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異動再起,先前替我擋下那月姬聖女的提刀之人,竟然一躍衝上了懸梯,朝著我們走了過來。

這人渾身上下都纏繞著濃郁的先天妖氣,但雙眸並不是那麼血紅,反而有著絲絲神智,只是剛一踏入這一層,他那狂暴的氣息便逐漸敗退。

我渾身緊繃,瞬間進入了防備狀態,以為他要對我出手,卻沒想到他只是走到這副身披皇袍的屍骨身後,將手中大刀往地上一插,整個人化為石雕,閉目沉睡了去。

光從其動作上就可以看出,這人絕對是個使刀的頂級強者,雖然沒有境界,看起來也很年輕,但那道霸道凌厲的銳意,過了數萬年都不曾消散。

我和符子璇面面相覷,正疑惑之時,我的小世界突然傳來一陣顫動,一道方形納盒不受控制地飛昇而出,落在了面前的棋盤上。

緊跟著,納盒開啟,一道金色的法旨從中飛出,化為一道身穿烏色長袍,白髮長鬚的古老身影,出現在了我和符子璇面前。

“這是……”我瞳孔猛地一縮,這不是那方形納盒中的仙皇強者的一縷殘念嗎?

他,為何會出現?

我忙將符子璇拉到身後,眼神示意她不要亂來,這一路走來所有的情況都超脫了預料,我很難想象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只見,這名老者出現後,先是環顧了一圈,又將目光放在了棋盤上,打量著那最後一道人皇的屍骨,眼中爆發出一陣精煉光芒,詫異道:“嗯?呂蒼溟?天地棋盤?這是……這是伏妖岐神塔!?”

他抬起頭,像是突然回想起什麼一樣,撫摸著白鬚,仰天大笑了起來,“原來……原來呂蒼溟的屍骨在這裡,你還真是下了一盤大棋!老夫都為之震撼的大棋啊!哈哈哈哈哈……你呂家不愧是世代人皇之身,當真是無愧於名!”

我和符子璇仍然有些不明所以,眼看著這位老前輩笑完後,我才試探性出聲道:“老前輩?”

他這才一頓,反應過來,轉頭用那雙渾濁的眼眸望向了我,笑道:“小子,沒想到,你這麼快就來到了第三洞天的禁區不說,竟然還憑藉自己的本事躲過了仙妖浪潮,找到了伏妖岐神塔,倒真是出乎老夫意料。”

“第三洞天?”我和符子璇同時打了個顫,兩人震撼無比,“這裡是第三洞天!?”

這,怎麼可能?

傳送陣崩壞,竟然將我們送到了第三洞天?

而且,還是所謂的禁區?

我的腦子一片混亂,這位老前輩見狀,好奇道:“怎麼?你二人不知曉這裡是第三洞天?還是說,陰差陽錯來到了此地?”

我猶豫了一下,將之前在傳送陣裡發生過的事情略微解釋了一遍,並且沒有漏掉任何一個細節,因為我總覺得眼前這個老前輩,不是什麼壞人。

要知道,他可是一位仙皇級別的強者,縱然只有一縷殘魂,卻也是我只能仰望的存在。

“難怪……”老前輩聽我說完,臉上多了一抹驚訝,嘆聲道,“果然,這命運二字,始終逃脫不過天地之外,如果老夫沒猜錯的話,你們在那傳送陣盡頭遇見的人,正是鎮守在三十二洞天內的呂家人皇,只是如今傳到了第幾代,老夫並不知曉。”

“呂家人皇?”我說道,“老前輩,您的意思是……這三十二洞天中,還有新的人皇誕生?”

“不錯。”老前輩淡淡點頭,老氣橫秋道,“老夫五千年前踏入仙皇一境時,便在那第一洞天見過當時的人皇一面,一番打聽之下才知曉,原來呂滄溟沉寂之前,早就已經交代好了後事,他的那些子孫雖然死傷無數,但仍有一些殘餘繼承了他的血脈,這人皇一位,自然而然也就傳下來了。”

“敢問老前輩,這所謂的人皇,便是鎮守整個光墟界的大能?”我問道。

老前輩說道:“是,也不是,如今五千年歲月已過,老夫只是一道殘念罷了,光墟界經過何種演變卻是一概不知,只知道當初老夫功成名就之時,呂家早已在衰落邊緣,為了延續血脈,將這三十二洞天鎮守下去,有一位久負盛名的仙陣師替呂家佈下了彌天大陣,強行竊取了蒼戌界的天地氣運,令當時的人皇和聖女交合之後,誕生了一位真龍之子,為其取名——呂擎天。”

“以往,呂家因呂滄溟犯下的過錯導致每誕生一位後人,便身負天地詛咒,活不過千歲便要夭折,這名為呂擎天的後輩,是否活到現在,老夫也難以確定。”

“但,既然你們在傳送陣盡頭見到了他身披皇袍,且不管有幾條真龍附身,那人多半就是現任人皇了。”

我嚥了口唾沫,腦子裡這才回想起當初在第二十八洞天裡遇到的那名獨臂老人,以及那位白衣洞主的場景。

那時,他們話裡話外都提起了“呂擎天”這個名字,甚至還責怪於他一心只追求“情愛”一事,真身不去鎮守洞天。

難不成,阻攔我們的人,就是那呂擎天?

亦或者說,那月聖天池上,一戟擊穿司辰仙軀的持戟之人,也是那呂擎天?

按照這位老前輩所說,他至少活了五千歲。

五千歲。

不多,但也不少。

何況,他還是個身負真龍血脈的人皇,再不濟也能稱得上是這光墟界中,排名最強之人了吧?

這種級別的存在,竟然被我遇上了,還真是“運氣爆棚”啊。

我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敢問老前輩,尊姓大名?”

“喚老夫江離子便可。”老前輩微微一笑,說道,“五千年歲月已過,往事歷歷在目,當年老夫也算是這光墟界中,赫赫有名的一位人物了,既然你得到了老夫留下的法旨,又帶著老夫來到了這第三洞天的禁區,甚至還進了伏妖岐神塔,想必多少也是個身具氣運之人,不過你境界太低,尚且完成不了老夫的心願,這是唯一的落差之處。”

我無奈撓了撓頭,沒辦法反駁,只能道:“前輩所言極是。”

“無妨。”他拂袖擺手,走向塔尖邊緣,望著外面那久久無法消散的妖雲,以及那頭龐然大物,喃喃道,“是鯤鵬嗎……連你這頭絕世神獸,也願意追隨他呂滄溟而死?這傢伙……除卻一身天賜血脈之外,到底有何出彩之處?揹負瞭如此重的罪孽,自我了斷於這伏妖岐神塔中,未免太便宜你了些。”

聽著這大逆不道的自言自語,我和符子璇再次面面相覷,心中滿是疑惑。

“也罷,也罷。”他嘆了口氣,剛一轉身,目光突然望見了呂滄溟身後佇立著的那道雕像,渾身驟然停頓在原地,一股沉寂了數千載的恐怖氣息,竟然瀰漫而出,令我和符子璇的身軀如臨山倒。

只是,這氣息持續了不到三秒,便轉瞬即逝。

“小子,你且來。”

江離子前輩朝著我招了招手。

我愣了一下,走上前去,卻見到這位老前輩竟然泛起了淚光,像是回憶起了往事般,眼裡有著濃濃的懷念之情。

他那渾濁枯燥的雙眸,凝望著我,問道:“你可知,為何呂滄溟要在此處坐化,留下這副天地棋盤?”

我搖了搖頭。

他繼續問:“你可知,為何那呂家之人,無法取走這伏妖岐神塔,只能留它在這埋葬了無數先輩屍骨的霍亂之地,孤苦伶仃?”

我仍然搖頭。

他悵然道:“你可知,為何呂滄溟到死都沒有脫下這身皇袍,到死都沒有自斬三尸,消散於天地之間?”

我還是搖頭。

他指了指棋盤上的“天地”二子,輕聲道:“因為,他在等一個人,和他下完這盤棋,方能甘心死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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