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叫做小東的大個子甩了甩手，怒視著我，我剛才用了點力氣，好讓他知道，要真打起來，不定誰吃虧。
當然，萬一他真要打起來，我其實不會動手，頂多拽著李昌盛跑路。
本來就已經沒道理了，再打一架，只會越來越沒理，添亂。
但談判的基礎，是雙方得在能談的情況下進行的，我要不稍微強勢點，展現出點實力，這事只能繼續僵化下去，被人欺壓得死死的。
“我也不為難你們，出這種事，誰都不想，拿一萬塊錢醫藥費吧。”張哥嘆口氣說。
“一萬……”李昌盛嘆口氣，直抓頭髮，“我哪有一萬！”
我掃了掃病床上的小男孩，從那手的傷勢來說，肯定不需要一萬醫藥費，不過具體在醫院花了多少，我跟李昌盛不清楚，他直接打了五折，算是大讓步了。
盤算了下，跟李昌盛湊一湊，差也差不多能給得出。
“一萬，我們給。“我替李昌盛答應下來。
李昌盛小聲衝我嘀咕，“陳旭，我沒那麼多，身上就三千。”
“我知道。”我輕聲回他一句，“找知道你不夠，剛才我也把銀行卡里的錢全取了。”
我從褲兜裡拿了一大疊錢出來，抽了三張，其他的遞給李昌盛。
這是我所有的存款，一共七千三，拿出三百，加上李昌盛的三千，恰好一萬。
在銷售公司辛辛苦苦大半年，算是一夜又回到從前了。
李昌盛看了我一眼，把錢接了過去，“多謝了，哥們。賺錢了我儘快還你。”
說實話，對他什麼時候還錢這事，我沒太在意，不是因為我講哥們義氣，不在乎這錢，而是我知道他的情況，很快連工作都要沒了，平時花錢又沒太多規劃和節制，要還這七千塊，還不知道猴年馬月。
所以，從我決定拿出這錢的時候，我就沒想過他什麼時候能還。
他把錢數了一遍，遞給張哥，張哥沒再數，放回兜裡。
“張哥，麻煩你，幫我們寫張收據。”我從兜裡拿出找準備好的紙筆，遞過去。
“你事兒還挺多。”小東不爽的說道。
“錢都給了，寫個條子的事，不多，不多。”我說。
張哥倒沒說什麼，把條子寫了。
看了看，應該沒什麼問題，我讓李昌盛把條子收起來，鬆了口氣。
雖然肯定賠多了好幾千，虧了大把錢，但好歹是解決了這事，那多出的幾千，當給李昌盛買個教訓吧，讓他別隻顧著賺錢，毫無顧忌。
當初他明知道做私單會有傷人風險，還是咬牙要幹，我就很擔心他在歪道走到黑。
沒幹幾單出了這事，不幸，也是萬幸。
“那什麼，賠償款雖然出了，家裡的那產品，你們還得給我拆掉，然後把簽單費用還回來。”本以為這事就此結束，誰知張哥又冒出來一句。
“我只負責簽單，施工的不是我，出產品的也不是我，而且我的這份錢已經賠了，這事你不能找我了。”李昌盛愣了愣，說。
“條子上給你們寫得清清楚楚，是醫藥費和賠償，不是簽單的錢。”張哥突然聲調高了許多，不再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
我看著他的這個變化，感覺有點點哪裡不太對勁。
“對啊，你們的產品把我家孩子燙傷了，肯定得拆掉，那簽單費用必須得還回來的，不然再燙傷人怎麼辦？”一直沒開口的張嫂也幫腔道。
“那產品就五千塊錢。你們一萬都賠了，五千再湊湊。”張哥說。
“什麼叫湊湊，這五千簽單的錢，跟我沒半毛錢關係，又沒落我口袋。”李昌盛說，“我反正一分錢不會再掏了。”
別說他，我也以為賠了一萬，這事就跟我們沒關係了，沒想到張哥留了半截事在心裡，等我們賠了錢，又丟擲來說道。
怪我考慮不周，沒顧上清理這個尾巴，一心想著賠了燙傷的錢了事，誰知道，還有一筆錢在等著我們。
“單，我是跟你談的，上門安裝，也是你帶人去做的，怎麼叫跟你沒半毛錢關係？“張哥瞪著眼珠子說。
“我給了一萬給你們，這不是錢嗎？”李昌盛吼道，“你孩子的燙傷，真要一萬嗎？我犯了錯，認了，該賠的都賠了，合著看我配合，就盯上我了是吧？”
“你吼什麼吼，裝一堆偽劣產品，把我們家小侄子燙傷了，你還有理了是吧，我特麼就是慣著你了，不大耳光抽你，你都不知道這世界上還有道理。”大個子小東嗓門比誰都大，震得我耳膜嗡嗡響。
張哥家的孩子被嚇得哇哇大哭起來，不過神奇的是，旁邊看童話書，沒大人陪的小女孩，彷彿聽不見我們的爭吵，連頭都沒抬一下，繼續在看書。
對於局勢急轉而下的變壞，我已經無能為力，反正我跟李昌盛已經一分錢都拿不出來了。
“來，你來，抽我，你要不抽我，都不是人養的。”李昌盛湊上去，把臉頂在小東面前。
小東這次是一點沒被唬住，一巴掌就抽了下來。
啪。
耳光聲響起，李昌盛捱了一巴掌。
我看他被打得有點發懵，飛起一腳踹了上去，踹在小東肚子上，小東退後幾步，撞在病床的鐵架上，腳下一滑坐了下去，他另一個同伴抄起木凳朝我砸來。
我既然動了手，就不能吃虧，動作比他迅猛許多，反腿一掃，踢在他拿木凳的胳膊上，木凳掉落，正好落在李昌盛身前，李昌盛撿起來，朝著還坐在地上的小東迎頭砸去。
小東用手擋了兩下，嗷嗷直叫。
我看李昌盛都紅了眼，拽起他趕緊跑。
剛跑出門口，迎面撞上一個女人，女人一屁股坐地上，哎喲哎喲起來。
我愣了下神，沒想到這女人我認識，雖說沒怎麼化妝，但這滿頭的紅頭髮太醒目了，竟然是米克思酒吧的紅紅。
難不成她女兒是在這家醫院住院？
身後小東跟他朋友已經追了上來，喊打喊殺，我顧不上攙扶她，甚至連道歉都沒顧上，拽著李昌盛趕緊跑。
兩人一口氣跑出醫院，到一條小巷子裡才停下來，兩人都是氣喘吁吁。
李昌盛身體素質不如我，癱在地上只吐舌頭，手裡還抓著病房的那條木凳子。
過了好半晌，兩人緩過一口氣，李昌盛揉著紅腫的半邊臉，吐了口帶血的痰，“我去，這都什麼事，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你說你腦子是不是有坑，人家都說要抽你了，你還把臉湊上去。”我看著他那狼狽的樣，揶揄道。
原本打不起來，這小子自己找揍，忍一忍不就過去了，非挨一巴掌，弄得我不得不出手。
“陳旭，你別惹我，這會兒我脾氣可不大好。”李昌盛氣呼呼的瞪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