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陳白終於見到了陛下。
王五早就不是當年的樣子了，他變得更加沉穩，面無喜怒，學會了將一切藏在心中。
他的臉上再也看不到當年的諂笑。
背脊筆直，不再彎曲。
今日他起得很早，不知為何總覺得有事發生，結果起床之後見到了跪在宮門外許久的大臣。
在得知了一切來龍去脈後，他立刻決定面見陳白。
這年頭，穿越者都存在，那種能讓自己妻子的雙腿恢復如初的藥也存在，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其他人可能不相信世界會滅亡。
但王五是信的。
畢竟他來自現代，他看過許多東西。
陳白站在殿下，平靜地看著面前的男人，忽的他眉頭一挑，轉兒又笑了。
王五眸中閃過一絲疑惑，不解對方的意思。
陳白心情舒暢。
按照命格，眼前這個男人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當上皇帝。
他的命，太賤了。
是註定了這輩子會辛勞的命。
可是如今，他居然成了九五之尊。
這其中一定發生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雖然陳白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但這是件好事。
無論是機緣巧合還是另闢蹊徑。
都說明，人定勝天。
他一定有了一場奇遇，這場奇遇讓原本他應該悽苦的一生在某個時間點突然驟變。
擁有了另外的人生。
這個意外發現讓陳白的心情很好很好，他覺得，或許世界的轉機，並不是從現在才開始的。
就像大西洋上的那隻蝴蝶，它早就扇動了翅膀。
而他們的世界，或許在兩年前就開始有了另外的變化。
不一定會走向死亡。
而是，新生。
陳白沉默著一直沒開口，但臉上的笑意愈發深。
王五就這麼盯著他看，並不著急。
他知道這是道觀的仙人，窺探天機。
他說的話，某種程度上，應該是真正的未來。
雖然他不知道為何陳白看到他後的表情一變再變。
但這兩年的帝王生涯，著實讓他也成長了不少。
兩個人就這麼對望著，直到陳白突然反應過來，他今日是來尋求幫助的。
“老夫有一事相求。”陳白開門見山。
雖然現在有了好轉的趨勢，但依舊不可掉以輕心。
他們的敵人，是比天道還無解的東西。
是他花了幾年時間，依舊沒搞清楚的事情。
因為涉及到世界滅亡，所以一同在殿內的還有楚月和阿輝。
齊光說要釣魚便沒有來。
但這個少年不知為何，今早的時候看到著急忙慌的楚月，竟然摸了摸楚月的頭，跟她說：“姐姐，放心吧。”
楚月雖然不知他是何意，但也明白，應該都在他的預測之類。
這個少年阿，身上真是充滿了疑團。
王五輕聲開口：“xx大臣已經跟朕說過了，不過具體的事……”
陳白接話，面色凝重，沉聲道：“具體的事宜我不方便與他言明，如今陛下在場，我便知無不言。”
“世人皆稱我為仙人，只因我與天道之間有了隱隱聯絡，也能對人生一探一二。”
“偶爾遇到苦命之人，雖然知道天命不可違，但終究還是想努力努力。”
“這終究是替人改命，我的身體自然也會受到反噬。”
陳白說著，慢慢地脫下自己的外衣。
他看上去十分孱弱，而衣服卸掉，瘦骨嶙峋。
他的胳膊，竟然有些萎縮。
“我們拿了天道的，就要用自身還回去。”
“能量是守恆的，替人奪了氣運，自然也要還點東西。”
陳白頓了頓，一雙眸子定定地看著王五：
“我之所以耽誤了點時間說這個，實在是事態嚴峻，刻不容緩。”
“陛下，我想問問您，若是這件事，是要與天鬥，您可能會失去現在擁有的一切……”
“您，可否願意？”
王五愣了一愣，他不算太聰明，但經過這兩年的歷練，他也算有所長進。
他大概能猜到，接下來陳白要說的話，一定很嚴肅。
一定是要付出非常多的東西。
應該是……要與天鬥。
想到這，王五卻突然笑了一下。
他問非所答，竟輕鬆地說道：“仙人，朕曾經只是個車伕。”
“後來，是個挑糞的。”
還有在另外一個世界有很多打零工的經歷。
他就沒有幸福過。
永遠在為了活著掙扎。
雖然他現在是一國之君，但，他並沒有覺得比以前幸福多少。
這種話說出來像凡爾賽，但他內心是真的這麼想。
有些人喜歡登頂，一覽眾山小。
而他，就是個鹹魚。
他就想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有妻有田有孩，看看日出日落，放空一整天。
但他沒得選。
當年，他以為當個皇帝一定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所以他沒有拒絕阿輝的好意。
順理成章，在他們的推動安排設計之下，成了皇室血脈。
但當他真的來到這個位置後，他才發現，哪有什麼完美人生啊。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苦惱。
誰都有自己的壓力。
每一個光鮮亮麗的外表背後，都有不為人知的心酸難過。
只是，無法為人知罷了。
所以現在陳白問他，願不願意捨棄，他居然有了輕鬆之意。
有何不可？
他本就是撿的這一切。
若不是因為站到了這個位置，他才發現責任重大，必須負重前行。
說真的，他真想，擺爛幾天。
他都好久沒認真看看他的孩子和妻子了。
陳白盯著一臉明媚笑意的王五，一時之間有些迷茫，他眨了眨眼。
王五笑著接著說道：“朕從未怕過什麼，與天鬥，朕想試一試。”
這些年，他什麼沒有經歷過。
老天不就是想搞死他嗎，他還真的挺想，鬥一鬥的。
你看，他從來沒有富裕過，結果一場穿越者的危機，竟讓他成了君王。
所以他相信。
沒有什麼，是做不到的。
又有誰能相信，曾經那個在府中低頭哈腰撿糞的男人，最後站在這個位置？
陳白聽聞這話沒有開心之意，反而更加凝重：“您是一國之君，這事只能您來做。”
“我會將整事的來龍去脈都跟您說一遍，可能……會有點難以理解，但，這就是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