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現在開始做善事,還來得及嗎?

堂屋內,醫師把完脈後,又檢視了範老道手臂、腰肋處的劍傷,用銀針刺入其中一處差不多癒合的傷口深處,拔出銀針後,從醫箱內取出一個天青色瓷瓶,倒了一丁點白色藥粉在銀針上。

看著沾染血跡的銀針瞬間變成淡藍色澤,醫師搖頭嘆了口氣。

範巨然心中七上八下,臉上都變色了,急道:“姚兄,不興你這樣嚇人,我到底中了什麼怪毒,你就說還有救沒救吧?”

姚醫師用帕子將器具擦拭乾淨,一樣樣收撿歸進醫箱。

“範道友,實不相瞞,你中的是罕見的‘無影水毒’,已隨血侵蝕進入經脈,姚某修為有限,不能幫伱祛毒,咱們多年交情,更不敢開方糊弄,你明日來‘鴻醫堂’,我請何師叔出手幫你試試。這個怪毒要不了命,只會慢慢侵蝕廢掉你一身修為。”

聽聞噩耗的範巨然愣怔好大一會,臉色鐵青,他聽說過“無影水毒”之名。

太他孃的歹毒,這是何人要陰害他?

讓他失去一身修為,還不如要了他的老命乾脆。

“這請何前輩出手,不知費用如何算?姚兄你也知道,我手頭存不住靈石,有一個花一個的性子,拮据得很,你先露個底,我好找朋友幫襯一二。”

見到姚醫師背起箱子要走,範老道口中哭窮道。

坊市中故老相傳一句讖語:有啥別有怪病,沒啥別沒靈石。

再厚的家底兒也禁不住醫堂折騰,他與何前輩可沒有任何交情,他是擔心靈石治沒了,毒還在體內,那怎麼一個慘字了得。

姚醫師停住腳步,不苟言笑的臉上分不清是冷漠還是敷衍,道:“範道友,早日治療,毒不及臟腑,還有祛除的把握。你先準備一千靈石,何師叔是築基高人,能請動他老人家出手不容易,明日晌午之前趕到鴻醫堂,切記!”

範老道滿嘴苦澀,狗日的,這是瞄準他的家底兒下手吧,太狠了。

他拼死拼活近百年,除了購置這座半山腰的院子,就剩這點存餘。

上下一張口,一千靈石沒了。

一個上等的完璧婢女也才五顆靈石,當然換世俗的演算法合到了五千兩銀子,是一個讓人瞠目結舌的天價。

誰叫山上山下規矩不一樣,要不五千兩白銀可以在世俗買到一院子婢女。

送走姚醫師,範老道沒有心情與走近的陳謀說話,回自己房間想事情去了。

再是鬱悶、不甘又能如何?

這條老命還是要救的,要不留著靈石給別人花,自個的院子給別人住,自己的婢女給別人睡?……啊呸,他腦殼又沒得病中毒。

翌日上午,恢復笑臉的範老道叫上陳謀往坊市去,他身上的外傷已經痊癒,途中遇到相熟修士,老道停下來笑談幾句。

除了借靈石的事不能說,什麼渾話都可以說。

丹陽坊方圓百餘里地盤,大部分都開闢出規整靈田、藥圃、靈植園子。

中間十餘里長條區域打造成各種式樣的院子、洞府、山水閣樓等,供修士們租住或置業,山頂上蜿蜒十里長的才是真正的坊市街鋪。

陳謀是第三次踏足青石鋪路的街道,兩旁鱗次櫛比的各種鋪子,雕樑畫棟,古香古色,街上人來人往很熱鬧,卻不會太顯嘈雜吵鬧。

兩人走到坊市中間一棟掛著“外事坊”牌匾的三層木樓前,範巨然示意稍等片刻,他單獨走進外事坊登上二樓,找到董執事請三天假。

巡坊修士抓賊有功,受傷嚴重者可請假,這是坊市內的規矩。

當然具體的請假時日長短,以及傷情嚴重與否,由當值的執事酌情判定。

範巨然不會空手而來,一壺上好靈酒從袖內取出,不經意放到董執事的案桌,他請假的批覆被董執事當場簽字,叮囑他好生修養,身體為重云云。

告退下樓,範巨然領著陳謀來到鴻醫堂,有青衣夥計迎上前,簡單詢問幾句,帶著兩人來到二樓姚醫師的問診房間。

姚醫師交代陳謀在房間等候,沒有多餘廢話,領著範老道去了三樓。

陳謀喝著夥計沏的一壺茶水,他在猜測範老這回只怕要破費不少,這幾天,他要在坊市多走走看看,瞭解一些情況,包括範老道的風評。

約刻餘鍾後,姚醫師和麵有憂色的範老道返回。

“範道友,除非你能請動金丹前輩出手,一次性拔除,否則還是穩妥著,多分幾次治療,金丹前輩出手的代價,也不是你能承受。要不你去其它醫堂轉轉?”

姚醫師見慣了生死,說得很是輕描淡寫。

範老道臉上皺紋疊起苦笑:“我肯定是信你的,咱們多年老交情了,只是……唉,何前輩分幾次出手,能否將毒拔除乾淨?可別有點殘餘,我這身板……禁不住折騰啊。”

姚醫師見範老道沒有避著陳謀,沉吟著傳音道:“無影水毒極為難纏,老範,我建議你先治療三次。”

他不敢打包票說何師叔出手,就一定能將餘毒徹底清除,但是治療之後,能多活些年頭是肯定的,螻蟻尚且惜命,何況修士乎?

範老道思索片刻,點點頭:“只能如此了。”

治療三次,一次五百,明碼實搶要花銷一千五百顆靈石,還不能保證治好,真他孃的黑。

去其它醫堂治療,以他的性子更不放心,都是些不吐骨頭的傢伙。

散修沒地位啊。

他的巡坊修士身份,在這些勢力、宗門面前,啥都不是。

走出鴻醫堂,範老道沉默著有些心神不屬,街上遇到熟人打招呼,往往要叫他幾聲才反應過來。

他陷入了對前塵往事的懷疑,是不是殺人和缺德冒煙的孽造多了,業力纏身,才招致此劫?可是老老實實做事,哪能在坊市立足賺一座院子?

混跡坊市這麼多年,似乎很難見到有散修善終。

死的死,散的散,朋友換了一茬又一茬。

都是些造孽的傢伙。

陳謀陪著老道在街道上來回逛蕩,他無法寬慰陷入困境的老道。

原來老道是中毒了,瞧情形恐怕不容樂觀。

“走吧,去‘外事坊’給你辦一個身份,你可以在坊市租一處小點的院子。今後你租幾畝靈田種著,還是去其它鋪子做雜工,一切隨你,散修嘛,都是慢慢熬出來的。”

範老道突然說道。

陳謀愣了片刻,好事來得太突然,他朝什麼條件都沒有提就放手的老道拱手致謝。

世上沒有白吃的午餐,難道範老道是沒得治了?

“您的恩情我先記著,容後再報。”

“罷了,休得再提。”

範老道嘆了口氣,咧嘴勉強笑了笑,他現在開始做善事,還來得及嗎?

和腳步輕快的年輕人往前走去。

他心事重重。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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