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婆沒有說那個闖入苗醫族的將死之人是誰,只說是個男人。
這個男人傷勢極重,屬於被仇家追殺,誤入苗醫族。
當時的苗醫族有一條不成文的族規,是不能收留外來之人。
但當時的族長因年輕時一次外出採購,受過他人恩惠,便對這個男人生出了惻隱之心。
於是將男人藏在了山中的洞穴中,用祖傳的醫術救了他。
也許是這個男人命不該絕,在苗醫族族長不眠不休、衣不解帶的照顧下,三日後終於由危轉安。
這件事情苗醫族內沒有幾人知曉,除了族長夫婦,就是龍婆。
因為族長的妻子從小被龍婆照顧長大,所以對於此事,他們二人並沒有對龍婆隱瞞。
按照龍婆的說法,但是她是極力反對的。
因為從遠古時代開始,苗族的祖先蚩尤就是敗在了黃帝之手,所以蚩尤的子孫才隱遁於十萬大山。
現在族長竟然偷偷救了一個不知底細的外人!
龍婆禁不住族長夫婦的苦苦哀求,最終只能無奈的同意幫忙隱瞞。
但要求那人傷好後必須馬上離開,而且要為其種下消除記憶的蠱蟲,以防止將苗醫族的位置外洩。
族長點頭應允,並承諾龍婆一定會做到。
一晃三個月的時間。
因為當時族長夫人已經懷孕,所以龍婆也逐漸將重心放在了族長夫人身上。
而對於那個受傷的外來男人,龍婆也就沒有太放在心上。
後來龍婆無意間聽到族長夫婦閒談,這才知道,原來這三個月裡,還發生了讓她震驚不已的事情。
據說那個受傷的男子長相很是俊朗,而且氣質不俗,與族長相談甚歡,更有種相見恨晚之意。
後來竟然義結金蘭,成了異姓兄弟。
雖然龍婆很生氣,但人已經走了,也只能作罷。
幾個月後,族長夫人生了一個白白胖胖的男孩,並取名為奕。
奕很是聰明,深得苗醫族大家的喜愛。
龍婆以為這件事就是一個插曲,隨著時間的推移很快就會被遺忘。
但沒想到就是這樣的一件小事,會引來苗醫一族的覆滅。
龍婆還記得,出事的那天天氣格外悶熱。
本應該族長出去採買,但因夫人身體不適,便由龍婆代替出山。
可不知為何,原本乖巧的奕,今天卻哭鬧不停。
龍婆本想著快去快回,可當她再次回到族中的時候,看到的卻是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她不知道是誰幹的,只能不停的在屍體中尋找著。
懷著渺茫的希望,尋找著生還著的人。
“咔嚓”一道閃雷劃破了天空,大雨傾盆而下。
血色染紅了土地,也染紅了流淌的河流。
龍婆說到這裡,蒼老的聲音開始哽咽。
李紅魚沒有說話,只是將上官楚睿遞過來的水,輕輕的送到了龍婆的嘴邊。
龍婆搖了搖頭,然後繼續說道:
“我本想追隨族人而去,可是當我站在懸崖邊的時候,卻突然發現,屍身裡並沒有看到小奕的屍體。
於是我折返回去。
我以為是我大意並未發現,但找了兩天,最終還是沒有。
我心中暗自慶幸,希望小奕吉人天相,躲過此劫。
所以我苟且偷生的活了下來,走出十萬大山,希望有一天能找到小奕。”
李紅魚在心中微微嘆息。
從現在來看,龍婆肯定沒有尋到那個叫小奕的男孩。
“可是這十六年來,我走了很多地方,都沒有小奕的下落。
但是……”
龍婆的目光再次落在了李紅魚的身上。
“你身上的蠱蟲就是我苗醫一族所持有的,所以,透過你一定與小奕有關。”
龍婆的手死死的抓著李紅魚,目光中充滿了希望。
“龍婆,您實說,我身上的蠱蟲是苗醫一族所下?”李紅魚問道。
“不錯,你身上的蠱只有苗醫族族長世代相傳,從養蠱到放蠱,外人根本無從知曉。”
龍婆說完,劇烈的咳嗽聲便響了起來。
“您不要著急,先喝點水壓一壓。”
李紅魚連忙將水遞了上去,而另一隻手則拍著龍婆的後背。
“哎,老婆子估計是等不到那天了。”
龍婆的聲音有些有氣無力,很明顯是在強撐著身體。
“這蠱蟲所在的位置不同,所產生的影響也不同。
不過你們可以放心,這放蠱之人無論是不是小奕,他都沒有害你性命之心。”
龍婆說著,從身上摸出一個小瓷瓶,將它放在了李紅魚的手中。
“這是一枚困蠱丹,雖然不能驅除蠱蟲,卻能讓其休眠,但是時間只能維持十五天。
在此期間,除了蠱哨,其他任何辦法都無法將其喚醒。”
“龍婆,您是不是還有話對我說?”
李紅魚接過了瓷瓶,然後扶著龍婆的身體向後靠了靠。
“呵呵,你果然是個心思通透的丫頭。
老婆子的確有件事,也算是求你了。
有一天,你一定會見到這放蠱之人,我希望你能放過他一次,無論他做了什麼,只有一次。”
龍婆說這話的時候,目光很堅決。
李紅魚沒有回答,因為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沉默片刻,站在一旁的上官楚睿替李紅魚做了回應。
“好,我們答應您,日後如若相見,真要性命相搏,會放他一次。”
龍婆勉強的扯出一絲微笑。
“拿著這個,從這裡離開,向著村子的後頭走,兩個時辰左右,你們就可以離開了。”
這次龍婆拿出來的是一個暗紅色的瓷瓶,裡面裝的則是不知名的液體。
“可是您的身體……”
面臨這種情況,李紅魚不忍將龍婆獨自留在這裡。
“快走吧,老婆子可受不得這種場面。
我們苗醫族自然是有自己的儀式,你們不要打擾我,走吧……”
龍婆說著,抬起手擺了擺,似是驅趕他們。
上官楚睿拍了拍李紅魚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忤逆龍婆的話。
暗紅色瓷瓶中裝的是屋外迷霧的解藥。
兩人服下解藥,再次拜別龍婆後,轉身向著村子後頭的方向快步離開。
龍婆的院子很快便隱匿在了迷霧中。
床上的龍婆看著屋外,口中不斷的低喃著:
“小奕啊,如果真的是你,婆婆也只能做到這些了,望你好自珍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