垣啟二十七年,京城。

草長鶯飛,桃樹開了新枝,空氣裡的涼意還未散盡,這濃濃的春意卻悄無聲息地降臨了。

晏府高閣上立著一位妙齡女子,那女子眉如點漆,眸子清亮,眼尾微微上挑,眼角處一顆小痣,不施粉黛,可她的膚色卻如凝脂的羊白玉,唇色也紅得豔麗。

明明是明豔嬌俏的長相,可卻一身單薄的素白衣衫,表情淡漠地望著遠處發呆,倒是給她鍍上了一層不染俗世的仙氣。

一隻白鴿打著圈地在她腦袋上空盤旋,她身子微頓,緩緩抬頭,迅速伸手抓住鴿身。

鴿子咕咕地鳴叫兩聲就住了嘴。

晏長歡摘下鴿腳上的紙條,慢慢展開,看了一瞬就立刻把紙條在手中攥緊。

半晌,她睫毛微顫,手緩緩垂下,眼睛閃著瑩瑩的光,回憶閃到了幼時。

當年她還不滿八歲,剛剛大病初癒,一身厚實的狐裘圍襖襯得小臉白得慘淡。

祖母牽著她的手站在簷下,白雪綿綿飄落,整個院中只有潔白一片,冰瑩雪亮。

整個京城都罩在一片茫茫的白中。

父親一身銀亮盔甲,威風颯爽。

母親作為赫赫有名的醫女,隨著白虎軍出征。

大哥和二姐都是幼年就隨父親上陣拼殺過的少將,騎著棗紅駿馬意氣風發。

整齊劃一的白虎軍好似連綿不絕地向著城外出發,其威猛之態勢不可擋。

母親對她說: “歡兒,等白雪化去,桃樹抽條重新長出花兒的時候,我們就回家了。”

冬去春來,桃樹年年抽新枝,如今第十個年頭的桃花花蕾已經羞答答地墜在枝頭了。

他們的訊息終於來了。

可晏長歡卻沒那麼開心了,她飄轉視線看向了京城的中心,那座威嚴輝煌的皇宮。

此時的金鑾殿內,朝臣伏跪,個個瑟瑟發抖,無一敢言。

“小小的一個鹽案,查了近百日無進展,吃著朝廷糧餉尸位素餐,我看你們頭上那頂烏紗帽該動一動了。”

垣帝怒不可遏地砸下一本奏摺,那沉悶的觸地聲音驚得百臣將身子伏得更低。

“刑部,查天下案,這口號是白喊的嗎?”

刑部尚書驚得後背發冷,正要起身到殿前回話。

洛王向前一步,出言袒護: “父皇,兒臣以為刑部查天下案自是沒錯,鹽案沒有結果也的確該罰,可是若大一筆巨資在京城憑空消失,戶部也難辭其咎。”

戶部侍郎一秒鐘已經想到了一百種死法,顫顫巍巍地正要起身。

卻聽到鈺王哼地一聲冷笑道: “二哥未免太過護短了吧,刑部查案無能,應當領罰,可二哥卻將責任又指摘到戶部頭上,莫不是有別的私心。”

洛王面色不改,嘴上噙著一抹不易察覺的不屑: “本王有什麼私心,倒還請五弟說上個一二,不然我也是要問你,在父皇面前汙衊兄長又是個什麼私心。”

“夠了。”

垣帝撐著手肘喝止兩人的爭論,近來他感覺上朝料理國事越來越力不從心了,身體極易疲乏。

“寅王呢,今日為何沒來?”

往日裡都是三個人在這吵,今天居然還少了一個。

“稟告父皇,四弟近來心情不快,故而今日未到朝共商國事。”

洛王一身華服,氣質沉穩,微微躬身,話說得字正腔圓,一句話響徹在殿內每個角落。

大臣們面面相覷,心裡對寅王這自負的性情有些不悅,可無人敢言。

寅王現在是皇宮唯一的嫡子,又有皇后和太后護著,自小就性情比其他皇子們跋扈一些,文韜武略也比其他皇子都差。

往日糊塗跋扈一點也就算了,近日京中事態頻發,人人焦頭爛額,他寅王卻因心情不快故而不到朝議事,確實令人不齒。

一時間殿內靜得連掉只針都能聽見。

垣帝眉頭緊鎖,抬手指向身邊的趙公公: “你去寅王府裡把人叫過來,朕就坐在這裡等著他。”

趙公公是內侍總管,常常被派往各府傳旨,見其如見天子。

垣帝這可真是明晃晃地惱了,眾人都在心裡倒吸涼氣了。

鈺王心中一凜,轉頭看向洛王,後者氣定神閒地立著,嘴角勾著一絲若有似無的得意,似乎對剛才回話得到的結果十分滿意。

低氣壓瀰漫著,殿內氣氛詭異又滲人。

這無故不到朝,輕則禁足,重則杖刑。

一眾人都對寅王捏了把汗。

不到一炷香時間後,一道急切的腳步聲出現在殿外。

門口侍衛進殿傳話: “稟告陛下,白虎軍信使求見。”

殿內一片譁然,白虎軍的訊息就是邊疆和晏大將軍晏不離的訊息,難道是白虎軍首領晏不離戰死了?

一群人弓著身子,豎著耳朵,都等著即將而來的天子狂怒。

垣帝心裡也有點慌亂,忙點頭召見。

一男子步伐緊快地來到殿內,他體型健壯,衣著黑衣,衣上沾著些星星點點的泥濘,臉色蠟黃疲憊,一看就是日夜兼程趕回京城。

垣帝威嚴出聲: “你可是白虎軍中人,你此番千里歸來有何訊息要報。”

“稟告陛下,卑職正是白虎軍中人。”

信使跪下拱拳,一字一句鏗鏘有力。

“卑職受命回城稟報,晏大將軍已率白虎軍一舉擊潰南甸殘軍,已收復舊年失地北疆,不日歸城。”

此言一出,一片譁然,百官面色各異,心頭又驚異又肅然。

洛王臉色僵了一瞬,不自覺地看向鈺王,兩人目光短暫相觸,又齊齊移開,他們心裡都有了各自的主意。

垣帝扶著龍椅緩緩起身,毫不掩飾面上的狂喜,連呼三聲極好。

“北疆是朕心頭的遺憾,沒想到晏不離不僅好好地替朕守護好了邊疆,又擊潰了南甸殘軍,連朕幼時所惋惜的北疆也重新迴歸了我大垣。”

“朕現在就擬旨,重賞晏家人,晏家現在在京城的有幾人?”

沈丞相躬身回話: “回稟陛下,晏府現在只有晏家三女晏長歡和丹陽大長公主。”

丹陽大長公主是先帝的義妹。

先帝當政時期,晏不離的父親,也就是當年的護國大將軍立下了赫赫戰功,風頭正盛,先帝為了感謝晏家的護國戰功,認京安城首屈一指的才女為義妹,賜了封號丹陽,號丹陽長公主,賜婚給了晏不離的父親。

當年的護國大將軍死在了戰場上,晏不離繼承父親的紅纓槍,接著效忠大垣邊疆。

垣帝點點頭,接過旁邊內侍蘸了墨的毛筆,又問: “晏長歡是嫡是庶?”

“晏大將軍未納妾室,只有一個正妻,晏長歡上面還有個兄長和二姐,當年他們都隨晏大將軍一起去往了邊疆,據說都是有勇有謀的少將。”

“為什麼這個晏長歡被留家了,難道她不受寵?”

“當年晏長歡不滿八歲,正巧大病初癒,恐她受不住出行的艱苦,晏大將軍和晏夫人才百般不捨將她留在晏府,同丹陽大長公主一起留在盛安城,聽說那孩子被養得蕙質蘭心。”

“晏大將軍家裡三個孩子,個個出色,沈丞相你就一個獨子,想必教養得也不錯吧。”

垣帝若無其事地俯身寫旨,彷彿絲毫沒注意到沈丞相的臉色羞赧得通紅。

其實整個京城都知道,沈丞相有多麼清正廉明,他兒子沈提安就有多麼紈絝不恭。

日日耍貓逗狗,夜夜勾欄瓦舍,可一張顛倒眾生的俊臉卻勾得半個京城的妙齡女子為之傾心。

沈丞相當場彎膝請罪: “微臣慚愧,今後定當嚴加管教那犬子。”

話音剛落,寅王正巧進殿,洛王和鈺王同時轉頭,三人目光交匯,如同群狼爭食,冷光乍現。

垣帝瞥了一眼,登時移開目光,語氣隨意: “沈丞相,令郎也到適婚年齡了吧,朕將晏三小姐許配給令郎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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