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行條件反射似地尖叫一聲,他半跪於地,舉槍,瞄準,開槍。

官邸的主人臉色陰沉,聲音中都帶著幾分火氣,但更多的是對那個人的忌憚和畏懼之意:“那該如何辦?若是今夜讓他逃生,必然打草驚蛇,勢必後患無窮,那小子有多麼心狠手辣,殺伐果決的手段更在你我之上,十年前,他透過一些草蛇灰線般的痕跡追蹤,抓到了雲蕭二族一些不可言說和外傳的隱秘,於龍柏宮中佈下困獸之局,引發了那場牽連甚廣的‘龍游宴之變’,手段謀局何其深沉霸道,雲蕭二家的根蔓在那場劇變中幾乎要被連根拔起,若不是兩家幕後的通天人物干預,如今也許你我,都是他的刀下亡魂,這樣的人怎能將他留存於世間!”

“若是不能一擊致命,等他緩過氣來,一定追著你我殺,非要給你我抄家滅族不可,到那時只怕萬事休矣。”

那名剛才還慢條斯理、溫煦謙恭的貴人,這一刻也暴露出了他的本性,他輕哼一聲,彷彿一切盡在掌握中,寒聲道:“哼……不要忘了,北境可是我們的地盤,邪道流派眾多,異獸兇獸橫行,北荒血戰後百萬裡地域磁場又那般異常凶煞,有在這樣兇惡的環境下,誰能保證一個人安然無恙,哪怕那個人是曾經的帝國新星,我們只需動動手指,在世界暗網中釋出重量級的灰色懸賞,以此吸引那些黑暗中的野獸替我們將他撕成千截萬段!”

“好毒計!這般操作下,無論他遭受到怎樣的截殺,都不可能牽連到我們這裡!而且,今夜之事只要你我緘口不言,誰也不可能知曉!就算明日,元帥問責,你我只當是有超凡修士於邊境激烈對決引發波動蔓延全境,自討個不痛不癢的責罵承受便可。”官邸主人聽到此處,也明瞭了那名貴人的意思,忍不住得意忘形道。

宗濤臉色漲紅,喘著粗氣道:

“你懂什麼,像我們這種小人物,永遠在大人物的腳下當狗,如果不懂拉幫結派,遲早會成為臭水溝裡的一具屍體。”

周行默然,無言以對。

但他並沒有放水,反而攻擊地更加兇猛。

兩位一丹田修士的加入,的確緩解了宗濤的壓力。

但作用很小,無異於杯水車薪。

哧!哧!

周行一矛橫掃過去。

直接將兩位一丹田修士的武器攔腰斬斷,嚇得對方連忙撤離。

場中又只剩下了周行和野狗幫幫主。

沒過多久。

周行又用長矛在宗濤的鐵錘上劃了幾道口子。

動作一氣呵成。

砰!

巨大的後坐力讓周行直接翻了個滾。

可惜,沒中!

眼角余光中,周行看到白影一閃。

“腦白!”周行在心裡尖叫道。

他今天已召喚過腦白,正常要經過最少十個小時的深度睡眠後,他才能再次召喚腦白。

可生死關頭,周行本能地尋找自己的依靠。

或許是這次消耗的“能量”比較少,停頓了一下後,腦白竟然回應道“我在”

周行狂喜。

“只是,你這幫手下做事太過張揚外宣,怕是留之禍大於利吧,萬一他們被元帥的人抓住,說出什麼不該說的,可就不好了。”貴人在短暫地兇相畢露後,又恢復到了那副看淡世間風雲,坐不垂堂的高貴樣子,但仍舊點了官邸主人一下。

“今夜之後,圍獵活動中除了您家的那根小苗外,其餘參與者我會全部派人處理乾淨的。”官邸主人目光陰冷,漠然開口。

“這我就安心了……李兄,琅琊夜寒,早些歇息吧,今夜不會有捷報傳來了。”那名貴人優雅了給了個禮,他的立體投影也旋即關閉。

之後,圓桌中的其他立體投影也陸續關閉,只剩下昏暗幽寂的地底密室中的官邸主人,他的兩隻眼睛如兩點幽火閃動,發出令人不寒而慄的冷息,其隱藏在黑暗中的身影更如一座黑色的大山般崢嶸峭惡。

讓後者極度心疼。

“不打了,不打了,我們賠!”

終於。

在極大的壓力下。

宗濤認栽了。

聞言。

周行這才收起了長矛,面色從容不迫道:

“記住,是雙倍賠償。”

“是!是!是!”

宗濤連喊了三個是,示意自己知道了。

沒過多久,就有人送來了三百四十兩紋銀,遞給了周行。

但已經來不及了,巨狼的狼爪搭在了他肩頭上。

那腥臭的呼吸,滴落的鮮血、那灼熱的呼吸……

周行下意識地舉起PKM37,用槍托狠狠砸去。

如中重革。

巨狼被激怒了,一口咬下。

完了,芭比Q了!周行腦中閃過一個念頭。

耳邊一聲沉悶的炸響。

巨狼猛地飛了出去,在空中就直接四分五裂。狼血飛灑下來,澆了周行一頭一臉。

一個熟悉的人如神兵天降,出現在周行面前。

是和灰中校!

北荒州的中央要地,繁華似錦的大都奉天,此刻也在北邊遠擊而來的震波中晃動不止。

說起奉天都城的繁華程度,堪稱北境之最,絲毫不亞於霜葉州聞名遐邇的楓晚城以及帝都白玉京,而青銅帝國的軍部之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帝國元帥,同時也是青銅帝室——君氏一族的次子,君不器的封地所在。

他的官邸正坐落於奉天城東,相比起都城中央,那裡顯得更為寧靜寂寥,但能夠在城東落戶的人家,無一不是聲名顯赫的達官顯貴。

此時,這些生命顯赫的達官顯貴們,從甜美靜謐的睡夢中驚醒,衣衫凌亂地在自家的護衛和侍者們的攙扶下,滿身狼藉地逃出宅邸。

而在逃難的隊伍中,除了一些貴人們的正統家眷外,還有不少宅邸逃難隊伍中,有一些都城的風月場所中,名氣頗大的風塵女子,她們以單薄的床單裹著自己,不少人逃得匆忙,壓根一絲不掛,追喊著那些跑得跟一溜煙似的大人物後面,但現在沒人想要欣賞這些妖嬈無比的身段和風情萬種的姿色。

“算你們識相,以後少做點這種勾當。”

周行接過銀兩,勸告了一句,便準備轉身離開。

但當週行轉身的時候。

卻發現野狗幫駐地大門門口站著一個白衣青年。

白衣青年看上去溫文爾雅,面目俊朗,背上揹負著兩把長劍,頗有一種謫仙落凡塵之感。

最重要的是。

在周行的感知中,對方的氣息如淵如海,深不可測。

這種給人的感覺有些熟悉。

周行突然回憶起來了。

和灰中校伸手拉起他。

“謝謝。”周行顫聲說道。

“聽著,周行營地守不住了,你立即往越野車那跑,我護送你殺出去。”和灰中校急聲說道。

周行很想英勇地上說上一句“越野車留給傷員,我和戰友同生共死”,可嘴巴張合了幾下後,他選擇了沉默。

“快!”和灰中校不由分說,拉著他就跑。

跑了幾步,中校忽然停住腳步。他死死盯著地面,臉上滿是緊張,還有,慌張。

地面在震動!

震感越來越劇烈。

石子在瘋狂跳動。

和灰中校忽然縱身躍起,一躍足有十米高。

在這性命攸關之際,那些大人物哪裡顧得上這些卑賤的女人,自顧自地隨護衛逃到車上,然後一騎絕塵而去,留下這些凌亂的女人自生自滅。

而帝國元帥的官邸之中,卻絲毫沒有受到地震的影響和波及,全府上下每十步便有一名元帥親衛佇立,他們神色肅殺,眼風如刃,身姿筆挺且莊嚴肅穆,每個人的身上都透著一股凌厲和彪悍的殺伐之意,幾乎都是超凡領域中的高手,最弱的也有宗師級的實力,這要放在外界,足以作為一座超凡大宗的立宗班底。

然而,此刻他們軍姿颯爽,紀律嚴明,宛如一群平凡且堅忍不拔的哨兵,無一人在巨震下擅離崗位,哪怕是天上下刀子,落隕石,他們都不會在沒有元帥號令的情況下擅離崗位,只會齊齊施為,竭力護住這帥府。

而此刻,名動八方的帝國元帥君不器,上身穿著淡銀色的西服襯衫,下身配有黑色的修身西褲,正懷抱雙手站在他的辦公室的落地窗前,饒有興趣地遙望著這些狼狽逃竄的貴人們,嘴角露出了一絲有意無意的嘲弄之色。

當初來周家村為眾人測試修仙資質的仙師,給人的感覺也是這樣。

所以,對方應該是一位真正的仙人。

實力至少也是聚氣一層,真正的大佬。

“我的狗再壞,也不是隨便一個人可以教訓的,你說對嗎?”

白衣青年轉過身來,清冷的眸子看向周行,滿是寒意。

已是正午時分,陽光正烈。

可週行卻感覺如墜冰窖,全身冰冷。

他還是太大意了。

週二叔說得對,他們是來釆購的,不是來招惹事非的。

濟寧縣臥虎藏龍,說不準某天就會冒出幾個實力強大的仙人。

這不,應驗了吧。

“閣下在怎麼做,劃條道吧。”

中校雙手握拳,高舉過頭。拳頭上,乳白色的波紋如浪般震盪開。

中校吐氣開聲,如流星般從空中墜落。

他一拳砸下。

悶響如雷,那乳白色的光在地上蕩起一個白色的圓。

瞬間……

圓環之外,地面忽然撕裂,無數密密麻麻的地刺,猛地刺出。

戰車被刺破,肉體被刺穿。只是一剎間,整個營地裡,飛揚起的褐色泥土裡,夾雜了無數刺眼的紅。

就這一下,傷亡慘烈!

但圓環之內,周行和附近計程車兵,毫髮無傷。

可,大勢已去。

震動並未持續多久,很快就逐漸平息下去。

此時,元帥的辦公室傳來一陣輕快的敲門聲。

君不器輕聲開口道:“請進。”

來者正是元帥麾下的心腹副官之一,他推門進來,直接報告要事:“元帥殿下,震源已查明,來自於北境的邊界處重地——斬鬼關,情報機關分析了這能量波動的性質,判斷起碼是兩名超凡九段的頂尖修士發出的強勁對擊,方能引起這般範圍的巨動。”

“很有可能是狼域對我國的又一次突然襲擊,自從六年前的……赤地事件發生後,斬鬼關真正意義上成為了一座隔絕世間的孤城,其間一直存在著被侵吞的隱患,既然有人能夠出動超凡九段級數的修士進攻,那麼想必此刻斬鬼關已經淪陷。”

說道赤地事件,副官也不由得猶豫了一下,那件舊事是紮在所有人心裡的一根毒刺,時至今日連元帥麾下最親近的副官,也不知道當年為什麼元帥要下達那樣一道命令,為什麼對流火軍見死不救。

周行心知求饒無用,不卑不亢道。

白衣青年饒有興致地打量了周行一眼,只是覺得周行很有趣,於是道:

“你拿走的紋銀放回去一半,就可以走了,畢竟我的狗已經吃了教訓了。”

聞言,周行眉頭一挑,有些意外。

對方是野狗幫的幕後大佬,實力又高強,竟這麼容易放過他?

但人家既然說了,周行只好照做。

周行將一半的紋銀放在地上,拿剩下的一半迅速逃離此地。

防線本就岌岌可危,只是勉力維持。這下哪還守得住?

防線告破!

異獸毫無阻礙地殺入陣地。

兵敗如山倒!

每一秒,都有戰士死在異獸爪下。

他們,可都是靈能戰士啊,至少是一階職業者。

在普通人心中,每一位職業者,個個都是大人物。

可現在這些大人物卻像泡沫一樣,一大批一大批地死去。

死的悄無聲息!

周行傻傻地看著眼前地獄般的場景。

但說話間,君不器並未流露出異樣的情緒,副官這才繼續說出自己的舉措:“屬下已緊急召集‘龍骨’蟒字營集結待命,隨時可以出發,前往斬鬼關查探和處理。”

“北方的動靜一直在我的監控範圍內,我跟你打賭這絕非狼域搞出來的事情,以那群蠻狗的力量除非再現當年之事……否則,他們絕不可能一夜之間摧毀斬鬼關,我在斬鬼關部署了足足一支N級武神部隊,他們集結起來的火力足以鎮壓任何超凡高手,但即便這樣還是發生了今夜之事,只怕禍不在外,而在於內。”提及六年前的事件,君不器也有些黯然神傷,他的內心深處揹負與掩藏了太多的痛苦與無奈,若是彼時他年盛時,可能就會像他的父親一樣,直接去往前線,披甲持劍,與自己的兄弟們誓死血戰。

但他坐上了這個位置,就不再能任性妄為,當年之事,不止是他們耿耿於懷,最耿耿於懷的還是君不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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