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走出房間，迎面走來了小明。
小明似乎已經等候多時，站沒有站像地靠在石柱上，笑得討嫌。
程野盯著他的臉：“你猜到了？”
小明搖搖頭：“怎麼會呢？”
程野猛地來到小明面前，扯住他的衣領，憤怒地說：“我不管你想玩什麼，你不能拿隊友的生命開玩笑。”
小明依舊波瀾不驚，那雙漆黑的眸子似乎閃過一縷哀傷，但他的臉依舊是笑著的，語氣輕鬆道：“程野哥哥，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既然不知道我在說什麼，那你的回答怎麼會是：‘怎麼會呢’？會什麼？”程野質問道。
小明依舊平靜：“這句話不正常嗎？”
“那你來我房門口等著幹嘛？”程野忍著心中的怒火。
從一開始他就知道小明推算出了一些東西，他提這個建議也並非真心想要完成任務。
只不過這確實是目前停滯不前能做的唯一的事，而且看起來沒有任何危險，所以程野便預設了今晚的行動。
但是現在，程野非常憤怒，他認為小明一定是明知道會有意外，卻想要戲弄隊友才這麼做的。
他平時就喜歡逗胖子，喜歡看胖子被驚嚇被玩弄的樣子。
現在，應該也是。
小明抬眸，一雙如同深潭一般的眸子看著程野，讓人無法揣測他的內心。
他笑起來，露出潔白的牙齒：“因為胖子還沒有回來啊，我擔心他。”
“你擔心他？”說到這個程野覺得自己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憤怒，他的拳頭緊握，似乎下一秒就會砸在小明的臉上。
他其實確實不太喜歡小明，也不能說不喜歡，而是從他個人的角度，他絕對不會收納一個這樣的隊員入隊。
他就像那沒有線的風箏，太過隨性，根本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
而且他的惡趣味太多了，對生死也看得很淡，這樣的人，不確定因素太多，會造成很多麻煩。
程野不知道為什麼微生安會主動邀請小明，也不知道微生安為什麼會認可小明。
但.......
一陣寒風襲來，穿過程野炙熱地脖頸之間，一下子吹散了他的怒火。
不要懷疑隊友。
不要懷疑隊友。
程野在心中跟自己說了兩遍。
然後緩緩地將自己的手從小明的衣領下放了下來。
“對不起，我失態了。”程野主動道歉。
他不應該這樣。
哪怕，自己沒有百分百地認可小明，但這是微生安認可的人。
他一定有自己的過人之處，且，他不應該在毫無證據的情況下隨便懷疑隊友。
這是作為一個隊長，最基本的東西。
小明似乎毫不在意，他整理了一下自己被程野弄亂地衣服，隨意地說道：“沒關係啊，我不在意的。”
程野大口大口地喘氣。
不得不說，深夜的風很容易讓人冷靜。
他逐漸恢復了理智。
他盯著小明的臉，沒有看出任何端倪。
這個人，從來沒有表面看起來的那般簡單。
何況，他確實沒有必要陷害胖子。
即便他平時很喜歡戲弄胖子，但他，不至於要置胖子於死地。
程野吐出一口氣，胸中的鬱結減少了不少，他沉聲問：“你來我門口乾嘛？”
小明笑眯眯地，像是絲毫不在意剛剛粗魯的程野：“程野哥哥，我剛剛說過了呀，胖子還沒回來，我擔心他。”
“你擔心他你來找我幹什麼？”程野反問道。
他還是試圖從小明的臉上看出點什麼。
可惜，什麼都沒有。
小明嬉皮笑臉的，就像在表演一般，十分無奈地攤開雙手：“程野哥哥，您真是貴人多忘事啊。”
“你忘了，我們下副本前微生安曾說過，這個副本要以你為主的。”
“現在胖子還沒有回來.......不出意外的話肯定是出意外了，我作為隊員肯定要來問問你的意見呀。”
小明笑得很歡，就好像剛看完什麼喜劇表演一般，渾身上下都透露著欣喜。
程野一雙眸子目不轉睛地看著小明，他什麼也沒有看出。
小明和平日裡的他沒有任何區別，依舊是輕鬆的，自在的，無所畏懼的。
他就像是還沉浸在自己的戲劇之中。
程野沉聲道：“你什麼時候這麼聽話了？”
小明無辜地眨眨眼，臉上露出了幾分受傷的表情：“你怎麼能這麼說人家呢，我可是一直很聽話的哦。”
守原則？聽安排？
約定好的事情絕不違背？
程野冷笑一聲，他直勾勾地看著小明：“胖子到現在還沒出來，你有什麼頭緒嗎？”
小明點點頭，露出了神秘莫測的表情：“話說，實際上我也沒有那麼聽你話啦。”
“哎呀，也不能這麼說。”
“我就是太擔心胖子了，所以來找你前......我去了一趟凝香宮。”
程野瞳孔猛地一縮：“然後呢？”
小明露出了遺憾地表情：“沒了。”
“沒了？”程野的警惕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什麼沒了？沒做其他的了？還是胖子沒了？還是宮殿沒了？
小明又笑了，假裝寬慰般地拍了拍程野的肩：“你不要這麼緊張嘛，我的意思是，凝香宮門前的三個燈籠沒了......”
程野的臉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這代表什麼？
小明緊接著說道：“好像......真正的凝香宮出現了呢。”
程野瞪大了眼睛。
虛假的凝香宮消失了，帶著胖子一起消失了。
現在出現的，是真正的......凝香宮？
程野一時間心裡閃過了許多想法，各種猜忌，各種判斷。
但一時之間沒有定論。
他不再搭理小明，直接朝著凝香宮的方向走去。
得親自去看一眼，才能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
小明到底是什麼意圖他現在已經無力去思考，他這個玩意愛怎麼玩怎麼玩吧。
既然微生安這麼肯定他，他就不要在內部再出現分歧了。
現在的首要任務，是趕緊判斷究竟出現了什麼。
小明站在程野的身後，深深地看著程野離去的背影。
他看起來那般著急，似乎真的很擔心胖子出現危險啊。
據小明所知，程野和胖子認識的時間還沒有比跟自己認識的時間長呢。
所以，只要是隊友，程野就會這麼誠心誠意地對待嗎？
不顧一切？
哪怕送命？
小明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迷茫又疑惑的表情。
說時候，他確實不知道活著有什麼意義，只是死了好像也沒什麼樂趣，所以乾脆活著找點樂子。
他也從來沒有真的想要去戲弄誰，只不過是，他羞於去表達自己的好意。
怎麼說這種擰巴的情緒呢？
他是真的有些社恐的，大抵是那種外放型社恐？
又想引起他人的注意，又害怕被人看穿真實的本意？
他一開始對程野感興趣，也不過是程野是他玩弄過的玩家中第一個反過來戲弄他的。
這讓他覺得十分有趣，像是找到了新的樂子。
畢竟是一個危機四伏的副本，還有心思分出精力來和他玩耍，這讓他覺得新奇又有意思。
所以，他忍不住地想要跟隨程野。
雖然一次也沒成功過......
但他遇見微生安的時候完全不同，他不知道怎麼形容這種感覺。
就好像世界上有另外一個我，他和我的長相，習慣，興趣愛好都完全不同。
但你就知道，那是相同的靈魂。
他第一次被微生安盯著看的時候，甚至有一種被看穿了靈魂的感覺。
所以在他們一同度過副本的時候，他忽然開始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就好像，他忘記自己該是一個什麼人設了。
他發誓，那是他最老實的一個副本，也是最束手束腳的一個副本。
他其實有點點膽怯和微生安接觸，想要親近他又害怕被看穿，是一種非常矛盾的心裡。
一陣寒風襲來。
小明眼中的迷霧散去。
定睛一看，程野已然沒有了身影。
他走得很快，他真的很擔心胖子。
小明低下頭似乎自嘲地笑了一下。
也不知道他又想了些什麼。
程野一邊加快腳步朝凝香宮走去，一邊給微生安打了個電話。
果不其然，這次也是秒接。
微生安就像懂事的小媳婦，時時刻刻準備著接聽電話，絕不漏接。
程野的聲音有些焦急，他用非常快的語氣說出了三句話。
“副本出問題了。”
“胖子進入凝香宮後似乎沒辦法再離開。”
“據小明所說，凝香宮也變化了。”
三句話，像是要幹翻微生安的CPU。
微生安眨巴眨巴眼睛，長長的睫毛垂下，遮住了他褐色的眸子。
“你到凝香宮門口了嗎？”
是一句疑問句，但平穩的語氣，讓程野的心安定了不少。
這才是隊友嘛。
這才是能讓人安心的隊友嘛。
上躥下跳的小明真像個攪屎棍。
“還沒有，但我在加快速度趕過去。”程野回答地很快。
從這焦急的語氣中，微生安似乎聽出了什麼，他如同琥珀一般的眸子轉了一下，輕聲說道：“你和小明吵架了？”
程野不知道微生安究竟是如何判斷出的，但他沒有隱瞞：“我衝動了，揪了他的衣領。”
“那孩子要傷心了。”微生安笑了。
“現在危險的是胖子。”程野有些無奈，只能強調一遍。
微生安語氣依舊淡淡地：“應該沒什麼事。不至於一個次要的任務有性命之憂。”
他鎮定自若又篤定的語氣讓程野安定了不少。
也是，這是基本判斷。
程野的腳步緩和了一些。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如此擔心胖子，就彷彿是擔心自己最親近的人的那種擔心。
就彷彿是自己的親人只是在治療室縫合一個小傷口，自己卻在門外焦急地來回走動無法思考一般。
真特麼像自己那百無一用的兒子。
“你現在其實更擔心的是，小明那孩子會不會心裡委屈。”微生安見程野沒說話，漫不經心地又說了一句。
程野停下腳步，嘆了口氣。
“你還真是十分看好他。”
微生安的語氣中帶上了幾分笑意：“我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但我知道一件事，你是一個穩重的人，或許不太喜歡像小明這樣跳脫的選手。”
“但是你要相信我啊。”
這句話就像是帶上了蠱惑之意，竟讓程野無法反駁。
是啊，他得相信微生安的判斷啊。
微生安見程野又不說話了，笑了笑：“小明那孩子心思敏銳得很，你既然是隊長，就要處理好隊員之間的關係，怎麼能自己率先和隊員生出間隙呢。”
程野挑了下眉。
似乎從很久之前，微生安就一直在教自己一些事。
比如關於副本的一些捷徑，比如玩家的基本思路，比如需要注意的地方。
而現在，他似乎又在教導自己如何當好一個隊長。
為什麼？
微生安的天賦除了強設定好的滿幸運值，聰慧，和窺探天機之外，還有什麼？
他的，技能嗎？
程野沉默了一會：“我知道了，我一會回去會和小明鄭重地道歉的。”
微生安的聲音懶懶地：“既然你恢復理智了，那麼應該就有能力處理好接下來的事情了，掛了。”
程野：“......”
他還真是一如既往地喜歡當甩手掌櫃。
（詳細見新手副本。）
電話那頭傳來忙音。
微生安真是說掛就掛，一點不拖泥帶水。
程野盯著面板上主城內的時間，嘆了口氣。
微生安現在估計還在看電影，他給他打上一個電話的時候估計在看電影的開頭，現在看到一半自己這又出問題了。
怎麼這樣一想，忽然覺得自己也沒那麼省心？
程野被自己逗樂了，也沒那麼著急了。
他平緩了下自己的情緒，開始分析起整個事情。
一開始他就預料到第二個任務不會這麼緊張，說實話會出意外實際上也在情理之中。
而且微生安說得對，不至於有性命之憂，何況胖子身上也有保命道具，他自己本身還是個奶媽。
受傷可能會，掛掉真不至於。
這麼一想，程野也輕鬆了不少。
再回想了一下微生安的話，他忽地有些頭疼。
小明......
他剛剛的無端猜疑，似乎，似乎......
是傷害到他了。
不過小明那個人，有點難纏啊，普通的道歉應該沒什麼用......
程野感覺頭開始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