最近一段時間,永遠都是給他上壞訊息。

“敵烈八部也推辭了,他們只願意出八千人,糧草不過五萬斛.”

耶律宗真坐在了張儉對面,臉上的表情相當難看。

他父親遼聖宗時期,把除契丹族以外的其餘民族裡的大部落,統一分成三十四個部。

這三十四個部落,就成為了遼國政權基石,他們為遼國貢獻馬匹、兵員、糧草,遼國巔峰時期以不到九百萬的人口,號稱戰兵百萬,主要就來源於這些部落。

不然遼國主體民族契丹族最多時也就一百五十萬人,肯定是拿不出百萬兵馬來。

所以耶律宗真要想號召全國兵馬,自然只能給這些部落下令。

然而事情的結果卻讓他很是難堪。

敵烈八部加起來人口三四十萬,舉族皆兵的情況下,出個七八萬大軍必然沒什麼問題,結果卻只打發了幾千人,跟打發叫花子差不多,讓耶律宗真鼻子差點沒氣歪。

張儉嘆息道:“這些部落本就與我遼國並無一條心,是先帝當年南征北戰才降服,但自先帝后,也屢次叛亂,大黃室韋、小黃室韋、烏骨、查剌底、鋤勃德、西奚、東奚諸如各部,這些年叛亂還少嗎?”

“唉,幸好朕聽了尚父之言,並沒有下令讓他們舉族皆戰,只是讓他們酌情派人,否則這命令下去,怕是不等宋國煽動,遼國就已是到處叛亂了.”

耶律宗真長嘆了一聲。

遙想當年他父親遼聖宗之時,降服北方不知道多少部落,將他們編成三十四部,一聲號召,立即就能統兵五十萬攻打西夏,何等威風。

結果短短的幾十年不到的時間,遼國竟衰敗至此。

除了敵烈八部以外,其餘五國部、長白山部、屋惹部、裡眉部、東海女直等各大部落,都或多或少,以各種理由少出兵出糧。

最近這段時間,耶律宗真原本年輕人的精氣神,肉眼可見地在消散,重擔彷彿壓在了他身上,喘不過氣來啊。

“宋國不比西夏,西夏國小民貧,即便有能威脅到我們的實力,卻無滅亡大遼的可能。

然宋國實力不比遼國弱,甚至還隱隱強盛幾分,若失去了武力彈壓,則只會讓我們的處境更加艱難.”

張儉認真道:“陛下,恕臣直言。

現在大遼的處境已經很嚴重了。

各部因大遼的強盛而歸附,也會因大遼的衰敗而離去。

若我大遼強行徵召各部,只會給宋國可趁之機,還不如息事寧人,先化解眼前的危急,整頓國內,銳意改制,方能重現先帝時期的盛況.”

“那依尚父之見,朕真的只能答應宋國提出的條件嗎?”

耶律宗真皺眉道。

這對於他的威信會造成嚴重打擊啊。

張儉思索道:“臣以為只能如此,不過涉及到陛下顏面,臣覺得或許還有別的辦法.”

“哦?”

耶律宗真忙問道:“如何?”

張儉說道:“宋國要求兩國平等,但他們卻並沒有真的如此,他們要求我們放開馬匹、礦藏等產出限制,他們卻依舊禁止鐵器流入,這顯然不合理,臣以為,兩邊全面開放,這才合適.”

“嗯”

耶律宗真微微點頭。

張儉繼續說道:“至於錢糧的問題也簡單,據臣所知,如今宋國境內的戰馬價格已經漲到一二百貫一匹,若是好的良馬,上千甚至上萬貫都有可能。

陛下賣幾千匹戰馬給宋國,然後告訴國內說這是宋朝歲幣,然後賞賜給大家即可.”

耶律宗真愣了愣,隨後說道:“這與掩耳盜鈴有何異?”

張儉苦笑道:“那有什麼辦法?如今宋國吃軟不吃硬,與他們好好商議,拿戰馬或礦藏去換,大抵也能換回這個名頭。

以後每年歲幣,就用此方法。

而且開放了戰馬、礦藏榷場,於遼國還是有益的.”

“先安撫國內,再與宋國進行貿易交換,讓大遼國庫充盈。

只要遼國能暫時渡過這次危急,國庫有錢有糧,再把武力強盛起來,壯我大遼兵馬.”

“屆時便可壓服國內諸多部落,之後重新改變制度,增長國力,各部落便不敢再造次,局勢便能穩定了.”

“到時候遼國強盛起來,恢復先帝之時的盛況,未嘗不能再南下與大宋再決一死戰.”

“但至少眼前,我們還是要以穩妥為主.”

說到最後,張儉已是語重心長。

其實他也知道和宋國哪怕是互相開放戰略資源也是虧的。

因為遼國是資源出口,人家宋國是進口資源,再變成成品出口,有點類似於後世資源出口國與工業出口國的情況。

雖然張儉肯定不知道後世的事情,但作為能夠輔佐遼聖宗建立一番偉業的智者,他自然明白這些道理。

所以他又何嘗希望如此?

然而眼下遼國現在就面臨這些窘境,如果不資源出口緩解國內矛盾的話,恐怕遼國只會越來越衰敗。

哪怕耶律宗真忍下這口惡氣,不與宋國和談,只是不再出兵南下侵略,但這不能緩解國內的問題,各個部落會見識到遼國的衰落,反叛之心,只會越來越大。

到那個時候,即便遼國不與宋國打仗,也會陷入無止境的內耗、平叛,最後滅亡。

因而張儉的道路才是正確的。

先用戰略物資從宋國那裡換取錢糧渡過難關,安撫各個部落的同時,先壯大他們遼國自身。

等遼國賴以為生的武力恢復強盛之後,再繼續壓服諸多部落,維持政權安定。

政權安定了,他們才有繼續跟宋國打仗的本錢。

但同樣。

這就意味著遼國將放棄曾經東亞大哥的地位,與宋國平起平坐。

並且還會少了每年幾十萬貫白得的收入。

不僅國際地位略有下降,還白白少了宋國的錢,這讓人怎麼甘心啊?

因此聽完了張儉的話,耶律宗真只是呆坐在那裡,久久不能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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