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紈和探春進屋的時候,正好聽到王熙鳳說到林如海的禫祭:

“……給娘娘的訊息早就遞進去了,昨兒才給了訊息出來,讓二老爺七天後去禮部拿章程。說是臘月裡宮中有事正忙,不然陶監本來想自己出來替你主持禫祭儀典的。

“如今禮部出規矩,咱們家就只要一板一眼照做便是。所以妹妹放心,等章程拿回來了,我再抄來給你看。”

林黛玉見她二人進來,只是點了點頭,便請她們也在桌邊坐下,又示意紫鵑給她二人上熱茶點心。

“昨天我跟我們太太說話,太太說到要不了多久妹妹就該出孝了,衣裳也該換一批。

“正好江南來了一批好料子,還有款式,都是冬春時下最流行的。妹妹要是不嫌棄,我讓針線上撿著素雅的,給妹妹做幾身吧?”

王熙鳳大大方方地當著李紈探春的面兒給黛玉送人情。

黛玉微笑擺手:“我還真嫌棄。自從晴雯來了這院子,我便被慣壞了。昨兒紫鵑還跟我抱怨,她的針線如今都入不了我的眼了。

“鳳姐姐快請跟大舅母說一聲,這份盛情我領了,衣裳就不必了。也多謝鳳姐姐想著我。”

“既這麼著,明兒我就讓她們送料子過來,讓晴雯慢慢累去罷!”王熙鳳說著,手帕掩口打了個呵欠,“好妹妹,我在你這裡歇一歇可使得?

“只要回去,我那院子就別想有一刻安寧。偏我今兒乏得兩隻眼睛都睜不開了。我且睡一覺,等該吃午飯了再走!”

李紈和探春都忍不住跟著黛玉一起笑起來。

李紈更是戳了王熙鳳一指頭:“從你嫁進這個門,我還是頭一回抓住你偷懶!倒好,你竟想開了!”

“這才是好呢!自個兒的身子,比什麼不要緊?”林黛玉笑著回頭看孟姑姑,“恰好,姑姑也去歇歇罷。”

孟姑姑早就聽得無聊,聞言忙點頭:“好。你們聊你們的,便是該吃午飯了也不用叫我。”

大步出門。

眾人輕笑。

王熙鳳也笑著跟著出去。

到了門外,孟姑姑正等著她:“你跟我來罷。”

一看就是要給她再聽脈調方子,王熙鳳喜出望外:“是!謝姑姑!”

李紈看著王熙鳳的背影,臉上又妒又羨:“我們妯娌這性子率真爽利,真是人見人愛!我怎麼就無論如何做不到?”

“會說話有會說話的好處,不會說話有不會說話的好處。你當誰都愛那會說話的?我上回跟鳳姐姐一路回來,險些被她聒噪死!那一刻,我跟她一輩子不往來的心都有了!”

林黛玉笑道,又把一碟菊花酥往李紈跟前推了推。

李紈也笑,拈了一塊,咬了一口,驚喜交加:“哎喲!你這裡可真是人傑地靈!這麼酥脆清甜,可是少見!好妹妹,給我幾塊裝起來,我帶回去給我們蘭哥兒嚐嚐!”

黛玉笑著吩咐紫鵑照辦,又問:“大嫂今天來此,可是有什麼事情?”

李紈臉上有些尷尬,強笑道:“哪裡有什麼事情?就是許久未見,上次大祥禮上匆匆一見,也未及問問你平安康健。所以聽見鳳丫頭過來,我便也跟過來,瞧瞧你罷了。”

“倒也不必。”黛玉淡淡地笑,“大嫂今後還是要靠著二房過日子。可二房跟我的關係,以後怕是好不到哪裡去了。”

李紈輕輕捏緊了手裡的帕子:“這是怎麼話說的……”

“大嫂若是孃家護短強硬,小妹再幫個忙,您出這個府卻也不難。

“可您的父親最是規矩,李家從無再蘸之婦。蘭哥兒已經懂事,讓大嫂放棄這個孩子更無可能。

“所以您看,您已是一輩子註定留在這個家裡,那您就註定一輩子是二房的兒媳婦。

“那我還能幫得上什麼忙呢?”黛玉笑著用兩隻手撐著腮,戲謔著看向李紈,“所以大嫂有這個功夫,不如用心在蘭哥兒身上,真的不用浪費時間來結好我這個外人了!”

李紈早在黛玉提到她父親的時候便如遭雷擊,待聽到一輩子註定是二房的人時,已經臉色煞白,最後搖搖晃晃起了身:

“如此,告辭。”

竟連探春都不再管,失魂落魄地踉蹌走了出去。屋裡人只聽外頭她的丫頭素雲輕聲驚呼:“奶奶,您這是?”

“走罷,回家。”李紈的聲音毫無生意。

“林姐姐好口才,三言兩語就打去了大嫂的妄想,”探春神情有些冰冷,“和希望。”

“這世上之人,妄念最多。能打去一些,便能清醒一些。人總要清醒,才活得下去。”林黛玉抬頭看向探春,“三妹妹來找我作什麼呢?”

“我剛才去看寶玉,麝月給了我這個,說是昨兒夜裡念過一回,早上起來錄的。”探春把那張寫著“花落人亡兩不知”的紙遞了過去,“我看這格局,斷乎不是二哥哥能有的,只怕是你做的吧?”

黛玉捏著那張紙,尾指輕顫。

這是她前世所作“葬花吟”。

可是這一世,她不僅沒有做這首詩,她連葬花這一舉動,都死死地埋在了靈臺深處。

前世寄託在百花上的那種無法主宰自己命運的無奈絕望傷痛吶喊,這一世,她再不會有了。

她會一點一點地邁步出去,把自己想要的,都拿過來,就好。

只是,寶玉怎麼會知道這幾句……他是從哪裡知道的……

那他對自己的身份,是否已經——

忽然想到剛才王熙鳳告訴自己的寶玉那句祝願,“前程遠大”……

林黛玉心頭狠狠一跳!

“林姐姐?”

林黛玉閉了閉眼,再睜開,露出一絲溫婉笑容:“你從怡紅院來,寶玉怎樣了?”

“他睡著,我們沒見著。但是聽麝月說,似乎與往日不同了。”探春說道。

黛玉恍惚了一下,垂眸下去,把那張紙輕輕地整整齊齊地疊起來,掖進袖口,口中輕聲道:

“早年間,我那西席賈老師,就是寶玉最厭的那個賈化賈雨村,他曾經有過一個言論。他說……

“天地初開,氣分正邪。此氣賦人,忠孝奸惡。如今世間清平,正氣比比皆是,邪氣無處藏身。二氣相遇必相博,搏擊洩露之氣必賦人,得賦者在上不能成仁人君子,在下者不能為大凶大惡。

“然而其聰俊靈秀,在萬人之上,其乖僻邪謬,在萬人之下。在公侯富貴人家,為情痴情種,在詩書清貧人家,為逸士高人,在薄祚寒門,則為奇優名倡。

“他說,寶玉便是這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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