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峰正在和老太太聊著，顯然還聊得挺開心。
他是做了幾年的老員工，在跟客戶交流這一點上，確實做得比我順暢得多。
但這不代表他有權力搶我的客戶，而且是還明目張膽的搶。
這一瞬間，我怎麼可能不生氣，手不由自主的捏著一次性紙杯，都捏得變了形，滾燙的茶水溢位一些在我手上，我都感覺不到疼。
“峰哥，這位阿姨剛在跟我聊的。”我冷靜了一會兒，走到桌子旁，儘量保持平靜，面帶微笑的對徐峰說道。
“啊，是嗎，那我沒注意。”徐峰抬頭看向我，嘴上這麼說，但絲毫沒有起身的意思。
“沒關係，現在我告訴你了，可以讓我跟阿姨談了嗎？”我依舊保持微笑，不過話其實挺硬的。
畢竟當著客戶的面，我不可能直接上去扯著他衣領，讓他滾開。
但是，我面對他，不用像李昌盛面對柳齊明那樣，吃了虧悶著不出聲，他們是師徒關係，還要保持一定的顏面，甚至我覺得當徒弟吃點虧也沒辦法，畢竟要跟師父學東西，可徐峰跟我只是一個部門同事關係。
他是比我早來幾年，算是前輩，可前輩為老不尊，我何必跟他講什麼情面。
“你才剛轉正兩天，很多工作上的事還不太清楚，我談吧，你看我跟阿姨也談得挺好的。”徐峰笑呵呵的說。
我眼皮子跳了下，臉上的笑容快要繃不住了。
他做得很絕，直接將我剛轉正的身份表明出來，這很容易引起客戶對我專業度的不信任，所以，哪怕我把這個客戶搶過來，很可能也談不成。
“阿姨，不好意思哈，我這同事新來，不太禮貌的打斷了我們的談話，咱們繼續？”徐峰扭過頭去跟老太太說道，看樣子已經不打算搭理我。
老太太看了一眼我，對徐峰說，“那行，我確實也看他比較年輕，你看著比較沉穩點。”
徐峰臉上笑得跟朵花似的，昭示著自己才是勝利者。
一種巨大的挫敗感席捲而來，就跟那天看到前女友李莉挽著張揚的手走進包廂，出現在我面前時，我的感受一樣。
我舔了下唇，幾秒鐘的工夫，我嘴唇都幹了。
強忍著直接揍得徐峰生活不能自理的衝動，我轉身朝衛生間走去，用冷水洗了兩把臉，內心的燥意絲毫都沒有減弱。
李昌盛快步跑過來，“徐峰那小子，搶你客戶了？”
“你都看到了，還問。”我看向他，過來捅刀子呢？
“臥槽，我遠遠的看著你倆在那說話，我就猜到有事要發生。”李昌盛爆了聲粗口，“你打算怎麼辦，就這麼忍他？”
“不然呢？”我嘆口氣。
雖然很想打，但真去打一頓是不可能的，太影響公司形象了。
“他又不是你師父，管他呢，要不咱們等他下班，到公司外面，揍他一頓？”李昌盛說。
“怎麼感覺你比我還氣憤呢。”我納悶的看向他。
“老員工沒一個好東西，師父我又不能打，心裡憋的這口氣，總要找人發洩，算他倒黴！再說了他知道你跟我是兄弟，還敢惹你，太不給我面子，不揍他揍誰？”李昌盛眼底冒起兇光。
“說的你好像銅鑼灣扛把子似的，還要給你面子。”我嗤笑聲，“算了吧，你還是好好工作去，這事你不用管。”
“真不揍他？”李昌盛還不打算放手。
“不揍，揍他有什麼用，客戶還不是不會還給我，而且他也不一定能談成，鬧一場沒什麼意義。”我說，“吸取教訓，下次注意，別讓他鑽空子就是了。”
“狗子，你變了。上回自助燒烤的時候，跟熊大鵬正面剛的血性呢。”李昌盛看著我頗有些失望的搖搖頭。
“滾蛋。”我推了一下他，用紙巾將臉上的水搽乾淨了，回到銷售大廳。
徐峰那邊，連客戶都認可他來談，我確實已經沒了辦法再參與，乾脆回胡創業這邊，再幫他打打下手。
到了時，胡創業卻已經談完了，見到我，招了下手讓我過去。
“我讓你招待的客戶呢？”他直接問我。
“被徐峰搶走了。”我低著頭，有點沒臉跟他說話，他心裡肯定早知道怎麼回事了。
到這一刻我才意識到，那個客戶其實也不能算我的，是胡創業先看見，他讓我去接待一下，不過是爭取點時間，最終這個客戶如果談下來，業績要歸屬於他。
我自己的客戶被搶走了，忍一下就過去了。
可現在的情況，變成了我弄丟了胡創業，也就是我師父的客戶。
他在上個季度，做得比林虹還好，顯然不會放棄任何一個獲取業績的機會。
其他銷售搶客戶這種事，發生在他頭上，他絕不會允許。
“沒用。”胡創業冷著臉，吐了兩個字出來。
一雙本就一道縫似的眼睛盯著我，看上去充滿了鄙視。
這話讓我的頭低得更低。
我確實沒用。
胡創業這話一點毛病都沒有。
但如果他不說，我可能心裡不當回事，他一挑明，沒用這兩個字，就跟耳光似的，打在了我的臉上。
給我貼上了標籤。
“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把這個單子給我拿回來。”胡創業說完，起身走了。
我站在原地，深深的吸了幾口氣，看向徐峰跟老太太那邊。
他們聊得很開心，有說有笑。
一般這種情況，客戶的簽單意願都很強。
果然沒多久，徐峰拿出了客戶合作意向表。
客戶資訊以及客戶要購買的產品資訊都會填上去。
這等同於一個預備合同，除非發生大的意外，基本上等把後續的一些細節處理完，就可以籤正式合同。
我要不趕在徐峰跟客戶把這張表填完之前進行阻止，那胡創業交代我把單搶回來的事，基本泡湯。
來不及思索更多，我邁步走過去。
“阿姨，方便聊幾句嗎？”我懶得看徐峰一眼，直接跟老太太說。
“陳旭，我跟阿姨已經談完了。”老太太還沒說話，徐峰站起來看向我，目光裡透著警告的意味。
“阿姨，我師父叫胡創業，上個季度的銷售冠軍，他手上有別人沒有的優惠名額，在他手上籤合同的話，比較實惠。”我沒理徐峰，說道。
我沒說假話，作為季度銷冠，比徐峰這種一般銷售有更大的議價權力，這也算是公司為了刺激銷售人員去業績，爭取往前排名的一個手段。
畢竟客戶購買產品的時候，都會希望能更優惠點，跟有沒有錢沒關係，是人性。
老太太對此很感興趣，看向我，“真的嗎？那你跟我說說情況。”
“陳旭，你鐵了心要跟我搶？”徐峰貼近我，側過身子擋住老太太的視線，伸手揪住我的領帶，在我耳邊咬牙切齒的說。
“峰哥，你是前輩，我怎麼敢跟你搶？我只是……跟你學習。”我嘴角勾起，輕輕一笑。
這一刻，我才感覺自己的腰桿重新挺直了起來，挺直了沒想象當中可怕，反而無比輕鬆，舒服。
人啦，老是向人彎腰，就很難再挺直了。
不如，從一開始，別彎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