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嬸今年才三十多點，嫁給我表叔的時候，我已經十來歲，她跟我表叔是在外省打工認識的，因為見過些世面，我小時候非常喜歡找她聊天，聽她講村外面的事情。
她比我大上十來歲，又是我表嬸，但在我面前，從來沒有長輩的架子，與其說是我表嬸，我倒一直覺得她像我姐姐。
所以我覺得問她事情，比問我媽靠譜。
不過這回可能是當著我媽的面，她沒敢告訴我。
“你跟你女朋友先回吧。”表嬸笑呵呵的說，隨後又補了一句，“晚點告訴你。”
我媽瞪了她一眼，“早知道就喊你過來幫忙了，碎嘴子。”
表嬸又笑了，“你啊，還是別找了，回去招呼旭旭的女朋友。人家大老遠的過來，要怠慢了可不行。我幫你再找找。”
“你也別找了，去把你家土雞蛋送點過來。”我媽說著，拍了拍身上因為找東西沾染到的泥土等雜物。
“我可真是……幫你找東西沒討到好處，還要搭上幾個土雞蛋。”我表嬸很是無奈。
“幾個可不行，多拿點，你家那老母雞不是很能下蛋嗎？”我媽又說。
“行行行，全拿過來，我把老母雞都給你送過來，放你家下一段時間，這樣可以了吧。”表嬸說。
“老母雞就別送過來了，我還得浪費玉米喂。”我媽說。
我表嬸看了她一眼，徹底無語。
“你媽媽跟你表嬸可真有意思。”林虹站我身邊，低聲笑著說。
“沒你有意思。”我輕哼了句，生氣的往家的方向大步走。
此刻我們已經到了村口，離我家已經不遠了，因為得知林虹懷孕，我整個人氣得摩托車都不想坐，而且，我估計晚上吃飯也吃不下了。
林虹緊跟了我幾步，“你什麼意思啊？把我拐到你老家了，就開始拿出真面目，對我冷言冷語，是不是？”
“對，我待會兒就把你賣給我們村那個瘸聾子傻瓜……”我說。
“什麼是瘸聾子傻瓜？”林虹眉頭皺了皺。
“那男人四十多歲，腿是瘸的，耳朵是聾的，而且智力還有問題，所以娶不到老婆！我把你賣給他，肯定能買個好價錢。”我說。
“為什麼呀，你為什麼要把我賣給別人，你自己留著當老婆不行嗎？我這麼如花似玉的，賣給別人多浪費……”林虹很不能理解的說。
“我可不想當別人的便宜老爸。”我說。雖然跟她在說著玩笑話，但這一句是真的。
“噢，原來是這麼回事。”林虹樂了，往後看了眼。
這會兒我媽跟表嬸在後面也在說悄悄話，林虹看的就是她們。
“陳旭，你不會沒聽出來我說懷孕了，是在開玩笑吧。”林虹湊近我些輕聲說。
“真開玩笑？”我雖然知道她平時愛開玩笑，但她說自己懷孕這事，我是真的當真了。
就是那種哪怕心裡頭知道，她百分之九十九在開玩笑，但剩下的那百分之一的可能性，還是會對我造成很大的影響。
甚至於，懷孕這兩個字，我都不想從她口裡聽到，一聽到情緒就穩不住，滿腦子裡都是胡思亂想的想法。
“我還以為你找已經對我的玩笑話免疫了呢。”林虹笑了下，又突然嘆了口氣。
“怎麼了？”我愣了下。
“我剛才啊，確實是看到車道下面有兩個人，想著可能是你們村的人，才故意說自己懷孕，好讓她們回頭給你在村子裡宣揚宣揚，讓你難堪的。”林虹說，“不過我確實沒想到，有一個會是你媽媽……”
“……”我一陣無語。
敢情林虹說懷孕，是為了讓我村子裡的人，以為她懷的孩子是我的。
然後，沒想到，會第一時間就讓我媽知道了。
而且這當事人親口說，跟從別人嘴裡傳過來的效果，自然是決然不同的。
“你說，剛才我故意那麼大聲音說自己懷孕，你媽媽和你表嬸，聽見沒有？”林虹有些忐忑的問我。
“這我上哪裡知道去。“我看了看她，有些幸災樂禍，這是不是算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但我真不知道我媽媽聽見沒有，如果聽見了，還不知道回了家，會怎麼說道我。
畢竟我爸媽屬於比較傳統的人，從小開始，對我家教甚嚴，我跟林虹擺明了沒結婚，結果鬧出個小孩來，實在過於離經叛道了，她是無論如何不會輕易放了我的。
而且，要是她跟我爸提上一嘴，我少不了要挨一頓胖揍。
“我好後悔。”林虹又嘆了口氣，平時她是那種無論做什麼，都給人一種遊戲人間的瀟灑愜意，又有一種萬事盡在掌握的從容有度，沒想到，剛跟我媽碰上，就破了功了，滿臉愁容。
我見她這樣，忍不住想笑，但實在沒力氣笑出來。
她不僅坑自己，連我也坑進去了。
只能祈禱，我媽媽跟我表嬸，剛才沒聽到林虹說自己懷孕的那事吧。
陳豪雖然肯定是聽見了，可他是絕對不會往外傳的。
回到家，家裡還沒其他人，今天是週五，弟弟妹妹都在鎮上的學校上學，我爸是個木工，平時在村子裡幫人做傢俱修房子，偶爾鄰村也會喊他去做事，屬於早出晚歸，賺錢養家的人，跟我在城裡上班也差不多，不常在家。
當然，哪怕都是工作，我爸比我的處境好太多了，別人讓他做事，那都是好酒好煙伺候，上門請的，張口還得喊一句陳師傅，我就不一樣了，招呼客戶都得陪著笑臉，時不時挨頓莫名其妙的罵也是常有的事……
進了家門，我媽找了兩雙鞋出來，都是嶄新的棉布鞋，鞋底是千層底，她一針一線自己納的，而且還放了自己納的鞋墊。
這還是我第一次有這個待遇，之前，我一雙棉布鞋已經穿了好些年，雖然每年都看到我媽在納鞋底納鞋墊，從來都是做好了，就放櫃子裡鎖起來，我問能不能拿雙新鞋穿，也總是被無情拒絕。
“姑娘，先試試看，合不合腳，不合腳我那還有別的尺碼。”我媽遞給林虹鞋後，說道。
“謝謝阿姨，您叫我小虹就可以了。”在我媽面前，林虹乖巧得像極了許曉音。
“小虹，這名字好。小旭，你先給小虹把鞋換上。”我正準備自己換鞋，我媽衝我喊道。
“我給她換鞋？”我一個大男人……這不太好吧。
“恩，你換，難不成還讓她自己彎腰換呀，懂事點。”我媽擺了下手說，“我先去做飯，你們換好鞋，在客廳看會電視。”
我媽一走，我還在猶豫，林虹已經坐下了，伸了伸腿，挑眉弄眼的看著我，“趕緊來呀，聽媽媽的話，給我換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