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黑影衝出水面的一瞬間，我便感覺到有一股遮天蔽日般的蠻荒氣息直壓而來，緊接著湖面上爆發一陣刺眼烏光，將周圍的視線徹底遮擋了去。
就連我的幽瞳也彷彿被蒙上了一層霧霾，根本看不清任何。
“吼！”
直至耳邊傳來一聲低吼聲，我感覺到那蠻荒氣息收斂些許，烏光由強盛逐漸轉為平和，方才和紫嫣一同睜開眼，望向了湖中央。
那兒，有一道將近百丈高的生物半弓著身軀，一半立於水中，一半居高臨下，身披鱗甲，體型龐大，頭頂有兩道參差不齊的鱗角，一雙強壯的前爪，血紅雙眸直勾勾地盯著我們，偌大頭顱下的鼻腔，時不時噴出一縷縷白霧。
伴隨著這傢伙的出現，周圍的靈氣竟是旺盛了起來，湖中更有烏金兩色相互交織，乃實打實的天地異象。
“這是……”
望見這傢伙全貌，我心裡滿是震撼。
這所謂的月聖天池中，竟然生出了一條——
雪白蛟龍！
蛟龍，顧名思義，是“蛟”而非龍，多為蟒蛇等鱗爪類生物進化而成，在地球的時候，我就經常聽爺爺講過與蛟龍有關的故事。
相傳古時的黃河裡就誕生過數條蛟龍，沒人知道它們是怎麼生出來的，出水的那一刻必然會攜帶天地異象，甚至本身就具備著化龍的氣運，只可惜那時候天下大亂，蛟龍戾氣未除，屬蛇類的兇殘特性猶在，被許多奇人異士窮盡異法所斬殺。
我聽過太多形形色色的蛟龍傳說，但如今直面著它時，仍然有些難以淡定。
這絕對不是一頭普通的蛟龍，甚至與爺爺提起過的蛟龍，根本不一樣。
它通體雪白，身上鱗片如甲冑閃耀，即便無角無須，只有一雙前肢，眼神中的人性光芒卻根本掩蓋不住。
更加讓我驚訝萬分的是，這湖水彷彿與它融為了一體，原本位於正中央的月光倒影，浮現在了其額頭之上，僅僅只是一動不動，就能讓我感到無窮壓力。
這玩意到底是什麼境界？
我感應不出。
但好在它並沒有動手傷害我們的意思，只是眼神裡帶著些許警告意味，見我和紫嫣沒有異動後，便將目光望向了我懷中的司辰。
幾乎同一時間，司辰額頭上浮現月輪，與這蛟龍額間的月輪相互映襯，一股無形中的氣機相連在一起，蛟龍那血紅的三角眼瞳緊縮，咆哮一聲，張開鰲嘴，有一條雪白鯉魚雀躍而出，直接鑽進了她的仙軀之中。
“這是……”
我根本來不及阻攔，也沒有阻攔的心思，不僅僅是因為這雪白鯉魚速度太快，更是因為它所散發出來的氣運，如洪水灌頂，毫無保留地與司辰融為了一體。
氣運，這個東西在仙界中，既是非常玄乎，亦是非常稀有的東西。
尚在隱界時，我境界尚低，即便能感應到這東西的存在，卻也只是摸不著碰不見，形同夢中轉瞬即逝的過客。
但飛昇仙界，並且渡了人仙劫之後，我便能清晰發覺這天地間的氣運所在，儘管它仍然是一種虛無的存在，但我可以無比地肯定，一名修士身上但凡具備了不俗的氣運，那他的成就一定不會低。
至於氣運到底從哪裡來，我無從得知，但大致上可以理解。
孟子曾說過：“我善養吾浩然之氣。”
這浩然之氣，其實就是氣運的另一種稱呼，即便身在仙界中，想必也不外乎如此。
做殺公師父的時候，我那幾位師傅就曾跟我講過一句話，叫：“勿以善小而弗為，勿以惡小而為之”。
這世間萬物，獨獨人族修士，都有一個行事之禮，也就是“有所為，有所不為”。
義不義，義便做，不義便不做。
做了，這氣運就隨之而來，積累在身上。
若做得多了，這氣運就養得好，積得久。
一旦積累到某種階段，自覺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就是火候到了，生米全煮成熟飯，累積下來的氣運爆發。
那時，所謂的浩然之氣，便莫之能御了。
當然，我這裡所講的氣運更偏向道門的理解，若是放在仙界之中，即便是一株普通的小草，都有可能身具氣運，它不再是一個虛幻的東西。
仙妖化人形，金鯉躍龍門，聖池生蛟龍……
甚至，釣奴海中的仙人垂釣。
無疑，都是氣運在作祟。
而眼前這頭蛟龍嘴裡蹦出來的金色鯉魚，無疑將司辰那奄奄一息的重傷仙軀，從瀕臨毀滅的邊緣拉了回來。
不過十幾秒的時間，我便能感覺到她身上的氣勢節節攀升，先是從天仙圓滿踏入半步仙王，又回到仙王境界，仙軀上留下的傷口也恢復了不少。
也難怪她要在昏迷前讓我來到這裡。
看來，這蛟龍跟她那斬月書院聖女的身份，有著不小的關聯。
只是，她除了氣息恢復了平緩之外，仍然沒有醒來的跡象。
湖水中，那頭蛟龍始終將目光放在司辰身上，那百丈身軀放低了些許，鼻腔中不斷有靈氣噴薄而出，將這片天地的枯竭感取而代之，蕩然無存。
我心頭一喜，給紫嫣打了個眼色，讓她暫時不要輕舉妄動，趁著這個機會盤腿坐下，開始恢復仙元。
而這頭雪白蛟龍也沒有打擾的意思，只是眼神冰冷，一動不動地待在湖水中，靜靜等待著司辰的甦醒。
半天后，大黃和洛可伊帶著一大堆仙果直衝而來，兩人一見到那條盤旋在此的蛟龍後，直接倒吸了一口涼氣。
大黃更是面露悲愴，在遠處時就一屁股坐在地上，蒼然淚下：“完了，這下全完了，大哥被生吞了，老婆，咱們怎麼辦啊，是報仇還是不報仇啊，報仇好像幹不過這頭蛟龍啊，我還是第一次見到蛟龍，雖然我的祖先可能見過，老婆你不是窮奇嗎？應該比蛟龍高一個檔次吧，要不咱避世修行一百年，再出來替大哥報仇……”
“閉嘴。”洛可伊瞪了他一眼，隨後壓低氣息緩緩靠近了湖邊，發現了我的存在後，才鬆了口氣。
湖中，那條蛟龍似乎早就感應到了她和大黃的存在，連多餘瞥上一眼的動作都沒有，擺明了不將它們放在眼裡，以至於進到了這片領地之中，也不曾被驅趕。
這倒是一件好事，來之前我就設想過，這放逐秘境中肯定有著某些強大的仙獸守護一片淨土，或者佔了某些靈氣旺盛，機緣頗多的地方稱王。
現在看來，這頭蛟龍顯然也是如此，身具氣運，守護著這片聖池。
在洛可伊的傳音下，大黃這才威風凜凜，踏著腳步走來，見蛟龍果真對它沒什麼想法，乾脆化身地獄三頭犬，慢悠悠走到我身邊，一股腦地將採摘來的仙果扔在了邊上，擺出一副懶散的欠打模樣，打了個哈欠：“大哥，這傢伙啥時候出來的啊，整的我還以為你被吞了。”
我翻了個白眼，說道：“你怎麼老惦記著我被吞呢？”
“那倒不是，大哥，我說句你不愛聽的，這一路走來，我跟你混了那麼久，你是死是活，我心裡都有數呢。”大黃前爪搭後爪，嘿嘿笑道，“回頭真出了啥事，大哥你放心，嫂子什麼的，我來照顧就行。”
我瞪抬起拳頭錘了他一下，大黃自從化為人形之後，說話就越來越皮了，還是起初的大狼狗時期安靜，叫他幹啥就幹啥，比現在可聽話多了。
“掌門，這位仙女姐姐似乎要醒了。”紫嫣湊到我耳邊，輕聲提醒了一句。
我這才拉回思緒，忙低頭望向司辰。
那雙美眸，不知何時已經睜開，由下至上，平靜地盯著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