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風雲際會

賀蘭敏之撫掌笑道:“在下願稱陰姑娘一聲知己。

想我煌煌大唐,滿街具是胡曲胡舞,在下委實看不過眼。

先生所創所推之律詩、絕句,文字簡潔,聲律優美,最適吟唱。

在下欲於新年,在國公府舉辦一場宴會,特邀陰姑娘一展歌喉,不知陰姑娘意下如何?”

詩歌詩歌,詩與歌是相輔相成的。

隋朝與初唐處於詩文荒漠,充滿了齊梁的靡靡之樂。

故而在這段時間樂舞也處於荒漠階段,都是一些陳詞濫調。

除了上古時期流傳下來的大正雅樂之外,唯一值得拿出手的唯有《秦王破陣樂》,這還是唐軍一直沿用的軍歌改良而來的。

而教坊司與坊間最為盛行的音樂,大多來自西域龜茲。

龜茲歌舞在這個時代堪稱第一,深受唐朝上下公侯貴族喜愛。

賀蘭敏之口中的胡曲胡舞,指的便是龜茲歌舞。

陰萱大感心動,只是皺眉道:“陳侍郎的詩,那是絕頂的。

可好詩卻無好曲,前朝留下來的曲調,並不適合盛唐體。

妾才疏學淺,實不敢玷汙陳侍郎詩作.”

古代的音樂不比後世,百花齊放。

他們的曲大多都是固定的,比拼的是詩詞。

故而詩詞要講究音律對仗,對的就是固定的曲調。

絕句、律詩在字句、押韻、平仄、對仗各方面都有嚴格規定,是最適合舊曲填唱新詞作品。

只是陳青兕這位開創者新定,並沒有適配的曲調。

套用宮體的靡靡樂曲,那是對盛唐體的玷汙。

賀蘭敏之展顏笑道:“無妨,有絕頂好詩,又有陰姑娘這樣的歌喉,豈能沒有好曲?”

陰萱看著帶著幾分張揚灑脫的少年郎,盈盈作揖道:“願為郎君,盡效綿薄之力.”

賀蘭敏之起身回禮,“在下靜候姑娘!”

他說著壓根不看柳輝、宇文解,自顧自的離去了。

賀蘭敏之回到周國公府,小妹賀蘭敏月立刻迎了上來。

“兄長,情況如何?”

賀蘭敏月語帶擔憂,那武家人特有的一對誘人媚眼,透著幾分焦急。

賀蘭敏之大手一揮,道:“為兄出馬,還能有錯?必然是馬到功成……”

賀蘭敏月略微大安,可擔憂又起,說道:“兄長這法子,可是管用?”

賀蘭敏之對於自己的主意很有信心,說道:“必然管用,為兄跟先生請教過。

他說盛唐體中的律詩是最適合吟唱的,只是他本人不精通音律,無法做出合適的曲調。

不然絕不至於,京畿上下去聽胡曲,唱胡詞為時尚.”

陳青兕的性格,多多少少有點憤青。

他的思想開明,是能夠接受外來文化的。

就如龜茲的音樂,確實天下一絕。

但陳青兕卻接受不了,學習不借鑑創新。

包羅永珍的關鍵是學習人家的好的東西,將人家的變成自己的,然後超越,而不是讓外來文化影響自己身,反過來被人家統治。

現在大唐的音樂就是處在被龜茲樂舞統治階段。

這種情況直至那個本可以跟李二鳳叫板,卻因多活了二十幾年的男人出現得以改變……

賀蘭敏月這才展露笑臉,豔若桃花。

賀蘭敏之疑乎的看著自己的妹妹,問道:“你怎對此事如此上心?”

賀蘭敏月先是一僵,隨即推了自己兄長一把道:“還不是兄長,成天唸叨,我賀蘭敏之的先生,焉能讓人欺負,還一天到晚說先生的好,小妹自是感同身受。

再說,他還救了小妹哩……”

賀蘭敏之一想也對,重重頷首,罵道:“一群腐朽的匹夫,他們意圖抹黑先生,小爺我偏要讓世人知道,先生的知識,才是最好的.”

賀蘭敏月也跟著重重的點頭。

兄妹之間,目標一致。

“姥姥、孃親呢!”

賀蘭敏之問了一句,

此事他得以周國公府的名義發帖子邀約,唯有如此,才能請得動大人物。

他賀蘭敏之的面子,現在還不足以撐場面。

賀蘭敏月說道:“進宮去了!”她本也要進宮的,但迫切的想聽得結果,就裝著身體不舒服拒絕了。

賀蘭敏之並沒有等多久,很快楊姥、武順便一併回來了,兩人臉上都有些怒意。

“敏之,來書房一下!”

兩人態度不善的一頭扎進書房。

賀蘭敏之看出了自己母親、姥姥心情不佳,卻也不在意。

他父親過世的早,自小備受寵愛,性子驕縱,壓根就不怕楊姥、武順,大大方方的走進書房,因有事相求,討好的行了大禮。

楊姥說道:“順兒你說吧.”

武順點了點頭道:“剛剛你姑讓伱站出來力挺陳侍郎.”

楊姥、武順都不喜陳青兕,見陳青兕陷入麻煩,一直在幸災樂禍,現在被武皇后要求力挺陳青兕,兩人都很不高興,卻也不得不辦。

賀蘭敏之一聽巧了,立刻道:“二老放心,先生的事情就是敏之的事情,必然力挺到底.”

**********

長安,曹氏醫館。

一位少年拿著舂桶一下一下的碾槽搗藥,他神情專注,手上的動作卻是一下輕一下重,時不時的還停頓一會兒,顯然心神並未在搗藥之上。

一位鶴髮童顏的老者看著少年這般模樣,微笑搖頭,“咳咳”輕咳兩聲。

少年驚醒過來,回頭一看卻是自己的恩師曹元,也是這家醫館的東家。

曹元乃國之聖手,與孫思邈的徒弟劉神威齊名,是長安城內最好的大夫之一。

少年忙放下手中事務,起身作揖道:“見過恩師.”

曹元笑道:“回家去吧,待你心頭事了,再來學醫.”

少年被說中了心事,有些手足無措。

曹元道:“為醫者,治病救人。

人命之重,貴若千金。

學醫者,當全心全意,你這般三心二意,如何學醫?”

少年帶著些許迷茫的眼睛,立時清明,深深作揖道:“學生此去,只為跟隨陳先生弘揚盛唐體,待事成之後,再回來跟恩師學習.”

曹元頷首道:“去吧.”

少年今年不過十歲出頭,但他神態舉止卻無半點稚嫩,反而有著一往無前的勇氣。

無他,少年姓王,單名一個勃字。

王勃拜別自己的恩師曹元,快步回到了自己的宅邸求見父親王福畤。

王福畤現在官居太常博士,此刻正在與自己的好友杜易簡在品茶聊天,得知自己兒子歸來,不免驚愕。

杜易簡道:“好久未見賢侄了,王兄也真是,令郎,天縱奇才,何必讓他去學醫?”

王福畤抿著唇,片刻方才道:“將三郎叫來此處吧.”

王勃年紀小小,走路卻是剛勁有力:“孩兒見過父親大人,見過杜叔父!”

王福畤點了點頭,臉色並不好看。

杜易簡卻是連連讚歎欣羨,說道:“來,子安,走近來些,讓叔父好好看看。

一年未見,長高了不少.”

王勃聽了上前走了兩步。

王福畤沉聲道:“你不在醫館跟先生學醫,回來作甚?”

杜易簡是喜歡煞了王勃,立刻道:“孩子想家了,就不能回來看看父母?王兄何必動怒,我若有子安這樣的孩子,只恨不得將他捧著含著,哪捨得給半點臉色.”

王福畤並不理會自己的至交,而是怔怔的看著王勃,說道:“若無事,便回醫館去罷.”

王勃卻跪伏在地,叩首道:“父親大人,孩兒想跟隨陳先生,請父親大人恩准!”

杜易簡錯愕的看著下面俯首的少年。

王福畤一聽果然如此,大怒道:“大人之事,你一個孩子摻合什麼。

是非對錯,輪得到你來定論?”

王福畤太瞭解自己這個寶貝兒子了。

在他人孩子六歲還未正式接受啟蒙的時候,王勃已經能夠作詩了,且詩文構思巧妙,詞情英邁,將杜易簡震的說不出話來。

杜易簡也是一個神童,九歲能文,博學有高名,因姨兄岑文字是當朝中書令,杜易簡年紀輕輕得以入仕,擔任殿中侍御史。

他侍御史沒有幹出什麼名堂,卻因文采過人,名聲鵲起,成為一代文豪。

杜易簡看著王勃,發現自己這個神童,跟人家比起來,什麼都不是。

王勃的才能並非曇花一現,他九歲不但能讀《漢書》,還能鑑別錯誤,挑的還是顏師古的錯。

顏師古出身儒學世家,名儒顏之推之孫,儀同三司顏思魯之子以文學入選崇賢、弘文兩館學士,他最大的成就之一就是為《漢書》作注。

九歲的王勃,在讀《漢書注》的時候,不但發現了錯誤,還撰寫了《指瑕》十卷,指出顏師古的著作錯誤之處。

這天賦只能用恐怖如斯來形容。

看著這樣的兒子,王福畤非但不喜,反而深感恐懼。

慧極必傷!

王勃自從拜讀陳青兕的詩作之後,感慨於盛唐體的豪情萬丈,波瀾壯闊,與之相比,宮體卻若雞肋一般,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在陳青兕入京之後,王勃動了拜師之念。

他太聰慧了,在接觸更加先進的文學理念之後,完全不願再學腐朽的東西。

王福畤看著纏著自己送束脩,登門拜訪的兒子,卻果斷拒絕了。

王福畤決定讓自己的兒子沉澱一下,儒醫一體,特地安排他拜曹元為師,先學醫道,再學儒術。

原本要等孩子冠禮之後,才有長輩賜字。

王福畤卻早早的給王勃取了字……子安。

“父親大人……”

王勃泣聲再拜道:“孩兒理解陳先生,懂得他的學問,我煌煌大唐不應該如齊梁那般,矯揉造作,盛世當有盛世之音,陳先生此番敲響的正是盛世之音。

孩兒確實力薄,人微言輕,但也想為先生助力,讓這盛世之音更響亮一些.”

王福畤語重心長的道:“可你想過沒有,你視為雞肋之學,已有兩百年曆史,早已成為不少人心中不可更改分割之物,而你所說的盛世之音,卻不過短短几年光景,能否成功都是未知之數。

你一小兒,何必摻和。

待五年,十年之後,勝負分曉,以你之天賦才情,有萬千選擇,何必趟著渾水?”

王勃三拜道:“父親大人,正是因為前途渾濁,孩兒才更要有所決斷,為心中真理與先生共同進退,若勝,孩兒自當繼續學醫,若敗,至少無愧於心。

可此番一旦退縮,先生勝便罷了,可一旦推行不成,孩兒心中真理破滅,將抱憾終身.”

王勃一字一句,全無半點孩童之樣。

杜易簡看著王勃瘦小的身子,好似蘊含著千鈞之力,叫了一聲:“王兄!”

王福畤看著愛子如此,搖頭嘆息:“也罷也罷!”

王勃天才中的天才!

但在大唐,在人才輩出的華夏。

王勃這樣的人不止一個。

至少在這長安,還有一人,與他同樣年紀,與他同樣是少年天才。

一輛馬車緩緩的停靠在陳家宅邸前。

一個身形消瘦,臉頰奇長的少年走下了馬車,抬頭看著面前的“陳邸”二字,眼中閃著一絲喜悅興奮。

少年先如小大人一樣,整理了自己的衣冠,然後方才對陪同自己來的管事說道:“去叫門吧!”

管事敲開了陳邸的小門,遞上了拜帖。

少年看著已經閉上的小門繃緊著臉,有些忐忑。

隨即陳邸的大門“知啦”一聲開啟。

少年看著陳邸大門大開,有些受寵若驚。

“楊小郎君,請!”

姜辰熱情的將少年引入陳邸。

走進前院,陳青兕帶著幾分幸喜的從前廳踏出。

少年見到陳青兕,肅然而拜:“晚輩楊炯,拜見陳先生.”

少年正是楊炯,相較於王勃,楊炯的情況正好相反。

同樣的天才神童,王勃在王福畤的約束下是藏拙,而楊炯卻是將自己的才華完全展露在世人面前。

顯慶四年,也是去年,李治特地開一童子科,選天才兒童入弘文館就讀。

出身寒門的楊炯一舉奪魁,弟子舉及第待制弘文館,成為全長安公認的神童。

陳青兕看著面前小小的一個,想著他現在的成就,不免有些汗顏。

這人比人,有些時候,真的可以氣死人的。

“小郎君隨我入內一敘!”

陳青兕不知楊炯來意,但給了這位少年神童極大的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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