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1章 鐵鼎
趙國強當場笑噴……老趙也被噎了一下……
“一百？”
“不行不行……太少了……小先生，天地良心，咱老趙可沒有瞎要價，趙爺還在一邊看著呢，我老趙豈會漫天要價？您要不然再加加？”
白老六要死不容口：“一百……就一百……”
“再加加……”
“一分不加，賣？還是不賣？”
我勒個去……輪到老趙抓狂了……
賣自然是要賣，問題是，這還價太狠了……這個年代，砍價腰斬這種行為還是很少見的，畢竟賣東西的還沒有發展成後世那種水分注滿的程度……
二人一番唇槍舌戰，一個一再降價，一個咬死了就一百塊錢，足足糾纏了十來分鐘，老趙無奈敗退……再不退讓，自己的攤位快被圍觀的觀眾給包圍了……
趙國強剛剛給白老六的一百塊錢轉瞬間屬於老趙，然後幾枚錢幣成了白老六的……
錢幣一入手，白老六便請教道：“國強，快給我講講，裡邊有什麼名堂……”
趙國強嘴上叫的響亮，自己不插手，可是白老六第一次撿漏，信心很重要，趙國強又豈會真的不管不問？幫親不幫理才是現在的選擇……
因此，一開始，趙國強大略一過眼老趙的這幾枚錢幣，便暗地裡偷偷給白老六做了一個一鍋燴的手勢，也幸虧是一個宿舍幾年的老兄弟，默契槓槓的，這才讓白老六秒懂趙國強的意思，胡攪蠻纏，死戰到底，終於靠著死皮賴臉的本事，把這幾枚錢幣全部磨到了手裡……
憑著直覺，他也能猜到，既然趙國強讓他下手，那麼裡邊就一定有值得出手的好東西……
剛剛走過背眼的地方，白老六就急不可耐的求解惑……
趙國強笑嘻嘻的首先把幾枚銀幣交給白老六：“銀元嘛，都是正兒八經的袁大頭，現在價值有限，未來還有升值空間，畢竟是你第一次出手的戰利品，自己留下做個紀念，閒了拿出來玩玩吧，挺有紀念意義的……”
趙國強獨獨留下幾枚鏽跡斑斑的銅錢，笑道：“好東西在這裡邊呢……”
“考考你……自己琢磨一下這幾枚錢幣的出處，找出其中價值最高的那一枚……”
白老六像個好奇寶寶一樣，仔細打量幾枚銅錢……上看下看，卻怎麼看都感覺是一頭霧水，似是而非……畢竟是歷史系的高材生，銅錢上的年號什麼的，都大致能猜出具體的年份，可是在古董具體價值的判定上，卻一頭霧水，妥妥的小白水平……
趙國強就知道這傢伙搞不明白，之所以要白老六先上手，說出個一二三來，並不是要逼他出醜，純粹就是因為讓他有了最直觀的親身體會，才會更加的記憶深刻……
“三枚銅錢，一枚康熙通寶，兩枚咸豐年號的……貓膩就在這兩枚咸豐銅錢上，別看人家存世時間最短，可是在價值上卻絕對是頂級的水準……老趙這傢伙是個二把刀，只以為這兩個寶貝的世間最短，便以為人家的價值一般，這才有你小子撿漏的機會……”
趙國強一下子點明瞭兩枚銅錢的價值……
白老六舉著兩枚銅錢，仔細觀察……
趙國強慢悠悠的解釋道：“這兩枚銅錢，同樣是咸豐年間的，但是，一枚是咸豐重寶，一枚是咸豐元寶，鑄造錢幣的紀局也不同，重寶是寶福局鑄造的，背面有‘大清壹佰’的字樣，整個錢幣集國號（大清）、年號（咸豐）、紀局（寶福）、紀值（一百）四大要素於一身，上邊的文字為寶福局特有的山谷體，秀美絕倫，據我所知，這是寶福局為大規模鑄幣而試製的樣錢，孤品……獨一無二……”
“元寶錢體厚重，正面是咸豐元寶四字，背面有‘當五百’的字樣，旁邊輔助有滿蒙文字，這是寶泉局鑄錢的雕母，又稱母錢，紀念價值巨大……”
白老六聽得津津有味……
趙國強繼續說道：“一個國家的錢幣可以反映一國的經濟情況，大清朝到了咸豐朝，已經是日薄西山，經濟每況愈下，這才會出現什麼一當五百這樣的情況……鑑別錢幣的情況，要看錢體的用料和做工，之所以能判斷它們的價值，是因為這兩枚錢幣的用料考究，字型清晰飽滿，明顯不是大規模造錢時那種做工粗糙的情形，綜合他們的形制、文字的清晰度、錢體的厚度，其價值就已經洞若觀火了……”
白老六點頭如小雞吃米，由衷的讚道：“國強，你真牛……知道的真多……想不到一件小小的古錢幣，就需要這麼多的知識儲備，看來想吃這碗飯，也沒呢麼容易啊……”
趙國強微笑，這才哪跟哪啊……古董界的鬼蜮伎倆，比小說裡的故事要精彩多了，一夜暴富的有，一夕之間傾家蕩產的也不在少數，天堂地獄，一念之間……
白老六忽然嘆息道：“咱們是賺了，也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
怎麼樣？
只能說，各有各的際遇……
梁老大告別趙國強，沒多遠就看見路邊蹲坐這一個渾身上下髒兮兮的老頭兒，屁股底下坐著一個破麻袋，面前的地上放著一個裹著泥巴的大罐子，孤零零的，希冀的眼神，隨著熙熙攘攘的人流來回擺動，怎麼看都是一股子可憐的樣子……
梁老大自己就是窮困的老區出來的孩子，一下子便被老頭兒吸引住了眼神，信步便走過去，問道：“老大爺，您也是在賣古董？”
突然間的搭訕，讓老頭兒有剎那間的恍惚，遲疑的問道：“您......是在問我嗎？沒錯……沒錯……俺就是來賣東西的，俺也是聽人說的，說城裡人有人稀罕這土裡刨出來的玩意兒，俺這才出來碰碰運氣……要不是娃他媽的身體忽然有病，俺也不能來這裡碰運氣，救命咧……”
慘……
老頭兒講著講著眼圈發紅……
梁老大頓時慈悲心大發，感同身受，連忙問道：“那你的東西多少錢？”
“.......？？？？？”
老頭兒也被整的懵逼了，什麼情況？買東西還有這樣買的？連問一問是什麼東西都省了？要知道，老頭兒對自己的東西最清楚，泥巴糊的結結實實，連是什麼東西都看不出來，是瓷器還是青銅器，一無所知……自己這是遇上了棒槌呢？還是遇見了送錢的？
老頭兒有一剎那的愣神，隨即便激動的揉著眼睛，哽咽道：“俺娃他媽在醫院需要兩百多塊，家裡湊了幾十塊，還缺一百八十塊呢……俺這是遇見了好心人呢，好後生……真是菩薩心腸啊……”
老頭兒有意無意的一下子將好人的頭銜扣在了梁老大的頭上，讓這傢伙就是想臨時退場也做不到，受了自己一通馬屁，退場反悔？你好意思嗎？俗稱的上房抽梯子，不外如是……
梁老大不是傻子，可惜先入為主，僅僅是一剎那的猶豫，便下定了決心，掏出剛剛從趙國強那裡得來的一百塊錢，對著老頭兒說道：“不好意思，我只有一把塊，您看行嗎？”
行.....嗎？
絕對行……簡直是暴利……
老頭兒以罕見的敏捷速度，一把抓過錢，將自己泥糊糊的東西一把交給梁老大，灑脫的揚長而去，一邊走，一邊叫道：“小夥子，你是個好人……這寶貝以後就是你的了……我去醫院救人了哈，咱們有緣再見……”
梁老大就算是反應再慢，也明顯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周圍的幾個小販捂著嘴，吃吃的笑了起來……
又一個大傻子上當受騙……
一百塊……夠幾個工人的工資了，老頭兒佔了大便宜，豈會不忙著跑路？
梁老大忽然有衝上去追趕的衝動，忽然間卻一下子站定了身形，算了……追上了又如何？難道打他一頓，然後再追回錢財？說到底，還不是窮，人們才選擇作奸犯科？
梁老大面無表情的抱著泥疙瘩，慢騰騰的走回去，正好和趙國強、白老六迎頭撞上……
“老大……你淘到了什麼寶貝？”
“快讓我看看……”
“國強可真厲害，一下子便淘到了兩枚珍稀得的古錢幣，大大的撿漏……你要是也淘到了寶貝，咱們絕對是開門紅了……”
白老六隻顧著興奮，渾然沒有注意到梁老大的神情有些不對勁，一個勁兒的說個不停……
趙國強問道：“咋了？大哥這是打眼了？沒事……勝敗乃兵家常事，咱們再接再厲，失敗乃成功之母嘛……再說了，大哥你也不是被錢財左右的人啊……”
趙國強對梁老大的評價一點毛病都沒有……全宿舍所有人中，嚴格來說，論人品，最剛硬、最有操守的，一定非梁老大莫屬，他簡直對自己刻薄到了變態的程度，家裡窮，他的飲食用度是全宿舍最簡陋的一個人，比苦行僧還苦行僧……
梁老大苦笑;‘老五，我是不是真的是個爛好人？’
“哥哥我不是打眼，是被人給騙了……嚴格來說，我是心甘情願被人給騙了，可惜了你給的一百塊錢，老五，哥哥我以後有錢了，一定還你……”
趙國強看了看他懷裡的泥疙瘩，不用猜也能腦補其中的貓膩……
梁老大忽然悠悠的嘆息了一口氣道：“老五，我們那裡真的很苦……你是個有本事的，以後記得，如果，我是說如果，能幫上老區的百姓，就多幫幫他們……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啊……”
趙國強能聽的出來，外表粗獷的梁老大，這一刻感性的像個孩子一樣，心裡的震撼，無與倫比……一直以來，趙國強都覺得自己超然物外，像個看客一樣，遊戲人間，看世態變遷，自己卻不沾染一絲塵埃……梁老大的嘆息卻忽然提醒著他，眼前的世界，不是歲月靜好，貧窮依舊是整個環境要面對的最大的難題，自己完全可以做許許多多有意義的事情，例如，自己完全可以多賺錢，扶貧，能夠親身感受自己的投入，帶動周圍的人發生肉眼可見的改變，那該有多令人興奮……
宿舍的幾個哥們兒漸漸彙集，個個手裡都不落空……
趙國強每人一百塊錢，讓這幾個傢伙徹底打消了後顧之憂，撿漏的心思暴露無遺，當然，如果賺了，那更是意外之喜，都是天之驕子，個個都心比天高，以為自己是世界的主角，沒準就撿個大便宜呢？
恐怕在場的基本都是這樣想的……
如果說誰有把握，恐怕只有出身中原的楊根生最靠譜，這傢伙和盜墓界藕斷絲連，並不缺基本的鑑定手段，水平明顯和其餘的幾個小白不在一個層級……
幾個傢伙都舉著自己的收穫，等著趙國強鑑定，躍躍欲試的興奮，溢於言表……
梁老大已經擦掉了自己收穫的東西，一個黑黝黝的鐵疙瘩，看形狀像一個三足兩耳形狀的銅鼎……不過，外邊裸露的鏽跡就明顯不對了，青銅什麼鏽色？銅綠……銅綠……眼前這東西明顯是鐵器才有的鏽斑，儘管帶著鼎的外形，可是梁老大已經絲毫也不帶意思的僥倖……受騙的來的東西，誰還敢指望是什麼好東西不成？
趙國強本來也只是大略撒了一眼……
可是，突然，上邊隱隱約約的幾個字跡讓趙國強心裡一震，連忙低頭仔細的研究起來……
“老哥，別看了……受騙就受騙吧，我已經有心理準備了，你還不如趕快看看其餘幾個，究竟收穫如何，萬一搞來幾個好東西，也不算虧了你的幾百塊錢……”
趙國強頭也不抬，嗯嗯啊啊的隨口應付梁老大，眼睛絲毫也沒有離開眼前的鐵疙瘩，看的如痴如醉……就連本來已經認命的梁老大也一經發現了趙國強的異狀，莫非.....這玩意兒還真的另有名堂？所有人都在猜測，要不然怎麼解釋趙國強的表現？
一直過了幾分鐘，趙國強才抬起頭，笑道:“老大，好人有好報……這玩意兒可不是什麼騙人的道具那麼簡單……騙你的那個混賬肯定是個不學無術的東西，寶物當面，他有眼無珠，居然幹出了買櫝還珠的蠢事……這東西，宋朝的……老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