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心如海復如潮,但有秋魂不可招。漠漠鬱金香在臂,亭亭古玉佩當腰。”

剛上二樓,一道甜美的聲音便從珠簾背後傳來,隱隱帶著一絲悽然的嘆惋,使人不禁生出憐惜之意。

“姑娘,有何愁怨?”一道如沐春風的渾厚聲音響起,張逸驚訝轉頭看了身旁的黑衣勁裝男子一眼。

“小女子憂心忡忡,宛如江潮拍岸,悲涼的心情,像潮水般湧上心頭……!”珠簾後的面紗佳人側身盯著楓凌,美目微微一顫。

“這股氣息,好熟悉!”楓凌微微挑眉,心頭暗暗猜忌,這女子究竟是何許人也。

不料,突然一陣絃音騰空而起,飄忽不定,蜿蜒曲折,婉轉流連。衝上妙音閣頂,飄向九幽腳下,忽而高亢急促,忽而餘音繞樑。

那是熟悉的古箏音。

它優柔飄渺,欲發欲收,迴轉之際卻突然變得鏗鏘有力、抑揚頓挫。

它蕩氣迴腸,三日不絕,滲透每一個毛孔,流進人的心田。

“秋風掃落葉,親人已經故亡,那白玉一樣的靈魂,欲要飄向何方啊?”女子身未動、只探手出珠簾,遙指窗外。

“哇,好香啊——!”手腕上帶著一束鬱金香,悄然間散發出微醉清香,十幾道靈魂在清香裡悠然悸動。

“妙霜姑娘,可以開始了!”二十三位妙齡女子前方,美婦人掃過身旁的八人後,轉頭語氣溫和地出言提醒。

“嗯,好~!徐娘。”

珠簾後的俏麗佳人朱唇輕啟,向徐娘子點頭回應,接著挑眉望向情緒各異的幾人。

“七人頭上長了草,猜一字?打斷念頭,猜一字?”甜美動聽的聲音自櫻桃小嘴中緩緩吐出。

“請諸位,將自己的答案寫在紙上。”妙萱巧然一笑,帶著幾名妙齡女子給眾人分發了筆墨紙硯。靜待幾人寫好才整理送去。

“答案是:花,答案是:心!”接過幾人的字帖,女子淡淡一掃,宣佈了結果,之後在妙萱身旁附耳說了些什麼。

“花……心!?”張逸身體微微一顫,死死皺著眉頭自言自語,似乎有些魂不守舍,瞳孔中盡是茫然費解。

“難道,他有問題?”楓凌察覺到了張逸的異常,不由得心生疑慮,暗道:“莫非,孫家變故,他知道內情?亦或是,他便是幕後參與者?”

舉一反三,對楓凌來說,是再容易不過的事兒。客觀公正地辨析,不會為了私情而影響結果。

哪怕張逸給楓凌留下的印象很不錯,但在面臨牽扯人命的嫌疑時,他照樣會算進去。

自見著孫玉泱開始,這一路走來,楓凌都看似沉默,實則在靜靜思考事情的來龍去脈,最後得出一個結論:孫雲山死於非命!

“唉~!”楓凌嘆息一聲,暗道:“具體情況,還有待自己暗中前去調查,相信以自己如今的修為出入這孫府,跟逛自己家後花園兒沒多大區別。”

“答錯者與白卷者直接淘汰,對一題者可留下繼續。”就在楓凌幾人神遊之時,妙萱上前公佈了要淘汰五人的名單,接著與徐娘子對視一眼,後者會意,微微點頭。

“雖然很遺憾,但並不白來!我妙音閣立刻安排酒宴,以五名精通音律的才女撫琴祝酒,還請五位到樓下靜心等候!”

“卻之不恭,我等在此先謝過徐娘子了。走~,哥幾個下樓喝酒去~!”

幾人抱拳拜謝,轉身結伴下樓,雖鬱鬱寡歡,但一想到自己等人是如何進得決賽的,心下也就釋懷了。

自己鑽了空子,還能得到如此款待,能得幾位秀麗佳人陪酒,這已是心滿意足了。

“現在進入最後的猜題時刻,規則如下:

猜對雙題的人,在不違背道義的情況下,必須得答應妙霜姑娘三個條件,反之,妙霜姑娘答應你們三個條件!”

“三位,可有爭議?”待目送那五人下樓後,徐娘子轉頭望向楓凌、張逸以及王鐵柱,三人。

“這規則,怪是怪了點,但俺無所謂!”

“區區小事,無妨!”

“開始吧——!”

王鐵柱撓頭憨厚一笑,張逸擺手溫和出言,二人皆是正面答覆,只嘆息楓凌做得更絕,不耐開口之下,淡然等待出題。

楓凌卻有急事兒要處理,在“日月同輝”那一刻產生的急事兒。

“好~!那我們繼續。”徐娘子朝幾人露出一絲笑容,接著轉身向珠簾後的倩影頷首示意。

“一夜又一夜,猜一字?一邊是紅、一邊是綠,一邊怕風、一邊怕雨,猜一字?”妙霜會意後,再次輕啟朱唇。

“嘶~!”三人同時倒吸一口涼氣,這難度增加了可不是一星半點,王鐵柱與張逸之所以驚駭,是因為正發愁如何解答,楓凌的情況卻與二人不同。

因為,楓凌的驚駭來源於他解答出問題後的答案。

三人各有各的心思,磨磨蹭蹭了半天,才拿起毛筆,洋洋灑灑地書寫大字。

“好,有勞姑娘!”楓凌三人同時落筆,支會了妙萱一聲兒,遞交了手中字帖。

“答案是:多,答案是:秋!”看過手中三份兒紙張,妙霜宣佈答案後,再次對妙萱附耳述說。

“花心多秋!”楓凌小聲開口,喃喃自語,以至於就連離他最近的張逸都未能察覺到。

多秋便是代指“多事之秋”,起初猜測的一個“豪”字,便已經在暗中提醒有心人,這次猜燈謎說的是豪門之事,如今又稱“親人辭世、亡魂無歸”種種跡象表明,這說的便是城主孫家!

楓凌腦海中閃過無數道念頭,最後幽幽一嘆道:“這女子究竟是何人?”

“恭喜楓凌!以答對三題的成績,獲得本次決賽的冠軍。”妙萱快步上到楓凌跟前,當著張逸幾人的面,將手中的一張聯名金卡遞給了他。

這時,張逸與王鐵柱才回過神兒來,二人也一同上前道喜,張逸對錢財已無太大念想,倒是王鐵柱雙眼熾熱、露出一臉羨慕之色。

“恭喜,楓少俠成為我妙音閣的重量級貴賓!”徐娘子也笑容滿面地上前賀喜,說著,便遞出了手中的紫金色貴賓卡。

“嘶——!恭喜賢弟了!”張逸無法淡定地倒吸一口涼氣,再也把持不住內心的異樣,望著楓凌一臉羨慕地開口恭賀。

“恭喜~!”王鐵柱很是不解,他根本不知道紫金貴賓卡有啥用處,但不妨礙他上前跟著幾人做做樣子。

“多謝二位!多謝張逸大哥、王兄弟!”楓凌抱拳微微一笑,很是大方地挑眉接過兩張價值不菲的純金卡片。

“還好之前,沒太過深交!”看著點頭轉身的張逸,楓凌心頭一動,他一直在稱呼張逸為“大哥”時帶上姓名,一是出於客套,二又何嘗不是一種保持適當的疏遠關係。

“表裡不一、心口不對!”這就是楓凌在張逸見著自己獲得紫金卡、上前恭賀後轉身的瞬間,從他陰翳的目光中捕捉到的一絲負面情緒。

“讓我來看看,有何奇特之處?”待徐娘子和妙萱二人點頭離開,楓凌才仔細把玩兒手中之物。

“鬼神之力竟然無法探測出這材質的特性?”楓凌微微一愣,皺眉看著手中那張正面刻著“妙音閣”、反面刻著“S”的紫金貴賓卡。

“少城主,您兩次都是對錯各半,既不需承諾條件、也不用允諾條件!”徐娘子恭敬地向張逸行了一禮,按規則宣佈了附帶條件。

“哼~!若非看在你是少城主的份兒上,老孃早就將你攆出去了,豈會與你浪費口舌!”見張逸一臉陰沉地淡然點頭,絲毫沒有離去的意思,徐娘子不由得心下微怒,腹誹不已。

“王鐵柱,你只有前一次對了一題,後一次全錯,按規定,你將有三個有效條件可以向妙霜姑娘或者我妙音閣提出!”壓制下怒火,徐娘子微笑著看向憨厚可掬的王鐵柱。

可以說,這王鐵柱給她帶來的驚訝才是最多的,根據妙音閣掌握的情報來看,這王鐵柱家境貧寒,家中也就只有一位被疾病纏身的八十歲老母親。

如此情況,哪怕王鐵柱為人刻苦耐勞,四處奔波賺錢,也是入不敷出,至於讀書,更是成了一種如夢般的遙遠奢望,可就是這樣一個“大老粗”,竟然單槍匹馬地殺到了猜燈謎的總決賽!

“嘿嘿~!俺也沒太多要求,只求妙音閣能派出壓軸佳人治好我母親的病,也好讓她老人家安享一個健康的晚年!”王鐵柱表面依舊大大咧咧,可眼眶裡的淚花卻是不爭氣地打起了轉兒!

哪怕他極力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照樣紅了眼眶、溼了眉目。

“百善孝為先!此人孝心可嘉,難能可貴!”楓凌心頭讚歎,接著,黯然神傷、悽然唸叨:“只可惜,我既是不知父母姓甚名誰,也不明身在何方、死歸何處。這賊老天,前世今生,連一絲盡孝的機會,都不肯給我……!”

說到此處,一個和藹可親的老道身影出現在他的腦海,楓凌似有所悟,心頭微暖地念叨一句:“對啊~!我還有一位慈愛的……師父啊!”

想明白後,楓凌心頭的一顆死結終於悄然無聲地解開了,以至於身心都變得異常的舒暢。

“這……,恐怕……!”徐娘子聽聞王鐵柱這般一說,心頭又是一陣驚訝,他如何得知我妙音閣心法有度化貧清疾苦之效?

“還請徐娘子看在他一片孝心的份兒上,能遣人前往,救人一命,也算是一件無量功德!”見王鐵柱垂頭喪氣,樣子很是頹廢,楓凌忍不住上前拱手求情。

“唉……!楓少俠,有所不知!前些日我們妙音分閣的主琴師已被臨時調走,現在這位姑娘與我乃是投緣姐妹關係,她的琴音雖不遜色於主琴師,但能否治病,我也不是很清楚!”

聽聞,徐娘子無奈一嘆,楓凌與張逸露出瞭然的神情,而王鐵柱卻更加焉兒了。幾人卻是下意識地忽略了一個重要資訊——妙音分閣!

“不如……,”正當楓凌準備向王鐵柱說,“我去治”時,一道甜美的女聲自珠簾之後的俏麗佳人口中傳來。

“有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血洗山河、草掩白骸,至死心如鐵。

不怕塵淹灰,丹心映青冥!

待紅樓碧水重入畫,喚纖纖月,空谷清音、桃花水。

卻總是、雨打風吹,流雲散。”

“此情可嘆!徐娘,我能治!心裡、心外,都行。這樁子事兒,我接下了!”

聞言,幾人皆是心頭一喜,張逸眼露精光地看了王鐵柱一眼,楓凌也將到嘴邊兒的話嚥了回去。

“忽~!”徐娘子鬆了一口氣,剛剛她可是,圍繞“自己要不要違背承諾,再次主琴為人看病。”這一主題,做著激烈的心理鬥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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