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的時候，牙齒還會咬舌頭呢，在一個屋簷下住，偶爾吵幾句很正常。”我知道於招娣這會兒肯定氣消了，也想明白了，只是還下不來臺。
“你不生我氣了吧？”於招娣這才回過身，但沒急著進門，而是輕聲問。
“你看我像生氣的樣子嗎？”我輕笑，“再說了，我對你生氣，有好處嗎，以後誰給我做那麼好吃的滷鴨頭？”
於招娣抿抿唇，也笑了。
“這就對了了，笑著多好看。”我感覺她比之前有些改變，至少，一件事不會在心頭放那麼久，而且，也沒有離家出走。
當然，對於離家出走這事，我跟林虹雖然都有擔憂，但心裡多少有底，覺得現在的她已經不是當初剛來出租房的秉性，多半不會做。
不然的話我跟林虹不可能還能放心大膽的跑去餐館，只留了一個不太靠譜的李昌盛盯著。
“你是不是去找錢嫂跟錢哥了？”還沒進門，於招娣又拉住我問。
“對啊，我跑過去，聽了事情經過，然後把錢哥錢嫂狠狠揍了一頓。敢這麼欺負我家的人，他們不想活了！”我逗她說，“你放心，就他們受傷的程度，一個月別想開門做生意。你也知道，我拳腳功夫可是很厲害的，兩個人根本不是我對手，一個勁的哭著求饒。”
於招娣一聽，急了，“哎呀，你打他們幹什麼，我都已經拿到錢了。”
“他們欺負你啊，不打留著過年？”我憋著笑，一板正經。
“你啊，怎麼光會打架！”於招娣急了，“打傷了他們，他們怎麼做生意，一家老小要養活呢……”
“我管他們一家老小呢，誰讓他們逼得你割傷自己，都是自找的！”我繼續逗著，倒有點納悶了。
她應該很恨錢哥錢嫂才對，怎麼聽到他們被我打，竟然還替他們操心？
“我拿菜刀，只是嚇唬他們，錢嫂不經嚇的，一嚇準把錢給我……”於招娣或許是注意到我臉上藏不住的笑容，“你騙我，是不是，你才不會當著小孩的面打人呢。”
“才看出來我騙你。”我說，“不過，也虧你傷得不重，不然我肯定找他們要說法，不會這麼輕而易舉的放過他們。”
“我是廚師，用刀有分寸。”於招娣說。
“還真以為你脾氣上來，拿自己下酒呢。”我聽她那麼說，覺得也對，可能她用了腦子，只是想拿到錢，沒打算要自己的命。
“你才拿自己下酒！下酒那是豬！”於招娣輕哼。
“下次，不管是不是嚇唬人，都不許把刀架到自己脖子上了，知道嗎？刀槍無眼，這次不是你有分寸，而是運氣好，脖子可是致命的部位，割到大動脈，神仙都救不了你。”我見她情緒振奮了許多，想來已經過去了，正色說道。
“我殺過雞，知道的。”於招娣說。
“……”我無語，三句話不離本行了還。
“我對錢搜，其實談不上多生氣。她想多賺點，我理解的。”於招娣又說，“我只是不喜歡她把我當傻子。”
“恩。”我點點頭。
“我確實有點不小心，才割傷了脖子。”於招娣說，“然後看你們那麼著急，我很不適應，感覺很不真實，因為除了我奶奶，從來沒有人這樣對我好過。而且，我感覺自己不值得你們那樣對我，又因為自己的不配而生氣，總之，情緒一下子失控了，這也是我第一次在別人面前情緒失控，奶奶過世，我都沒在任何人面前哭。”
“招娣，在我們面前，你任何事情都不用藏著掖著，更不用壓抑自己，那很累，也很苦，最重要的是沒有必要。”我說，“其實你今天衝我們發脾氣，一開始我有點驚訝，心裡不舒服，但轉念一想，覺得也是好事，雖然你口頭上說不關我們的事，但我知道，如果你沒把我們當自己人，你暴露不出這樣的一面。”
於招娣怔怔的看著我，隨即眼眶紅了。
“招娣，餐館那邊，錢哥也讓我代他向你道歉。”我說，“這件事，結束了。”
第二天，我早早起床，自然又是因為失眠，林虹昨晚丟擲的那一句，我們之間，即便沒有七七，也沒有可能，著實跟一擊重拳，砸在了我的心口上。
這意味著，她終歸是要離開的。
而且，帶著七七離開。
我遲早，什麼都得不到。
這一天，會是我的噩夢，而我根本不知道這一天會在哪天發生。
就像頭頂懸上了一把利劍，懸劍的繩索，不知道什麼時候斷，我只知道斷的那天，腦袋會被劍刺個通透。
另一方面，我感覺這一天不會太遙遠。
林虹是能藏得住事的人，沒影的事，她絕對不會往外說。
我覺得自己，從今往後，恐怕天天得失眠了。
因為我沒有任何能力，也不知道該準備什麼，去阻止這件事的發生。
心煩意亂，又如何睡得著呢。
在房間狠狠的抽了幾支煙，我才出來洗漱，便看到於招娣竟然已經在廚房忙活。
旁邊地上，放著一泡沫箱裝著的鴨。
“你這是？”我疑惑的問道。
她跟錢嫂已經鬧掰了，還打算做滷鴨頭賣？不過看材料，似乎不只是做鴨頭。
“我不去餐館了，總得找點事做，所以打算自己幹。”於招娣臉上難得的神采飛揚。
“自己怎麼幹啊？提個桶在路邊賣嗎？”我實在想不到自己得怎麼幹。
“那不行啊，多不衛生，客人看見了，也不敢買啊。”於招娣說，“賣滷菜只能晚上賣，我白天還有時間，打算去做一個推車。之前我在附近的一家不鏽鋼加工店看見過，他們什麼東西都能焊，焊一個小吃推車，不到兩千塊錢，半天時間能焊好。”
“敢情你一定要拿回工資，是為了下一步做準備。”我笑著說。還以為她會消沉好些天，沒想到，從她提離職開始，後面的事已經想好了，並且做好了各項準備。
真是不可小覷的丫頭。
“對啊，沒錢怎麼做生意。”於招娣說，“而且，品類也得多點，我打算做滷鴨頭，鴨架子，鴨翅膀，鴨胗，鴨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