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茫茫人海里,我們好不容易才跟於招娣碰了頭。

她已經嚇得臉色發白,其實我也好不到哪去,雙腿在打顫。

“剛看煙花的時候,她跟我還在一塊,可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就不見了,那麼多人,我也不知道去哪找。”於招娣急得流下了眼淚。

除了擔驚受怕,很大程度上,還有愧疚。

畢竟她一直跟陳語待在一起,她肯定把弄丟了陳語的責任全攬在自己身上。

“你別太擔心,我們找一下,今天人這麼多,走散很正常,你先別哭,跟你沒關係的。”我安慰她。

說實話,我此刻心裡有很不好的預感,但沒辦法,我必須得這麼說。

因為陳語之前的狀態就很不對勁,說白了,她不喜歡自己的出身,估計對人生也很迷茫,跟於招娣相處了一段時間,雖然表面上開心些了,可她相對而言沉默寡言,很難知道她內心的真實想法。

誰知道她內心裡到底有什麼打算。

我最擔心的是,她是有預謀的走散,這種時候假若做出什麼輕生的舉動,或者就此失蹤,我都覺得有很大的可能。

是我將她留在了城裡過年,前兩天,我還跟她父母透過電話,說會好好照顧她,讓她父母別擔心!

如果真的找不見了,我該怎麼跟她父母交代!

林虹緊緊的扣著我的手,輕聲對我說,“你也別慌,咱們先找找,一定能找到的。”

她估計察覺到我手心裡的冷汗了。

陳語沒有手機,這是最麻煩的地方,要找她,只能到處去碰運氣了。

就這樣,我們三人分散開來,四處去找,商量好了一旦找到,就打電話聯絡。

誰知還沒散開多遠,突然橋上傳來了一陣喧囂聲。

很多人在大喊:“有人跳橋了,快救人啊!”

聽到這話,我腳一下子軟了,感覺腦袋裡空白了好一陣。

我最擔心的事,發生了。

我只能祈禱,這個人別是陳語。

別的人我管不了是誰要跳橋,可千萬不能是陳語。

我循著聲音,強打精神跑過去,橋面上很多人在往橋下看。

江面燈火輝煌,所以確實能看到,橋下的江水裡,有一個人影順著水流在起伏,但到底是男是女,無法分辨。

大橋離江面有十來米高,而且江水洶湧,我雙手抓著寒冷的欄杆,內心充滿恐懼。

我想跳下去救人。

可我不知道這一跳下去,自己能不能活得了。

我的水性不算好,只在農村的小河裡遊過,這種大江,我從來沒下過。

可如果水裡的人真是陳語。

我不下去救人,會內疚一輩子。

我渾身顫抖的將外衣脫掉,拼命的深呼吸,甚至還大吼了幾聲。

但就在我要翻出橋欄的時候,林虹跑了過來,死死的抱住我的腰。

“你放開我,我必須要去救她的……”我用力的掰她的手。

“陳旭,你這樣下去只是送死!”林虹聲音很大的嚷道,“我知道你很心急,可哪怕那是陳語,你也要想想你的親人,你想想我!”

我想過,她說的這些我都想過,然而,又能怎麼辦?

林虹終究是女生,力氣沒我大,我掙開來,甚至用力過猛將她推倒在地。

我愧疚的看了她一眼,轉身翻上欄杆。

林虹哭著衝上來,“陳旭,你要跳下去,我也跟著你一起跳!”

我定住了。

我知道她說得出做得到,她就是那種女人。

“小夥子,別下去了,你看有船在往那邊走,救人的事讓他們來。”旁邊有一對中年夫妻也勸我。

我看了看江面,的確有好幾艘小船,在往江心駛去。

猶豫間,林虹再次撲過來,將我的手死死的抓住,彷彿怕我還要往下跳一般。

她低著頭,肩膀聳動,淚水落在我的手背上,燙得我心疼萬分。

“對不起,我……”我稍稍冷靜下來,充滿了自責。

這是我第一次見她如此失控的哭泣,由我一手造成的。

“陳旭,如果那個人真的是陳語,你一定會怪我一輩子。”林虹晃晃頭,“可我寧願怪我一輩子,也不想你跳下去,你如果不在了,我要怎麼活?”

我伸手摟過她,將她攬在懷裡,感受著她身體的顫抖,“我不會怪你的,是我不好,我太沖動了……你有沒傷到哪裡?”

林虹再次搖了搖頭。

我們沉默了,看著江面,都期待著那些船上的人,能把落水的人救起來。

哪怕落水的人不是陳語,而是其他的某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

我周圍的人也都殷切的期盼著。

今天是過年,大團圓的日子,不應該發生這樣的不幸。

或許我們的期盼起了作用,落水的人被救了起來,橋上發出了歡呼,朝救人者鼓掌。

其實這一刻,落水者是死是活,誰也不知道。

船回到了岸邊,可能因為此前就有安全方面的佈置,有救護車很快來到了岸邊的馬路上,不一會兒就帶上人開走了。

我們雖然在橋上看著這一切,可是距離其實很遠,又沒有車,根本追不上。

所以也無法確認情況。

林虹想起了什麼,拿出手機撥打了一個號碼,結束通話後,她跟我說,“我聯絡了警察局的朋友,應該能幫我問到些訊息……”

剩下的時間,只有等,還有祈禱。

或許塵埃落定,我的情緒沒了之前那麼焦慮,回想剛剛自己所做的混賬行為,我對林虹的愧疚越來越深。

我竟然讓她為我哭了。

“虹寶……剛才我……”我不知道該怎麼去彌補。

林虹伸手摸在我臉上,踮起腳尖,用吻將我的話全部堵住。

等吻結束,她衝我微微一笑,“今天是特殊情況,我允許你對我粗暴一次,以後,如果再讓我哭,我就離家出走。”

“不會了,我再也不會讓你哭。”我宣誓一般。

“我看你也不敢了。”林虹說。

她的手機響了起來,接聽後,確認了好幾次。

“落水的是個年輕的男孩子,還在搶救。”道完謝,林虹結束通話電話後跟我說。

我輕輕嘆息,卻還是鬆了口氣。

也許人就是這樣,對於跟自己有關的人的生死,才會看重許多。

只是,那個人不是陳語,陳語到底去了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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