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笑微微皺眉,看了眼漢森,一副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麼的樣子。
“你別告訴我,我讓你跟我回家,你死犟著不回,跟他有點關係。”漢森輕哼。
“跟你有關係嗎?”笑笑反問。
漢森被噎了下,“我是你哥,沒資格問一問?”
“你當然有。”笑笑說,“畢竟咱們冷家,有干涉他人感情的傳統。”
漢森張了張嘴,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嘆口氣,“我這還不是因為關心你,算了,當哥多嘴,咱們說回你生日的事吧,這麼重要的日子,一家老小都等著給你回去,給你慶祝,算哥求你了,你讓我完成這個任務,行不行?”
“我還是那句話,冷家,我不會再回去了。”笑笑說,“我姓胡。”
“你到底知不知道那姓胡的是靠什麼起的家……”漢森說。
“他是我爸。我二十年沒有過爸爸,這種滋味,你又知不知道?你當然不知道,因為你從小就生活在親爸親媽身邊。”笑笑說。
“你待在他身邊這麼久,也沒有相認吧,否則他早接你回家了。你以為他沒瞧出來你是他女兒嗎?你跟姑姑長得多像啊!”漢森說。
笑笑沒出聲了。
“跟我回吧,你待在這不會有結果的。”漢森再次勸道,“你的生活才剛開始,別跟姑姑一樣,困在過去,一輩子都毀了。”
“你混蛋!”笑笑突然失控,聲音很大的吼了出來。
“我混蛋,我混蛋。”漢森自知說錯了話,連連認錯,心裡更是恨不得多扇自己幾個嘴巴子,關心則亂,說溜嘴了。
發生在笑笑母親身上的事,不正是爺爺奶奶一手造就,更何況她的人生算不算毀掉了,也輪不到他去評說。
“我不想再看見你。”笑笑冷著臉說。
“阿月,家裡如果換個人來,不會是我這種姿態……”漢森嘆口氣,轉身走人,只是走了幾步,又忍不住做最後一次努力。
“沒關係,我的屍體不會很沉,誰來都能扛回去。”笑笑說。
漢森苦笑,看了眼她,轉身離開。
陳旭在樓梯間早已跟林虹打完電話,剛才漢森和笑笑兩人的談話,他聽得七七八八。
但避免尷尬,還是隔了好一陣才走出來。
“漢森走了?”陳旭故意問了句,佯裝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他叫冷森。”笑笑說。
“你們是親戚……”陳旭眨了眨眼,倒是剛才就從兩人的對話裡,理清了漢森和笑笑的關係,只是沒想到,笑笑會親口告訴他。
“是我表哥。”笑笑把剛從藥房取來的藥品遞給他,“來勸我回家。”
“你出來一年多沒回去過?”陳旭問,之前一直以為笑笑待在胡創業身邊打工,跟家裡關係應該沒斷,可剛才得知的資訊,顯然並非如此。
笑笑點點頭,“自從我知道我爸在湘南後,我就一直很努力的讀書,拿到出國留學的名額,但我到了機場,並沒上飛機,而是跑到湘南來,前不久終究還是被家裡知道了。”
陳旭弄清楚來龍去脈,輕輕的嗯了聲,“胡叔告訴我,你過兩天生日,他讓我帶你去他家,跟他一起吃飯……”
說話時,他仔細的觀察著笑笑,生怕她會因為胡創業沒有親自來邀約而不開心。
但胡創業這麼做,陳旭大概能理解,這樣能給笑笑留有選擇的餘地。
很可惜,陳旭並不能從笑笑平靜的臉上看出任何資訊,彷彿說得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
在他看來,剛才的話已經表達得非常清晰,胡創業這是要跟她父女相認的意思。
這不是笑笑一直夢寐以求的事嗎?
見笑笑沒什麼反應,陳旭又補充了句,“你如果沒準備好,我可以跟他去說,再等等……”
話說到這個份上,幾乎等同於跟笑笑直說,胡創業已經知道了她是他女兒這件事了。
笑笑卻完全沒管他的這個話題,“有沒有空,陪我走走。”
陳旭點頭,跟著笑笑離開了醫院。
醫院附近不遠就是江邊,兩岸的柳樹正在抽芽,風兒一吹,透著一種綠葉的清香氣。
只不過夾雜了江風的腥氣,略微的不太好聞。
雖說是走走,可只走了幾步遠,笑笑就找了處地方坐下了,視線看向江面,一言不發的待著。
陳旭頗有些忐忑的站在旁邊,因為他知道笑笑在顧慮什麼,但他無從猜測。
站在胡創業和笑笑是父女親情的角度,這種相認,無論是誰,都喜聞樂見。
然而,兩人各自背後的牽扯,以陳旭接觸到的資訊,都能感覺到,這其中會藏著可怕的後果。
胡創業絕不是善茬,否則不可能白手起家,在湘南弄出這麼大的家業。
這個人能力和智慧,絕對超過常人很多,可冷家當年,還不是活生生將他跟笑笑的媽媽拆散了?
所以,可以證明,冷家更不是吃素的。
甚至剛才冷森話裡話外,對笑笑都有著威脅意味,表明冷家絕不會輕易放手讓笑笑待在胡創業身邊,遲早會派更厲害的人來帶她走。
笑笑在胡創業身邊待了一年多的時間,他不可能沒認出來,沒有急著相認,想必也有他的考慮和顧慮。
甚至於是對冷家的忌憚!
以如今胡創業的身家,還會忌憚冷家,冷家得有多強?
陳旭越想,身體逐漸繃直起來,呼吸聲逐漸加重。
因為他想到了顧家。
那個連林虹的家族都害怕的顧家……那個他不知道多久以後,就要直面的龐然巨獸。
一個拼了命奮鬥半生的人,在幾代人努力才造就的大家族面前,是不是還如螻蟻一般?
“我其實最討厭過生日,只是這件事,我從來沒告訴過別人。”笑笑忽然開口。
陳旭回過神來,看向她。
“並不是厭惡自己出生。”笑笑接著說,“而是因為我最想陪我過生日的兩個人,都不在我身邊。”
陳旭知道她說的是她的爸媽。
的確,如果過生日不是跟自己最愛的人在一起過,反而很難過。
“從我很小的時候,我媽就一直待在療養院,外公建的,裡面只有我媽一個病人,其他人都負責照料她。”笑笑看向陳旭,“不過,與其說是療養院,不如說是一座監獄。但對我媽來說,也無所謂了,她記憶力不好,一直在退化,到現在,她已經不記得生過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