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開玩笑是自己起的頭，但被笑笑這麼認真的樣子懟回來，陳旭多少有些尷尬，也不知道怎麼接下去，只好仰頭一口氣把可樂全灌了。
“因為你像我爸。”笑笑看著陳旭這幅模樣，淡淡的飄出一句。
噗嗤……
陳旭嗆到了，一口可樂全噴向對面。
笑笑似乎早有預料，微微偏了偏身體，躲過。
“我像你爸？”陳旭頓時不滿了，“我這麼年輕，他那麼老，再說了，顏值，身高那都不在一條線上……”
笑笑看著在那故作姿態的陳旭，站起身來，“走啦，我該去上班了。
陳旭哼了聲，白了她一眼。
出了小飯館的門，陳旭提議送笑笑去酒吧，笑笑拒絕，說自己可以走過去，順帶鍛鍊身體。
陳旭便也沒堅持。
等陳旭上了麵包車，開車遠去，笑笑拿出先前他寫的欠條，走向街道邊的一個垃圾桶，準備撕掉扔進去。
但頓了下，她把揹包開啟，從裡面拿出錢包來，把借條放進了夾層裡。
這男人字寫得還不錯，就當留個紀念好了。
陳旭開著車返回滷菜店，車載收音機裡，播放著搖滾音樂，在劣質音響的加工之下，更顯得撕心裂肺。
他的腦海卻是一片寧靜。
想著笑笑那一句你像我爸。
其實他哪裡不知道笑笑說的是實話。
他的確像極了二十年前的胡創業，那個剛遇見富家千金的窮小子。
如果自己不能在短時間內改變命運，哪怕他跟林虹走到有了孩子的那一步，也許，生下來的孩子，也會成為笑笑這樣，從小被迫失去父母。
他不敢往後想，卻沒有阻止自己往後想。
未來很可怕，但不能怕。
他忽然想到，笑笑雖然知道他在跟林虹談戀愛，但應該不會知道林虹的身世，因為她倆的接觸並不多，所以她是從哪裡看出來，他跟當年胡創業的處境相似的呢？
是有什麼細節出賣了他嗎？
對成為有錢人的渴望？
陳旭梳理了下，也只能想到這種可能，不由得輕輕苦笑。
笑笑給他借錢的時候，心裡應該挺同情他吧。
到了十字路口，前方黃燈，眼看要轉紅燈，人行道上行人已經動了，陳旭連忙踩住剎車，停了下來。
誰知，剛停穩，車身猛得震動，隨後完全不受控制的往前竄出去四五米遠。
剛準備過馬路的一對情侶，其中的男人反應比較快，鬆開女孩，身手敏捷的倒退躲過，女孩卻沒有那麼好的運氣，直接被面包車的反光鏡颳了一下，摔在地上。
陳旭冒出滿額頭的汗，趕緊推開車門走下去，看著女人躺在地上，一身潔白的裙子沾滿汙泥，狼狽不堪。
人應該沒受重傷，只是摔得有些疼，哎喲喲的叫著。
陳旭稍稍鬆口氣，人沒事就好。
車也開了一兩個月了，雖然破舊，可從來沒發生過事故，雖然這不是自己的責任，但人命關天，還是嚇得不輕。
稍微回過點神，陳旭一邊掏出手機，一邊拿出電話來準備報警，畢竟出了交通事故，還是交給警察來處理比較好。
“你特麼怎麼開的車！”旁邊一個拳頭對著陳旭的腦門揮過來。
陳旭下意識抬手一擋，那拳頭很用力，手機被打飛了出去，對方一腳又踹在他大腿上。
陳旭看向那人，正是地上躺著那女孩的男朋友，也可能是老公，年齡約莫二十五六歲，人高馬大，挺壯實，一臉橫肉。
剛才出事的時候，他顧著自己跑得比狗還快，這會兒倒是體現出男子漢氣概了。
”你搞清楚，是後面的車撞了我車屁股。”陳旭冷著臉，彎腰把地上的手機撿起來，順帶解釋了句，儘管對方這一腳踢得很重，但忍了下來，沒還手。
那男人卻彷彿聽不見他的話，罵道，“開個筆破面包車，還敢朝老子甩臉色！他撞你的車，那是你跟他的事，我女人就是你的車撞的！這事老子跟你沒完！”
陳旭被對方的口臭燻得想吐，側頭一看剛才撞了自己車屁股的那輛轎車，寶馬車標，車身挺高，估計五十萬往上走了。
倒是沒跑，司機推開車門走了下來。
西裝筆挺，三十出頭，戴一副眼鏡，顯得很斯文，不過臉色鐵青，看上去也不是什麼善茬。
他並沒有急著走過來撞倒的女人，或者替陳旭解圍，而是仔仔細細的圍著自己的車頭看了一陣，才罵罵咧咧的往陳旭這邊走來。
邊走邊把西裝解開，領帶也放鬆了些，看上去做好了戰前準備。
陳旭眨了眨眼，今天出門忘記看黃曆，上午捱了漢森一肘子進醫院，這會兒又是前狼後虎，屋漏偏逢連夜雨。
“你有病啊，不會開車別出門，綠燈還好幾秒，你停下來，現在我的車被撞了，你說怎麼辦？你賠得起嗎？”寶馬車司機比陳旭矮半個頭，但氣勢至少兩米多，伸出兩根指頭，用力的戳在陳旭的胸口。
“報警處理吧，該怎麼定責，怎麼定。”陳旭剋制著心頭的火氣，儘量讓自己顯得心平氣和。
以眼前這兩人無理取鬧的能力，爭辯不出任何結果，今天可能一天都耗在這裡了，他時間寶貴，還要趕回去賣滷菜。
“報你妹的警，趕緊把修理費賠了，老子時間寶貴，分分鐘幾萬上下的生意，沒空陪你耗！”寶馬車司機說著，再次往陳旭胸口戳手指頭。
陳旭低頭看了看，想著胸口上怕是被戳了好幾個紅印子了，也不知道回頭林虹看見了，會不會以為是哪個女人留下的。
到時該怎麼解釋？
“你看他個開面包車的窮筆，能賠得出錢來，媽的，老子不要他賠，老子要揍死他！”有口臭的壯漢一把揪住陳旭的衣領，揚起蒲扇大的巴掌，抽了上去。
陳旭心裡明白，這男人其實不傻，只是慫。
知道開寶馬車的他惹不起，所以根本不把矛頭往寶馬車司機身上去引，哪怕對方身體弱不經風，又是全責的一方。
這男人不是欺善怕惡，而是欺窮怕富，所以連跟寶馬車司機說話，都帶著同仇敵愾的口吻。
嘭。
卻不是巴掌扇臉的聲音。
在對方打過來的同時，陳旭捏著壯漢的手腕，往下一壓，壯漢整個身體前傾，陳旭硬碰硬的一頭槌撞上去。
兩個腦袋相碰，鮮血從額頭上流下來。
分不清到底是誰的。
壯漢頭暈眼花，身體趔趄著一屁股坐在地上。
陳旭卻依然站在原地，滿臉笑意的看向寶馬車司機。
寶馬車司機看著滿頭鮮血的陳旭，只覺得那笑容可怕得很，眼中閃過些怯意，已經沒了剛才的囂張氣焰，罵了一句神經病，轉身回到車上，開著車加速離去。
陳旭沒再看一眼地上揉著腦門還在發暈的壯漢，上了麵包車。
可能因為車身輕，也還沒來得及拉手剎就被頂飛，所以剛才的碰撞，對車子影響不太大，還能開得動。
麵包車後方冒著黑煙，駛上了寶馬車離去的車道。
陳旭目光平靜，卻又帶著某種意味不明的神采，視線盯死在了寶馬車的車屁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