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7章箇中玄機

“阿元.”

馮蘊將孩子摟在身前,拍了拍,“快回去吧,來日方長.”

孩子腦袋貼著她,發痴地吸著鼻子,聞她身上的味道——

香香的,軟軟的,他認定,這便是孃親的氣息。

思念的潮水便那麼湧上來。

他奶聲奶氣地撒嬌。

“你要是我娘就好了,你要是我娘,我便可以每天看到你了……”

馮蘊蹙了蹙眉,意識到此話不妥,輕輕撫了一下他的脊背。

“阿元不可亂說,這種話讓人聽去,會惹來麻煩的.”

她怕說得嚴肅,讓孩子不喜,又微笑道:

“阿元有很多人疼愛的,太后仁德和藹,一手將陛下帶大,她才是世上最關心陛下的人……”

“陛下……”馮蘊察覺到這孩子今夜的情緒有些不太好,有心安慰,可在這座宮殿裡,到處都是人,甚至不知道都有誰人的耳目。

沒有隨便,也沒有人敢隨便……

馮蘊嘆氣。

裴獗沒有多說什麼,略微點頭。

她說罷,憐憫地摸了摸元尚乙的頭,轉過身,決然而去。

-

酒宴未散,大殿內杯盞流光,幽香陣陣,絲竹綿綿。

元尚乙癟下嘴巴,知道自己這話言重了,又垂下頭來,小身子軟軟地靠著她,像個小奶娃子似的。

一眼望去滿座衣冠,王孫貴人,在高擎的燈燭裡,洋溢著昏昏欲醉的笑。

“她才不是.”

元尚乙今日因為饗宴禮的規矩,才被端太后訓過,那些繁文縟節壓得這個小小的孩兒喘不過氣來,也連同對端太后都有了火氣。

馮蘊坐回去,裴獗便投來注視的目光。

她坐了許久都沒有看到元尚乙回席,內心有些不安。

裴獗道:“你沒吃什麼東西?”

她不能和皇帝久待。

他們都知道,這個宴席上,無數人都盯著她和裴獗,在察言觀色,以便做出一些於己有利的判斷……

但馮蘊知道他們再怎麼看也是徒勞。

她略頷首,含笑垂眸。

席間,不時有人來敬酒,說些恭維的話。

“多謝.”

裴獗沒什麼反應,輕輕應聲,舉杯示意一下,抬袖而飲。

這世上什麼都能選,唯獨娘是不能選的啊。

元尚乙點點頭,雙手卻緊緊扣在她脖子上,聲音軟軟的,聽著卻讓人心酸。

他說話間便往回看。

她與裴獗朝夕相處,都看不透他,這些人又能瞧出什麼來?

“大王,今夜小女隨下官入宮,為陛下太后獻曲,也盼得到大王的指點……”

他蹙著眉頭,不悅地道:“她沒把我當兒子,她只想當太后.”

馮蘊一愣,微微扭頭看向裴獗,眸底閃過微妙的火花。

她狠下心,將元尚乙從脖子上解下來,盯住他的眼睛。

於是側過頭來,示意小滿走近,“去看看.”

更不能讓皇帝說這些。

小滿會意,點頭默默退下去。

這句話不算突兀,看上去就像是多飲了幾杯的羅鼎恣意了些,隨便說的……

“娘子,我想回花溪。

你帶我回花溪吧?”

但在這座大殿上,個個都是人精。

馮蘊嗯一聲,“晌午在長姊院裡吃了火燒炙肉,還頂在心口,不太能吃下.”

裴獗沒有出聲,脊背坐得筆直,目光陰冷冷的,好似隔著重重濃霧看向羅鼎。

馮蘊大驚,連忙阻止,“阿元,你忘記我說過的話了嗎?”

“阿元,我不是你的娘,你的娘是端太后,你要好好孝敬她,做一個快樂的小皇帝。

懂嗎?”

“下官敬大王一杯,恭祝大王和王妃鴛鴦璧合,早生貴子,福壽安康.”

馮蘊從來不知裴獗的酒量是那樣好的,他今夜很給人臉,來者便輕抿一口,以回敬。

“乖,聽話,快回去了,別讓人久等.”

“我就想你做我娘……”

羅鼎抻直脖子,將杯裡的酒痛快餘盡,又朗聲一笑。

裴獗再次看她一眼,神色隱隱掠過一絲探究,但沒說話。

這時大殿上已換了舞姬,只見一個身形窈窕的妙齡少女,臉上繫著半隱半現的輕紗,款款走到殿中,朝眾人一一拜揖,然後在琴臺邊坐下。

纖指撫琴,纏綿的曲調便徐徐流出……

想來羅鼎是對自家女兒的花容月貌極有信心的,捋著鬍鬚自得而笑,那張略帶酒意的臉,紅光滿面。

這是準備好了要做裴獗的岳丈?

怪不得要祝她和裴獗“早生貴子”。

這是知道他們成婚這麼久,她都沒有一子半女,故意提醒裴獗,再動這點歪腦筋?

馮蘊似笑非笑,手指若有若無隨曲而動,好似看得入迷。

前世今生不知多少人要給裴獗送姬妾,羅鼎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這種事情避免不了。

他們和馮敬廷其實一樣,家裡的女兒就是攀附權貴和交換利益的物件,有幾分真心實意地疼愛,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

她見怪不怪,不以為然。

裴獗的眼神卻好似被冰封住的。

他沒有當庭發作,直到一曲完畢,那少女盈盈行來,略帶侷促地走到他跟前拜下。

“妾見過大王、王妃……若君不棄,妾願再為君奏.”

席上不少人流露出鄙夷的眼神,覺得羅鼎這馬屁拍得令人作嘔。

更多人,則是看戲。

只有敖政知道,這羅鼎怕是要撞到鐵板上了。

李氏父女逃亡鄴城後,羅鼎這一批舊臣,在西京的處境便極為尷尬,羅鼎不升不降不溫不火,頭上就像懸著一把刀,不知什麼時候會砍下來……

這是要藉著酒意,當眾賭一個機會?

一般而言,在朝為官的人都會給彼此幾分體面,不會輕易得罪誰,更不會輕易讓人下不來臺。

於是他又示意女兒走近一些。

“小女蘭卿,續絃所出,年方十六,素來欽慕大王……”

“羅鼎.”

裴獗面沉如灰,酒盞重重放下,“你好大的膽.”

羅鼎聽他直呼名諱,心下一涼。

裴獗沒看上他的女兒……

好在,他方才也給自己留了餘地,當即深深一揖。

“是臣下唐突,竟敢讓靡靡之音擾大王清靜.”

又回頭瞪著女兒,“還不快退下!陳詞爛調,出來丟人.”

那少女年歲小,沒經過事,大殿上被父親呵斥,早已羞紅了臉面,縱有輕紗遮臉,仍可見表情的狼狽,那雙紅透的眼圈裡,一閃而過的淚光……

裴獗不言語,算是給了羅鼎臉面。

馮蘊卻是微微一笑,“曹郎何須動怒?令愛麗質天成,才情出眾,曲是好曲,調也是好調.”

就是沒有一個好爹而已。

羅鼎沒有想到她會遞一個臺階來,當即拱手。

“王妃謬讚,小女蒲柳之質,不知天高地厚,當不起,當不起啊.”

馮蘊嘴角勾著笑,眸底眨著波,目光從羅蘭卿身上淡淡掠過,又回頭看裴獗。

這真是一個燙手山芋啊。

不知羅鼎當真是死馬當活馬醫,孤注一擲,拿女兒換前程,還是跟昨日入城大呼雍懷王威風的那批人一樣,非得給裴獗頭上戴幾頂高帽……

然後,一步步將他推向權力顛峰後腐化墮落的深淵……

裴獗面容冷肅,淡淡道:“承蒙陛下太后恩典,諸公抬舉,餘得坐上首,怎敢居功自傲,大行荒唐?”

說罷他慢慢牽著馮蘊的手,起身,並肩朝端太后行禮。

“酒多矣,散宴吧.”

群臣微愕。

看著他夫婦二人大步流星地離去,久久才回過神來,齊聲道別。

羅鼎這才鬆了口氣,只覺得脊背汗涔涔的。

但他沒有料到,剛回到家中,就收到傳令,召他臨夜出使北戎,還特地將他誇讚了一番。

“惟曹郎有濟世之才、堅忍之志、匡扶社稷之心,此行非你莫屬.”

誰不知道大晉和北戎剛乾過一場,尚未訂盟和解,此行一個不好就是羊入虎口……

羅鼎咬牙,“豎子歹毒.”

-

與羅鼎一樣不能成眠的,還有長信殿裡的端太后。

月色悽迷,燈燭的光影落在她憔悴的臉上,想到元尚乙說的那些話和他對馮蘊的親暱,便滿是哀怨。

“怨得了誰呢?到底不是從我肚子裡爬出來的,親疏有別,要他跟我一條心,比登天還難……罷了,由他去吧.”

林女史哽咽一聲,“太后,奴心疼你呀。

陛下出生的時候,瘦瘦的那麼小一把把,哇哇地哭叫,要不是太后心軟,硬著頭皮在李桑若那毒婦的眼皮子底下把他拉扯大,哪裡能有今日……”

端太后沉下臉,“不得胡言.”

林女史嗚呼跪下,紅著眼抬頭,“太后責罰奴,奴也要說……這些年,旁人不知,奴卻是親眼看著的,太后吃了多少苦啊,好不容易才熬到今日,因何就要認一個相識不過短短數月的人做娘?這是將太后的心揉碎了,再將太后的臉打爛啊.”

端太后不言語,默默垂目,一顆心鼓脹脹的。

大太監徐永立在跟前,嘆息一聲,“陛下年幼,被他們哄得團團轉,也並非出於本心……”

他語氣很輕,就像在閒話家常一般,可一字字對端太后,都是火上澆油。

“你此言何意?”端太后抬著紅腫的雙眼,望著他,“難道他們是有心哄騙皇帝?”

徐永微微眯眼,露出一抹神秘莫測的表情,湊近一些,才低低地道:“不瞞太后殿下,昨日大長公主剛到西京,莊賢王便攜世子前往拜見……而大長公主和平原縣君,跟雍懷王妃交好,安渡無人不知.”

他頓了頓,特意留給端太后思考的時間。

這才又慢聲說道:“此事絕不簡單。

只是箇中玄機……奴才也不敢參悟了.”

晚安,我的寶——

馮蘊:肉麻。

不過,看誰說吧。

淳于焰:是的,寶……

馮蘊:已吐,敬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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