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渡別院。

屋子裡鋪著厚厚的軟毯,爐火燒得暖烘烘的,半點都感覺不到室外的寒冷。

李桑若從一個時辰起,就開始沐浴更衣,六個宮女忙前忙後地侍候著,連頭髮絲和指甲蓋都沒有放過……

她自恃是個美貌的女子,可人人都說馮蘊姝色無雙,貌比天仙,她便時常在心裡比較,馮十二孃到底是有多美,能把裴獗迷得暈頭轉向……

無非是出征在外時間久了,寂寞吧?

等他來了。

等他到了近前……

也會看到她的美。

李桑若的手指細細撫過自己薄透輕紗下的白皙肌膚,腦子裡勾勒出一幅纏綿的畫面,雙眼微微眯起,唇角不知不覺勾了起來……

阿獗。

她渴他太久了。

等得整個人都焦灼起來。

從少女時起,便等著……

想嫁給他,做他的女人。

如果不是命運弄人,他們說不定孩子都有幾個了,阿獗的身邊也不會出現什麼馮十二孃,更不會有別的女人去佔有他,那原本屬於她的男人,本該就她一個……

李桑若的目光突然停留在胸前。

那顆黑痣在雪白的肌膚下,很是惹眼。

以前她從沒有那樣在意這顆痣,可自從安渡傳言開始,她每每看到,就心生惱恨,恨不得將它剁下來……

阿獗要是看到,會不會懷疑安渡那些傳言全是真的?

這都是馮十二孃乾的。

她一定要撕碎那個賤人的嘴。

“殿下!”

方福才的聲音帶著顫意,隔著簾子看過去,微胖的身子好似晃晃悠悠的。

“大將軍派人來了。”

李桑若表情微怔,坐直起來。

“大將軍沒來?”

要是可以,方福才希望此刻站在面前的是韋錚,而不是自己。

因為接下來的話,肯定會讓太后雷霆震怒,誰在他跟前都要遭殃。

“大將軍原是要來的,馬都備好了,兵都點齊了,可臨了,竟讓齊國使者纏住,走不開。”

方福才抬頭,“按和議章程,今日是該去鳴泉鎮驗收議館的……”

“放屁!”李桑若突地打斷她,堂堂太后之尊,竟然口出髒字,那張臉氣得發白,甚至不顧身上的薄透輕紗甚為不雅,大步走出簾帷,站在方福才面前,她神色裡的憤怒、焦急、怫鬱……全然到達到失控的邊緣。

“齊國使者何人?”

方福才偷覷著她的臉色,“馮,馮敬廷。”

“果不其然。”李桑若凌厲的雙眼裡好似噴著火,重重扯一把簾子,沒有扯下來,火氣找不到地方發洩,徑直走到一側,用力踢向撲跪在地的宮女。

“都和哀家作對!”

“故意和哀家作對!”

“全然不顧哀家的顏面!”

“都去死,都給我去死!”

方福才在她咬牙切齒罵人的時候,已然滑跪下來。

“太后殿下息怒!”

小宮女死死咬著嘴唇,被她的氣勢嚇得瑟瑟發抖,蜷縮身體,抱頭哭泣,但不敢發出痛苦的聲音,因為她知道那樣只會激怒太后,說不定死得更快……

李桑若狂躁地踢著宮女,發洩著情緒。

屋子裡鴉雀無聲。

方福才都看得有些腿軟。

他認識李桑若很多年了。

她容貌變化很大,脾氣也一天比一天暴躁。

剛入宮時,其實她也是個青蔥年華貌美過人的小娘子,黑亮的雙眼可見單純,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性子漸漸變得尖刻暴戾,自從裴獗娶了馮十二孃,她更是陰陽不定,動不動就責罰宮人,一次比一次下手狠毒。

二十多歲的年紀,那眼睛竟似是歷經滄桑的老嫗,早失去光華……

李桑若終於踢累了,氣喘吁吁地回頭。

“方福才,你來告訴哀家,大將軍原本是要來的,是也不是?”

方福才低低應一聲,“是。將軍原本是要來的。”

“在他心裡,哀家最重,是也不是。”

“太后母儀天下,將軍自然以太后為重。”

李桑若冷笑一聲。

“哀家就這麼好騙嗎?”

她盯著方福才,心底如有一簇火苗在瘋狂地燃燒。

“差人快馬去信州,讓裴獗即刻來見我。他不來,哀家便不去了,誰要和議便誰去議吧,哀家累了……”

她面色蒼白,無聲的流淚,如一個失戀後丟了魂兒的閨中女子,全無半分臨朝太后的儀態。

方福才嚇一跳,在地上咚咚叩頭。

“殿下使不得啊。”

李桑若猛地轉頭,盯住他。

“如何使不得,哀家是太后,臨朝太后,讓他一個將軍來接駕,還委屈他了是嗎?”

方福才跪地仰頭,道:“和議為重啊殿下。說到底,將軍也是為了陛下的江山社稷,馮敬廷那老匹夫為了他的女兒,有意刁難,將軍總不好太過得罪,如果太后因此與將軍生出嫌隙,豈不是正中馮家人下懷,讓馮十二孃得意嗎?”

李桑若微微一怔。

看著方福才的眼睛越來越冷,可是表情卻柔和了許多。

方福才額頭冒出冷汗,心知這話說到了太后的心坎。

又道:“那馮氏有意激怒殿下,殿下萬不可中了她的陰謀詭計。太后是太后,將軍是將軍,君臣有別,等殿下到了信州,大將軍敢不來迎駕嗎?”

李桑若的情緒,被安撫下來。

她最喜歡方福才的地方,就是這個。

他總有辦法將她的顏面從地上撿起來,再擦乾淨塗上脂粉,變得好看一些。

而且,方福才的話讓她突然有些茅塞頓開。

從裴獗有了馮十二孃,跟她的關係便一日不如一日。

碎玉警告、抗旨不遵,全是後來才發生的事情……

她對裴獗應以安撫為主,如果當真由著性子跋扈,豈不是更讓他離心離德,哪裡還有以後?

素黃的燈火下,李桑若臉上恢復了一點血氣。

“罷了。告訴信使,就說哀家體恤大將軍軍務繁忙,還要應付齊國使臣,就不勞駕他大老遠跑這一趟了。”

方福才的心,徹底落了下來。

“小人遵命。”

不待他退下去,李桑若又道:

“傳哀家的話,明日一早,啟程去信州。”

方福才愣了愣,這才應諾。

離正式和議尚有三日,原計劃後天啟程的,太后為了裴大將軍又將行程提早一日,可見是如何的思君至渴。

方福才隱隱感覺到這次的信州之行,恐怕不會那麼輕鬆如意了。

馮蘊和裴獗一行人到達鳴泉鎮議館,在門外便看到了淳于焰的車駕。

這位雲川世子很是盡責,身為中間人,全程跟隨雙方使臣瞭解了議館的建築佈局、用料細節,等叢文田將議館形成的文字奉上來給雙方過目,他再看馮蘊的表情,更為佩服了幾分。

淳于焰走南闖北做營生,不僅賺得盆滿缽滿,也算見了大世面,可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精巧的房屋構造。

好多設計上的小心思,看著簡單,可隨便單拎一條出來,便是可以轉化成金錢的創意。

“馮十二孃真是大才。”

他忍不住誇獎。

馮敬廷聽了,卻只對叢文田背後的塗家塢堡感興趣。

“叢師傅心思奇巧,能造出這般房舍,不知馮某有沒有機會,到貴堡拜訪?”

總而言之,他不信是馮十二孃的本事。

叢文田笑了下,拱手道:

“府君過譽,小人就是一個照圖施工的老匠人,哪來這等本事?全靠將軍夫人指點。”

馮敬廷笑了笑沒有說話。

他當這些人都是在拍裴獗的馬屁,這才把功能全往馮蘊身上攬,不以為意。

馮蘊也沒有想展現才能的想法,見狀慢悠悠地起身告辭,說要去議館外的小街看看自己的店面。

裴獗神色泰然,看一眼葉闖,示意他同去。

馮敬廷卻是板著臉,做出嚴父的樣子。

“你一個婦道人家,本就不該拋頭露面,摻和夫主正事。大將軍寵著你,不約束你,你自己心裡要有數。”

裴獗眉頭微微一蹙,馮蘊當即便盈盈福身,嘴上應是。

怎麼看就怎麼乖巧孝順。

於是看著那一抹纖細的背影,裴獗揉了揉眉心,眼神更為深邃了幾分。

馮蘊在食肆裡見到南葵。

相視一眼,南葵開心得像過年似的,坐下便開始稟報這兩日發生的事情,馮蘊耐心的聽著,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在身上摸了摸,抬頭看著大滿。

“我的手帕掉在議館了,你去給我尋來。”

大滿應聲離去。

馮蘊又找個藉口支開小滿,沉著臉把葛廣叫進來。

“你去議館,盯住大滿,不論她見了什麼人,說了什麼話,你要一字一句的記住,回來稟報於我。”

葛廣有些詫異,但沒有多說,拱了拱手。

“小人明白。”

馮蘊不鹹不淡地吩咐,“謹慎行事,不要讓人察覺。”

葛廣:“喏。”

屋子裡沒有別人了,南葵這才抿住驚訝得合不攏的嘴。

“夫人不相信大滿嗎?”

在她的印象中,大滿和小滿都是跟在馮蘊身邊,成日裡貼心照料,跟她最親近的人。

心腹啊!

冷不丁來這一出,著實讓她緊張。

馮蘊微笑:“人心難測。是人是鬼,分不清。”

南葵腳都軟了,“那夫人信我嗎?”

馮蘊看她,“不信你,又如何會讓你來主事?”

南葵當即捂著胸口長長鬆氣。

“嚇死我了。夫人放心,我和纓娘最是聽話的,我們沒有別的心思。”

馮蘊笑了笑,目光投向窗外,身子又端直了幾分。

天空湛藍高遠,是個好日子。

她像一個百無聊賴的釣魚人,餌已經下水了,對魚兒咬不咬鉤,因為太過篤定反而失了釣者的興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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