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你做人能不能講點道理？你不就是想我早點嫁出去嗎？我現在自己找了男朋友，為什麼你又不同意，非要你安排的，才能算數？”許曉音聲音很大，可能因為緊張，帶著嚴重的顫慄和哭腔。
我聽得出來，她還是很畏懼自己的媽媽，但她終於寄居起了勇氣，進行反抗。
大概，這也是她這麼多年來，第一次反抗。
跟許多年沒有說過話的啞巴，突然開口說話了，可想而止，其中經過了多少的努力，以及痛苦。
“對，只有我安排的，才能算數。”許媽媽稍微被許曉音的反應驚到了，但只是一閃即逝，很快又回擊回來，“你別給我起高調，就你的眼光，能找到什麼好男人，找些不三不四的，害了我們一家你負責得起嗎？”
雖然我不是許曉音的真男朋友，但臉上還是感覺捱了一巴掌似的，很有些難受。
我怎麼就成了不三不四的男人了？
她似乎一點都不瞭解我吧。
難道，我的臉上被人寫了四個大字，不三不四？
其實我知道，並非許媽媽看出我不是好男人，而是，因為我是許曉音自己找的。
但凡是許曉音自己的選擇，那麼一定是不好的，這就是她對自己女兒打心眼裡的認知。
就跟愛屋及烏一樣，反向也是同樣的道理。
瞧不上一個人，那麼連跟她有關的一切，都是瞧不上的。
“陳旭才不是什麼不三不四的男人，他很優秀，長得帥，又充滿正義感，我從來沒見過他這麼好的男人，我就是要跟他在一起！”許曉音展開反擊之後，已經無所畏懼，或許，是她發現，自己並非不是不能反抗媽媽，只是之前一直壓抑和剋制了而已。
聽到許曉音對我的評價，我不確定是不是發自她肺腑，但不管怎樣，至少評價這一部分，我就當真的聽吧。
“你翅膀硬了？我說一句，你頂一句，我這麼多年的養育，就養出一條白眼狼嗎？”許媽媽沒想到許曉音敢於一而再的對她吼，情緒有了些波動。
“這麼多年，我受夠了，你從小不喜歡我，把我當只會浪費食物的飯桶，無論我做什麼，都得不到你的認可，姐姐在學校考第第二名，你會跟她說這次發揮不好，下次努力點，爭取拿個第一名，我呢，天天抱著書啃到半夜，拿了第一名，你問我是不是作弊了。你摸著自己的良心，到底對我有沒有半分的養育，如果說你們重男輕女，我是女兒，所以應該被這樣對待，那我好歹還能認了，可姐姐也是女兒，憑什麼她輕而易舉就擁有你們所有的愛，所有的認可，而我，無論我做什麼，卻一點也得不到！無論我怎麼做，都是錯！”許曉音情緒很激動，眼淚也緊跟著落了下來。
我輕輕嘆了口氣，哪怕這些事沒發生在我身上，我也從來沒遭受過自己家人這樣的對方，但哪怕聽一聽，心裡都在泛著涼意。
許媽媽到底是怎樣的心思，才會對自己的女兒，如此的對待？
許雅楠站在一旁聽著，胸脯起伏不定，應該也是被許曉音的話觸動了。
可能，她以前根本沒意識到許曉音說的這些情況。
她被父母完整的愛包裹著，感受不到許曉音的水深火熱。
“曉音啊，曉音，你心眼怎麼這麼小啊，雅楠是你姐姐，你一定跟她攀比嗎？還有，你的心這麼陰暗嗎？我供你吃供你喝，供你上學，這些好，你視而不見？”與之不同的是，許媽媽失望的看著許曉音，蹦出幾句完全超出我意料的話。
我聽了這話，腦袋裡充滿了問號。
許媽媽的思維能力有問題，還是根本就沒聽許曉音在說什麼？
她竟然還把過錯認定在許曉音身上。
這是許曉音的錯嗎？
很明顯，是許媽媽自己在兩個女兒之間，過分偏袒了許雅楠，讓許曉音這麼多年來，承受著不公平的待遇。
許曉音顯然也沒料到，自己用盡全力才敢說出來的真心話，全都打空了，返回來的不是媽媽的道歉或者醒悟，而是一如既往的指責。
她摸掉臉上的眼淚，苦澀的笑了起來，“我應該想到的，說這些有什麼用呢。”
她轉身就走。
“人還沒見上，你要去哪？”許媽媽卻還沒打算放過她。
許曉音沒理會，她的心在這一刻被傷透了。
“我告訴你，你今天走，以後，別想再回家！”許媽媽說，“你姐姐那，以後也沒你住的地方！”
許曉音繼續往前走，許雅楠走前幾步，估計是想勸她別走。
許媽媽一把拉住她，“雅楠，別管她，她那麼說你，你還護著做什麼，這樣的妹妹，要來有什麼用。”
許雅楠為難的看著我。
我明白她的意思。
許媽媽對許曉音不好，但對她是很好的，可以說把所有的愛，都給了她一人，所以，她不敢，也不能違反媽媽的命令。
我默默的跟上許曉音，能為她做的很少，畢竟這是她的家事，如果外人這麼欺負她，我能幫她揍對方一頓，可對於許媽媽，我哪怕覺得她荒唐透頂，卻也不能打她一頓，讓許曉音消氣。
我們就這麼走出了商場，許曉音走到馬路上，漫無目的的朝著前方走。
我跟在身邊，默默的走著。
直到走到江堤上，許曉音找了個臺階，坐了下來，雙眼看著江面。
良久，她衝我歉意的笑了笑，“陳旭，對不起，她說你不三不四，是針對我，不是針對你，你別往心裡去。”
“我沒事，被你後面一頓誇，早就平衡了。”我說。
這孩子，明明自己才是最受委屈的那個人，反而還向我道歉，生怕我受了委屈。
“那不是誇，我說的是真心話。”許曉音說。
“一整句，都是真心話？連那句你從來沒見過像我這麼好的男人，就是要跟我在一起，也是真嗎？”我挑了挑眉頭，想逗她開心。
許曉音抿了抿唇，“如果我說是真的，你信嗎？”
我愣住了。
在我的印象中，她可不像是敢於向人表白的女孩子。
剛才跟自己媽媽一通爭辯，讓她的個性發生了轉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