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涉及的範圍和人員太廣,非常棘手,沒想到東洋人這些年還真的是煞費苦心。

趙爾巽心裡暗忖。

見此架勢,他身邊的兩位高階幕僚也是面面相覷,一時半刻也沒有好的主意呀。

“大人,夫人讓奴婢過來催問,請大人回內院用晚餐,全家人都等著呢…”夫人房中的貼身丫鬟走了進來,她上前一步,躬身稟告。

“讓她們等著,你瞎了,沒瞧見本督正忙著嗎?!”正在思索中的趙爾巽,聽聞後雷霆大怒。

罕見溫和的總督大人有發火的丫鬟,嚇得卟嗵一聲跪倒在地,叩頭大呼道:

“奴婢該死!請大人息怒,奴婢這就去回話。”

趙爾巽頭扭在一邊,像趕蒼蠅似的揮了揮手。

那丫鬟起身逃也是的離開書房,前往內院傳話去了。

“這樣吧倆人大人,此事今晚斷不會有結果,你們回去之後,即速擬定一個正式詳文,以守備府名義呈報上來,待督府討論之後即刻下達訓令,如何?”

其中一位高階幕僚開口道,他這是緩兵之計,這事確需多方面慎重考慮。

“對對,尹師爺說得對,宋卿啊,湖北境內的事,就有你的鄂新軍第二鎮全權負責,先將那些嫌疑分子的活動與居所監視起來!”趙爾巽說道。

“遵命!”黎元洪道。

“陳大人啊,稍安毋躁,此事本督一定會管,咱們得有個萬全之策!”趙爾巽轉身對陳天華說道。

“下官聽從總督大人的訓命行事!”陳天命躬身回覆,心道,也只好如此囉。

“下去吧,本督也要去用膳了!”趙爾巽說完,就轉身準備先行離開。

“下官告退…”

黎元洪和陳天華倆人從總督府,急急回到第二鎮的白虎節堂,來不及晚餐便分工操作。

他囑咐尚海波等幕僚將書冊上的名錄,重新分別抄錄一遍,並著手撰寫呈文,陳天華派顧祝年協助。

黎元洪即刻在白虎節堂召集,在武昌的第二鎮標統以上軍官議事,對名冊上的嫌疑人進行秘密監視,巡警署協助。

陳天華他們沒有具體的任務,只好在軍營裡等候總督府的訓令。

他知道什麼叫夜長夢多,這樣折騰少說也要三五日,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敵人肯定會得到訊息,他們會提前採取相應措施,例如轉移人員,搗毀罪證等。

不過,陳天華決不是被動等待的主,他私下早就備有一份名單在手,他當晚就跟羅二虎,顧祝年等人商議,派出自己的隊員,換成便衣去秘密監視名單中的重要分子。

……

五日之後。

武昌府城,東郊。

初夏的清晨,天已大亮,顧祝年在策馬疾速地奔跑中,耳邊是呼嘯的夏風。

從昨日開始,他從來就沒有像這樣忙碌和緊張過,恍惚自己重回二年前的廣德營盤山戰場。

忽地,他勒住馬韁繩,停在了一片很大的農家大雜院的前面。

他下馬來叩響了門環,“咚咚咚…”

很快,門開了條縫隙,一名軍人探頭出來張望,見是一位身著便裝的年輕大漢,正待發作。

“奉上將軍之命,前來傳達戰令!”

顧祝年沒什麼廢話,舉起手上的軍令金牌。

這塊軍令金牌,是鄂新軍第二鎮統制官,上將軍黎元洪親授金牌,見牌如見上將軍本人,持此金牌者,即可調遣鄂軍一個甲種營兵馬。

這個金牌是黎元洪在十天之前,臨時授信給陳天華使用的,他可呼叫鎮直屬警衛營。

那軍士看清了軍令金牌之後,門馬上開了,兩個鄂軍警衛營的軍士,很恭敬地迎入顧祝年。

這片農家大雜院裡,實際是鄂新軍第二鎮的一個秘密軍營,十天前,鎮直屬警衛營奉命進駐這裡,共五百餘人馬,命令中強調,隨時聽候上將軍調遣。

顧祝年進院一瞧,裡面軍士們都是剛起床不久,顯得很懶散,衣冠不整。

“立刻鳴號,去讓所有的人都起來,準備好裝備,等待戰鬥命令。”

顧祝年一瞧,大為不滿,他看了眼手邊上的那名值日軍士長,逐高舉起手中的令牌,大聲呵斥道。

在他的從軍記憶裡,從來就沒有這種現象,也不允許有這種散慢現象出現,否則,軍法從事。

那身邊陪同的值日軍士長,聞聲後沒有動作,只是咧嘴一笑,道:

“弟兄,先彆著急,待進去見到咱標統大人和管帶大人之後,再說不遲。”

此話比較委惋算是客氣的,這位軍士長以為顧祝年是隻軍中菜鳥,首次來傳達軍令,純屬外行,對軍令程式不太清楚。

軍隊裡,所有軍卒只聽從所在部隊長官的命令,至於上級指令,必須經所在長官接受後,再由現任長官下達命令。

顧祝年舉個令牌在那吆喝,等於脫褲子放屁,就是喊破了嗓子都沒用。

沒人會搭理他。

忽然間,顧祝年清醒了過來,面前的兵卒是鄂軍,並不是他服役的浙省新軍。

沒轍,他只好跟著左手旁的那位軍士長,讓他帶自己去見標統大人了。

大雜院後面,一個破舊的禮堂。

這裡是警衛營的部屬治所,也就是指揮所。

鄂新軍第二鎮直屬標團副標統官孫武,和直屬警衛營官帶張廷輔,兩個人大清早的正在掰著腕子。

無聊乏味!

孫武,現年二十九歲,湖北漢陽府夏口縣人,武昌武備學堂陸軍課畢業,留日二年後歸國,就投在黎元洪麾下,是黎的親信之一。

他家祖孫三代,都是佃戶,屬於寒門子弟,但孫武從小習武,長得高大魁梧。

孫武這個名字,據說是他家的東家老爺給取的,仿製古代軍事名家,說他這小子虎頭虎腦只有當兵,也許當兵能有出息。

果不其然,孫武十六歲入伍當兵,就進入張之洞的自強軍,他表現出色,很快提攜為軍士長,士官,其間在軍習所識字學文,後來保送入武昌武備學堂,畢業不久又被保送日本,學習陸軍軍事二年。

歸國二年,不到三十歲的他,又是寒門子弟,現在官至副標統,那是祖墳上冒青煙,撞到大運了。

可他卻是目前在鄂軍軍官中,上過戰場的少數派之一,入伍那年,正趕上甲午戰爭,他所在自強軍被派往威海增援,他表現得很勇敢。

後來,他隨軍參加了鎮壓義和團運動,湖北自立軍起義等軍事戰鬥,在戰鬥中他的表現同樣出色,受到上官表彰。

誰都沒有想到,這位被清政府和上司如此重用的年輕軍官,在留日二年期間被洗了腦,悄悄加入了同盟會,走上了反清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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