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天地銀行
漂亮姐姐做好事不留名，拍了拍手轉身就走了，只留下一句叫我小心點。
還未到酆都城，遠遠就看到主殿正上方，懸著一顆巨大的“明月”。
那是什麼？會發光的東西，大概是法器之類的吧？
原來冥界亮如白晝的原因是這個。
一路行走，路的盡頭是一座城門，城門上寫著一副對聯。
上聯曰：人與鬼，鬼與人，人鬼殊途。
下聯曰：陰與陽，陽與陰，陰陽永隔。
此聯並無橫批，正中是一塊黑匾，上書酆都城三個金漆大字。
進了大門就看到旁邊的一座宮殿，大門上的牌匾寫著“天地銀行”四個金漆大字。
進去一看，這裡人還挺多的，我連忙去拿號排隊。
一旁的工作人員問我要辦什麼業務，我也不知道我具體要做什麼，只能按照一念人間那個小姐姐說的，“我來取我的東西。”
工作人員一聽就明白了，按了一個“A類業務”的號碼給我，上面顯示我前面還有三個人等候。
等待期間，我細心地觀察著周圍的一切，發現這裡真的好像銀行啊，不過有些取的不是錢，而是各種實物。
終於叫到我了，我連忙上前，“你好，我來取我的東西。”
“姓名……”小姐姐問了一遍我的個人資訊，接著說，“你這個是新賬號，還沒有設定驗證暗號，請你現在設一個。”
“什麼暗號？”
“就是留驗的一句話，下次工作人員會要求你說出這句話才會進行下一步操作，不然掌握你個人資訊的任何人都可以取走你的財物。”
“哦，那就……天王蓋地虎？”
“好的。”小姐姐咔咔咔一頓操作之後，遞給我一份清單，“你看一下有沒有問題，沒有的話就簽字。”
我接過仔細一看，上面列了所有我來自人間的物資，都是一些日常用品；下面是扣除的款項：住宿費100萬，給劉江的100萬，乘梯費3萬。最後就是銀行要收取的手續費。
“這個，手續費是怎麼收的？”
“20%！”
“我靠，這也太高了吧？”
“高嗎？你在人間不是這樣嗎？這相當於個人所得稅，而且我們這隻收一次，往後你怎麼交易都不會再收稅了。”
呃……想想我在人間的時候也是這麼多，這裡比人間好那麼一點點吧。
“那我沒錢怎麼辦？”
前臺姐姐眼睛一瞪：“你家人沒有燒紙錢給你麼？”
我看了看清單上的東西，都是實物，“好像沒有。”
“那就用房子抵吧。”
我一聽就慌了，“不行，房子這麼重要，絕對不能給你。”
生前沒有，死後更加不能失去。
“放心，不用抵整個房子，還沒到那個費用，只需要一個房頂就行。”
“那我家人給我的房子，收完稅豈不是房頂都沒了。”
“怕什麼，地獄又不會下雨。”
“可是會飛流火啊。”
“流火來了你有房頂也擋不住。”
“說的也是！”
“沒有房頂你可以自己蓋一個啊，不過記得住房要放在地府規定的住宅區。”小姐姐繼續說道，“還有什麼問題嗎？”
“我怎麼知道我有多少來自人間的東西呢？”
“系統顯示多少就是多少。”
“那有沒有可能有人為的……是吧？”這種事我在人間看新聞可不少。
“可以手動刪減，然後據為己有，不過一般沒有人敢這麼做，因為一旦發現將會受到可怕的懲罰。”
“那就沒問題了。”這種無從考證的東西，實際上有多少誰知道呢？
小姐姐指了指一旁的小門，“請到倉庫門口等候。”
我順著她指的方向走去，看到一道小門的旁邊上掛著一個牌子，上面寫著“儲備室”。
沒多久，就有人從裡面出來，喊著我的名字，“餘小滿，哪位？”
我連忙站起來，“是我。”
“這就是你的東西。”他將一個小推車推到我前面，指了指不遠處的自動售賣機，“那裡有袋子，1萬圓一個。”
“可是我沒有錢啊。”
“你可以拿這裡的東西去換，也可以將這些東西兌換成冥幣。”
啊？好像有道理！
“去哪裡兌換啊？”
他指了指對面的視窗，“你得重新拿號！”
媽呀！怎麼這麼麻煩？
所以，還活著的人啊，千萬別想著死，地獄可比人間悲慘百倍！
一番折騰之後，等我從天地銀行出來時，手上就只剩一套沒有房頂的房子和幾件換洗的衣物，其他的東西都換成容易交易的貨幣了。
就在我不知何去何從時，聽到街上有小商店寫著有賣地圖的，我便買了一張。
拿到地圖我選定了一個風景好、位置優越的住宅規劃區便奔著它去了。
這裡臨近黃泉，風景秀麗，還適合釣魚。
如果黃泉裡有魚的話。
雖然還沒進去，只是在外面看，就已經能感到那股繁華，且不說高樓大廈一棟棟，光是那一套連在一起的別墅，都是人間罕見的規格。
“小妹妹，看房嗎？”
我在別墅門口看了幾眼，就有一個看似中介一樣的鬼走上來。
“這裡的房子要買的嗎？”我試探著詢問。
“這裡這麼好的地段，早就被鬼佔完來了。不過你想要的話，我手裡有房源，可以賣給你。”
“多少錢？”
“你想要什麼樣的，我們這裡有風景優美的園林式別墅，還有高貴奢華的頂級豪宅……”
“別給我整那麼多花裡胡哨的，你就說一平米多少錢。”
中介舔舔嘴唇：“三千萬一平米。”
我轉頭就走：“好的，再見。”
中介拉住我：“走啥啊？是嫌價格太低襯托不了你的繁華嗎？沒事，我這兒有九千萬一平米的，保證讓你活出總統風采。”
我嘆氣，表明了自己身世，告訴中介自己生前不過一個小職員，沒錢買房，別墅這種東西可以在睡橋洞的時候多想想。
中介兩手叉腰，歪著腦袋打量我：“不對啊，那你為何四肢健全，打造這樣一套完美軀體，各大美容院價格是千萬起步。”
“我心肌梗塞死的，所以全身上下沒有連根頭髮都沒有丟。”
“原來如此。”中介失望嘆息：“媽的，一個月了，再不賣出一棟，我可是會丟工作的。”
“我看你也四肢健全，莫非也是心肌梗塞死的？”
中介聞言，開始脫衣服，嚇得我花容失色：“我擦！”
在那件寬大的衣服下，中介的胸膛前幾乎沒有一塊好肉，肋骨外露，腸子外洩，胃酸外流，怎麼看怎麼慘。
“懂了嗎？在我這美麗的外表下，藏的是骯髒。”中介穿上衣服。
“好可憐，不過我也愛莫能助，我沒有錢。”
“你家人沒給你燒紙錢嗎？看你這麼年輕，你父母應該很捨不得，會給你燒很多錢。”
“我想他們大概忘了吧。”
“那你就要自己去找工作賺錢了！”
聞言，我頓覺人生索然無味，生前自己就在為那個黑心老闆累死累活，死了以為解脫一切，沒想到還是要為錢財奔波賣命。
哎，本想找一個好住處，誰知道這裡早就住滿了人……鬼了，我只能悻悻而歸。
看來，地獄也一樣擁擠！是誰說地獄空蕩蕩的？
當然，這個說法僅限於地段好的區位。
地府沒有開發的地區大了去了，至於冥界有多大我也不知道，住得遠有什麼關係，反正大把時間。
我只能越選越遠，越選越遠，選到郊區去。
最後，終於在離城中心（酆都城）很遠的一塊偏僻住宅區找到了一塊空地，可以安置我的房子了。
我終於找到了住處。
這裡比人間好的一點的就是，不用付土地出讓金，也不用給任何人付租金。
“你是新來的嗎？”
就在我整理地面的時候，旁邊一座房子的主人從外面回來了，隔著圍欄跟我打招呼。
“啊……是，我可以住在這裡嗎？”我停下手中的動作。
他看起來很年輕，大概跟我差不多大，就在我內心感慨他還有點好看時，我忽然想到……
也就是說，他和我一樣，如此年輕就離開了人世。
我看著他身上有點復古的衣著，心裡推測著他的生存年代，很像電視劇裡上個世紀二三十年代的學生裝。
“當然，歡迎你成為我的鄰居。需要幫忙嗎？”他很熱情地過來幫我。
“謝謝。”我有點不好意思。
“你在這裡住多久了？”
“很久了，大概有一百年了吧？”他不確定道。
“這麼久？那你怎麼不去投胎？”
“我覺得這裡挺好的，就不想那麼快投胎。”他無所謂地笑笑，放好手中最後一塊石頭，“好了。”
“這個……”我指著放在一旁禿了頂的紙屋，“要怎麼弄啊？”
“只要在地上放好，然後說‘變’就行。不過這種祭祀而來的東西，只能變化一次，所以你要選好了，確定要住這裡嗎？”
“嗯。”我點點頭。
我把紙屋端端正正放到空地中間，然後說了一聲“變”，它就真的變成了房子。
太神奇了！
“這是什麼原理？”我十分好奇，“完全沒有科學根據啊。”
我想我也是腦子缺氧變傻了，竟然在地獄講究科學根據？
他似乎沒聽懂，“什麼？”
“為什麼可以這樣？這是怎麼做到的？”
他撓了撓頭，指了指上方，“這個，你問上面吧。”
“上面？”
上面是什麼？
“嗯，房子好了，把東西放進去吧。”他看向我身後，“你沒有其他東西了呢？”
“我都在銀行換成貨幣了。”
聞言，他有點可惜道，“那你可吃虧了。”
“嗯？”
“在銀行給你的是一般市場價，如果你拿到跳蚤市場，剛好又遇到需要的人的話，可以賣出高價！”
“啊，這樣嗎？”
啊，我又被騙了！
不對，是吃了資訊不對稱的虧！
“是的，因為地獄的物資很短缺。”
原來如此。
我看著眼前的房子，不由得感慨萬千。
擁有一套自己的房子這個願望，沒想到生前沒有在爸媽的幫助下實現，死後還是爸媽幫我實現了。
“屋頂不修嗎？”他指了指我的屋頂。
“無所謂，我一個人用不了多少地方，而且也不知道會住多久。”
“你要去投胎了嗎？”
“不，我不投胎，只是不知道哪一天就灰飛煙滅了。”
“為什麼？你不想留在這裡？其實在這裡生活挺好的。”
“確實挺好的，不用吃飯，也不用工作，還不用付房租，這就是我生前理想的生活啊，說得我都想留在這裡試試看了……”
“對啊，你先活著嘛，哪天你厭煩了再選擇投胎還是毀滅，反正我在這裡將近一百年了還沒覺得膩。”
我點點頭，“好像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不過如果你想一直留在這裡，而你又沒有多少存款的話，就要去工作了。”
“為什麼？”
“因為有一點你說錯了，在這裡鬼也要吃飯，確切地說是要吸入魂氣。魂體需要魂氣維持本體的穩定，否則的話就會慢慢消散。不過魂氣也不貴，100萬一瓶，一次吸食一瓶就可以維持一週，但是想要保持最好的狀態，需要每天一瓶。”
聽完這些，我emo了。
“想不到死了還是逃不過被支配的命運。”
“已經很好了，總的來說這裡工資高物價低，生活的壓力很小，所以很多鬼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逍遙快活，沒錢了才去兼職。”
“聽起來確實不錯。那你也有工作嗎？”
“我現在在植物研究所工作。”
“植物研究所？”
“嗯，有投資人想要在冥界種上植物，高薪挽留了很多從陽間來的植物學家，可是這麼多年來除了可以改變彼岸花的顏色、開花季節等，還是沒有培育出其他可以在冥界生長的植物。”
“為什麼的？”
“這個應該不不太可能吧？本來彼岸花就是傳說，如果想要冥界有植物，除非每一種植物都出現一個驚天地泣鬼神的故事。”
我想了想，好像是這麼回事。
“我也覺得是，跟環境沒有關係，雖然這裡的環境挺不好的。”
“你沒見過地府以前的樣子，那時候環境更差。經過數百年的改造，現在已經好很多了。”
“你以前是植物學家？”我說的是他生前。
“不是，我以前是當兵的，後來在戰爭中……”他突然停住，沒有繼續說下去。
“啊！原來是烈士，謝謝你們。因為有你們這些先輩們的犧牲，我們才能過上幸福的生活，啊，我這麼說好像不太對……”
“沒事，我已經習慣了別人跟我說感謝我的死亡了，呵呵。”他強顏歡笑。
“那你……當時多大？”
“二十。”
“什麼？你比我還小？”
“我看起來比你大嗎？不過你也不用傷心，我其實是你爺爺輩。”
“是太爺爺輩。”
“對，太爺爺，呵呵……對了，我叫陳言喬。”
“我叫餘小滿。”
“小滿，小滿……真好。”他沉吟了片刻，繼續說道，“你叫我名字就好，我也叫你名字。”
“那不太好吧？”畢竟他是長輩，我想起崔大人讓別人怎麼稱呼他，於是說道，“要不我叫你陳先生吧？”
聞言，他頓了一下，隨即說道，“可以。”
我知道了他的名字叫陳延喬。我們繼續閒聊了一會，就這樣，我知道了很多他的資訊。
比如他的父母在戰爭中去世，他很小就是個孤兒；比如他來到冥界做過很多種工作，最近才在植物研究所幫教授跑腿的……
晚上睡覺的時候，我很慶幸父母給我燒的是那種古代的房子，雖然不好看，但好在有兩層，這樣就算沒有了屋頂，只要住在一樓就影響不大。
為了避免落灰，我下午的時候就已經把二層搬空了。
躺在床上看著古早的“天花板”，不由得感慨：早知道就託夢讓他們給我燒個聯排別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