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豪開著車前往湘南市。
高速路上，副駕駛坐著的陳鏡對窗外閃過的新鮮事物毫不關心，而是側著頭，看著陳豪怎麼開車，心裡默默在學著。
他是陳旭大叔家的兒子，只比陳旭小一歲，從小就不愛學習，上完小學六年級就輟了學，一直在老家幹農活，後來陳豪在家裡開養殖場後，就跟著當幫手，可以說長這麼大，去過最遠的地方，也就是鎮裡。
“每次你坐我的車，都只盯著我怎麼開車，有興趣學開車？”陳豪瞥了他一眼。
“就隨便看看，哪怕學會了，我爸媽估計也不會讓我買車，再說我也還沒存什麼錢。”陳鏡被戳穿心思，靦腆的笑了笑。
“在我面前，你就不要藏著掖著自己的真實想法了，我敢打賭，你都已經想好要買什麼樣的車了。”陳豪說。
“三爺爺，你千萬別跟我爸媽說，懶得跟他們扯嘴皮子。”陳鏡沒想到陳豪眼睛這麼毒，真猜中了他的想法。
“小鏡，要不你這回去市裡，乾脆就留在你大哥那個飯館做事算了？”陳豪說。
“為什麼？我跟著你幹好好的。”陳鏡不解的問。
“你這個年紀，也該找女朋友了，天天窩在村裡，上哪裡找女朋友去。”陳豪笑著說，“你曉不曉得，你大哥女朋友非常漂亮？”
“上回她好像到過村裡，不過我沒見到，表嬸倒是到處誇，說漂亮又懂事，每回碰到我，還非要說我兩句，讓我也趕緊找，我覺得一個人過挺好的，沒那麼多煩心事，你看我爸媽，三天兩頭辯幾句嘴，一點意思都沒有。”陳鏡說。
陳豪笑了下，“當然，找女朋友這事，我是開玩笑，能順帶就順帶，主要，上陣父子兵，打仗親弟兄，你大哥在城裡搞事，雖然身邊朋友多，但到底誰信得過，誰信不過，那還不好說，有幾個靠得住的自家人在身邊，是最好。”
陳鏡頓了下，“他自己很能幹了，我還能幫他什麼，又沒文化，也沒見識。”
“你平時話少，只曉得埋頭賣力氣，別人都只當你憨厚老實，其實我知道，你除了勤奮，也很聰明，養殖場那些個員工裡，你每天起得最早，睡得最晚，以前沒學過獸醫，但幹了這個工作之後，你找我要了那麼多獸醫的書看，技術提升得最快，現在哪頭豬不對勁，你看一眼就曉得了。”陳豪說，“說到底，我們陳家的人裡，哪有笨的，只是你這人不喜歡錶現，也不喜歡麻煩，把自己故意藏起來，鋒芒不顯。”
“三爺爺，你一直在觀察我？”陳鏡聽了，表面上沒什麼反應，心裡挺感動。
從小到大，陳家的那些子弟裡面，光芒都是陳旭的，愛讀書的是陳旭，聽話懂事的是陳旭，家裡父母但凡生氣，開口第一句就是，你能不能像你大哥一樣，哪怕有他一半都行。
可能也是因為如此，他從小就不喜歡上學，因為年紀相差不大，兩人上的是同一個年級，反正第一名總是陳旭的，他再拼命也拿不到，乾脆讀完小學，就沒繼續讀了。
但談不上恨陳旭，只是不愛跟陳旭站一塊被拿著做比較，後來沒讀書之後，老老實實在家裡做農活，存在感降低了許多，父母也沒什麼好對比的了，閒話也就少了，他樂得安靜自在，哪怕幹農活苦點累點，也無所謂。
“那肯定啊，你只是低調，三年不鳴，一鳴驚人，說的就是你這種性格。”陳豪說，“你大哥是屬於那種自小性格張揚的，聰明勁也外露，但這樣，遇到好人，確實能得到很多機會，但要是遇到壞人，被人一眼看到底細，就會吃大虧。”
“他也沒辦法，從小陳家人就只盯著他，他不盡力表現，不把聰明勁露出來，換來的也是別人的說道，加上他自己又是個很在意別人看法的人，最聽不得別人的閒話。其實我打內心裡還是很佩服他的，我是知道外頭的日子不好過，乾脆就窩在村裡，哪裡也不想去，至少他敢於直面一切的勇氣，是我欠缺的。”陳鏡說。
“你能說出這番話，就證明我沒看錯你。”陳豪說。
“三爺爺，大哥他現在的處境，很兇險嗎？”陳鏡又問。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啊。”陳豪鄭重點點頭，“滷味算是新興行業，不過我查了下，上面也有幾家龍頭公司，他那個口味我嘗過，是真不錯，加上他自己有做大的野心，接下來幾年肯定要去搶市場，那些大公司的人脈，資源，哪是一個毫無背景的鄉里娃能比的？”
“那他為什麼不一心搞滷味，還開這家土菜館，精力分散，就怕一條路都走不通。”陳鏡凝眸，表示困惑。
“恩，是走得很著急。”陳豪說，“不過，他既然做了決定，我沒攔他，只能想辦法支援。說到這，又繞回到他女朋友身上了，其實他現在做的這些，跟他女朋友有很大關係，他也是逼不得已，要走幾條路，而且每條路都要儘快走通。”
“他女朋友的家庭，是不是很有錢？”陳鏡很快就明白了，陳旭搞這麼多事，不外乎就是為了儘快賺錢。
“不是家庭，是家族。”陳豪摸了摸頭髮，“我找沿海的朋友打聽過了，林家家業很大，這樣的家族，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是不可能接受一個泥腿子當女婿的。”
“我都不想去湘南了。”陳鏡眉頭皺起，“我怕看到他，會忍不住露出同情的眼神。”
“哈哈。”陳豪大笑，“等你親眼看見林虹，就不會這麼想了，你甚至可能還會有點羨慕你大哥。”
陳鏡窩進座位裡，“那我就親眼見見了，再做決定要不要留在湘南。”
嘴上雖然這麼說，但他身體已經忍不住的輕微顫抖了起來，就像是即將要去跟人打架的那種感覺，不是害怕，而是莫名的亢奮。
他已經有了很強的預感，自己會留在湘南，會站在陳旭身邊，去對抗那個所謂的家業很大的林家，以及去對抗那些會攔在陳旭面前的其他對手。
陳豪看了看他，沒有再說什麼。
前方，高速路收費站牌子上的兩個字愈加清晰起來。
湘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