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的眼睛亮晶晶的。

她稍微向前又走了一步,長長的睫毛撲閃著,悅耳的聲音響起:“一定要打架嗎?”

齊光歪著腦袋思索了一會,認真地點頭:“我得打贏他。”

他抬起胳膊,筆直地指向阿輝。

阿輝笑了。

楚月也笑了。

楚月軟軟的聲音響起,像哄小孩一樣:“那我們定個規矩,點到為止不傷人好不好?”

齊光褐色的眸子中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他在努力思索這句話的意思。

楚月笑著:“就是比劃比劃,誰擊中了對方的致命點就算輸,但不傷害對方,行嗎?”

齊光遲疑地看著楚月。

楚月繼續說道:“我給你兩準備相同的武器,這樣大家都公平。在三分鐘內,誰擊中對方致命點就算贏,如何?”

齊光看了看楚月,又看了看阿輝。

他就像初生的嬰兒,什麼都不懂,又什麼都懵懵懂懂。

他不知道自己從哪裡來,也不知道自己是誰。

只記得自己的名字,齊光。

似乎是在說,他是光明的代表。

這是這裡太黑了,只有一輪月亮。

他很喜歡月亮,沒事就會跑去前面的小山坡看月亮。

野草隨著風飄動,他的衣裳也跟著呼呼作響。

本來不覺得孤單的。

他一直獨來獨往慣了,經常看到其他人成群結隊走。

看多了,就莫名地覺得有點孤獨。

他也想要有人和他一起走,可是誰見到他都嫌棄。

他也不知道嫌棄什麼。

但是後來知道了,是嫌棄他穿的破破爛爛,身上還有血痕。

他也不知道身上的血痕是哪裡來的,分明身上也沒有傷口……

一開始,他嘗試著討好別人。

還記得他殺的第一個人,是他在路上看見兩個人結伴而行,有說有笑。

當時有種奇異的情緒在心中蔓延。

他忍不住悄悄咪咪跟上了那兩人。

他看著他們臉上洋溢著快樂的笑。

時不時打鬧一下。

看得他心裡發癢。

忍不住加快了腳步。

距離越來越近。

他們聊天的聲音也愈發清晰。

他聽見其中一人說:“我好想要個保命道具啊,上次差點就死了。”

另外一人說:“你就別想了,最便宜的保命道具也要20萬積分,20萬!意味著什麼你知道嗎?我不吃不喝十年,才能存下20萬。與其過著豬狗不如的生活,我寧可死了。”

那人聽到同伴這麼說,低下頭,有些落寞:“是啊,保命道具太貴了……”

齊光愣了愣,然後在自己的口袋裡摸索起來。

然後掏出了一個保命道具。

如果自己給他們送個禮物,他們會不會也把自己當……朋友呢……

當時的他,是這麼想的。

也是這麼做的。

他快速追上了前面兩人,然後傻兮兮地笑著,將道具遞了上來。

那時候的永夜還沒有那麼亂,也沒滿地的殘骸,也沒有呼吸之間的血腥味。

就是一個正常的,沒有白天的,主城罷了。

也就是從這天開始,永夜變天了。

他們兩個人疑惑地看著擋住了自己的齊光。

齊光長得不高,身子瘦弱,臉上髒兮兮的,衣服破破爛爛。

一雙眸子倒是明亮得很。

他們嫌棄地向後退了一步就想避開。

可是那時候的齊光啊,他真是太想要有夥伴了。

他沒有理解那兩個人的意思,將手裡的東西往前遞了遞,又遞了遞。

終於,其中一個人試探性地拿起了他手中的東西。

在拿到的那一瞬間,驚撥出聲:“臥槽尼瑪!”

另一個人:“怎麼了?”

“特麼的是保命道具!”

“保命道具?你眼花了吧?”另一個人說著就搶奪了過去。

“臥槽尼瑪!真的是保命道具!臥槽臥槽!”

兩個人蹦蹦跳跳驚呼著。

齊光臉上堆著笑。

他覺得把好東西分享出去,應該就可以擁有夥伴了吧……

可是他們,跟他動手了。

“他身上肯定還有。”

兩人對視一眼。

“殺了他!”

肅殺之氣瞬間襲來,凌然的攻擊左右而至。

齊光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身體下意識地反應就讓他避開了一切。

然後,折斷了兩人的武器。

殺了他們。

血,流了一地。

齊光就站在那邊,低著頭看屍體,覺得頭好痛好痛。

痛不欲生,無法呼吸。

過了一會,他撿起掉落的道具和他剛剛送出的道具。

他不明白為什麼。

為什麼自己送出東西,他們卻要對自己動手。

在疑惑中,他又試了好幾次。

他聽見對方說,想要什麼,想知道什麼,他就卑微地上前搭話,然後,失望。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久而久之,永夜,血流成河。

但他的名聲也隨之傳了出去。

人們都說,永夜有一個王。

他嗜血成性,逢人就殺。

但他擁有通天的能力,知道遊戲的任何秘密。

這倒也沒錯,他似乎擁有遊戲的一小部分的許可權。

……

齊光雙眼迷茫,沉默了很久。

終於從回憶中晃過神來,他看了看楚月,又看了看阿輝。

他確實,沒想殺了他,只是想贏他。

他還沒輸過呢。

就在猶豫的這幾秒鐘,他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在意識到自己已經點頭後,他又呆呆地說了句:“好。”

楚月彎起眉眼,輕聲說道:“那你等一等,我給你準備武器。”

她點開了系統商城,花了二十積分買了兩把木劍。

她開啟了小窗戶。

阿輝下意識想阻止,但又剋制住自己的衝動。

楚月的技能是——

小白兔。

是一個在危險之中很有用的技能。

三天可用一次。

每次發動能會讓自己的眼眶發紅,眼淚汪汪。

麻痺敵人一個小時,讓他們覺得自己單純無比,楚楚可憐,不忍下手。

所以楚月既然敢開窗,一定是已經發動了技能。

他看著楚月將木劍遞出,聲音像是蠱惑一般:“去大門口等待吧。”

齊光接過木劍,點點頭。

看起來並不像被技能影響了的樣子。

楚月向後一拋,阿輝接住了劍。

他衝著楚月點頭。

今天這一架,若是打好了,說不定能收了這個少年。

永夜的神……

想想就刺激。

阿輝走到大門口,按下了開關。

三重防護門緩緩開啟。

旁邊有眼睛亮了。

許多躲在黑暗中的人都看了過來。

目光交織在一起,就像鋒利的劍光。

但是沒有人動。

房子裡的人,被他們這些夜行者稱為:小烏龜。

確實好欺負。

但這些天,他們也明白了。

這個穿得破破爛爛,看起來弱不經風的少年,就是那個傳說中可怕的存在。

有他在,暫時沒人敢輕舉妄動。

畢竟,已經看過半個多月的血腥慘案了。

總有人不信邪,想跟少年切磋切磋。

然後血撒一地。

被幹淨利落的解決。

原來這棟房子的門口,可是沒有這麼多殘骸的。

現在這濃郁的血腥味,都是拜這位少年所賜。

阿輝拎著劍走了出去。

楚月站在門口。

齊光遠遠的站著。

他和他們距離大概兩米遠。

楚月笑著說道:“三分鐘,我喊開始就開始,好嗎?”

阿輝點頭。

齊光疑惑地看看阿輝,然後也跟著乖巧地點頭。

旁邊看著的人都驚呆了。

原來這少年是還能用人類語言溝通的嗎?

他是能聽得懂人話的?

楚月看看齊光,又看看阿輝:“一定要拼盡全力哦,三,二,一,開始!”

聲音剛落。

兩個人就糾纏在一起。

速度之光,只剩殘影。

都是在刀尖上膽戰心驚過日子。

誰不是小心翼翼,謹慎萬分。

能成為高階玩家的,誰的手裡沒幾條命?

阿輝瞧準時機,宛如蛟龍一般躍騰而起,試圖朝著齊光的心尖刺去。

齊光速度極快,他幾乎沒有任何延遲的反應,一個向後仰,就躲過了攻擊。

兩個的攻擊接連而出,都是堪堪躲避的同時攻擊就已然發出。

阿輝看準時機,抬腿橫掃。

齊光縱身一躍,反倒來到了阿輝身後,衝著阿輝的心臟就要刺去。

點到為止。

只要碰到背,阿輝這局就輸了。

楚月心提到了嗓子眼,不能輸。

他們需要這樣一個盟友。

為了自身安全,他們已經太久沒出去活動了。

有了齊光,他們今後出門就再也不怕了。

所以,不能輸。

阿輝向前一倒,重重地摔在地上。

劇烈的疼痛讓他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呻吟。

但很快,他就利落地向旁邊連續滾去,找準機會,重新站了起來。

攻擊繼續。

少年絲毫沒有手下留情,他進入了一種極為可怕的狀態裡。

眸子裡除了殺戮再無其他。

他的目光就宛如毒蛇一般在阿輝的身上游走。

來回遊走。

阿輝漸漸有些招架不住了。

不過轉念一想,免費的陪練,得珍惜機會。

於是繼續向前,以攻為守。

兩人的木劍在空中發出了“哐哐哐”地聲音。

倒是看得旁邊的人暗暗驚奇。

他們嚼著舌根。

“今天這小變態居然沒用自己的本命武器了?”

“誰知道呢,一把破木劍在那打來打去,真沒勁。”

“你覺得沒勁你倒是上啊,說不定趁亂殺了那個小變態。”

“哈,你這是看熱鬧不嫌事大,我可珍惜我的小命了……”

……

楚月盯著系統的計時器。

她看得出,阿輝已經有些招架不住了。

倒計時還有十秒。

楚月卻覺得度日如年。

一定不能受傷啊……

七……

六……

一定要撐住。

楚月看著糾纏在一起的兩道身影。

今天的齊光可是沒消耗任何體力就跟阿輝打架了……

三……二……

一……

“時間到!”楚月喊了出來。

阿輝連忙收劍然後做出了防禦的動作。

誰知道對方會不會守規矩。

木劍砍人也很痛的好嗎?

齊光倒是聽話。

楚月聲音一響,他就將木劍扔到了一邊,一點防守的狀態都沒有。

他朝著楚月走來。

阿輝氣喘吁吁,但還是第一時間想守住楚月。

結果齊光只是來告狀的。

他委屈巴巴地說:“這個木劍我用不習慣……”

楚月一聽就懂了。

他的意思是,如果不是木劍他早就贏了。

為了適應木劍的手感才打了個平手。

其實也不算平手,因為阿輝的體力明顯不支了,如果時間再拉長一些,阿輝肯定輸了。

所以,只是吃了時間的虧。

但是他不會提出時間的問題的。

這是他的驕傲。

楚月哄小孩一般說道:“可是他也是第一次用木劍啊……”

齊光有些糾結,小臉皺巴巴的,似乎在想什麼。

楚月繼續說道:“我們下個月再比一場好不好?”

“下個月嗎?”齊光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他一定會贏的。

楚月笑了起來,眸中藏著深意:“是啊,我們一個月打一次,每次都是三分鐘,看你什麼時候能贏好不好?”

齊光點點頭。

他和自己用的都是木劍。

而且一開始對戰的時候他也能感受到對方的生疏。

他確實也是第一次用木劍。

都對木劍不熟悉,確實是公平的,她沒有騙自己。

三分鐘,和上次的時間一樣。

自己一定會贏的。

“那我下個月再來。”齊光說道,然後又從口袋裡掏起東西。

髒兮兮的小手在口袋裡掏啊掏。

和剛剛一樣,掏了半天掏出來一個橡皮擦。

“這個,可以,可以去傷痕。”

“在,傷口上,擦一下。”

他說話斷斷續續的,就好像剛學會說話的小孩一樣。

楚月看著齊光,接過了他手中的橡皮擦。

【叮,治療型道具,可治療不超過10厘米的傷口。】

【剩餘次數:10\/10】

齊光笑了起來。

在月光下顯得特別天真無邪。

楚月微微皺眉,盯著剩餘次數問道:“你怎麼不用呢?”

他分明自己身上那麼多傷。

第一次感受到關心的齊光有些不知所措,心裡彷彿有什麼東西在流動,搞得他很難受。

他結結巴巴地說:“用,用了,也一樣還會有,浪,浪費了……”

楚月嘆了口氣,舉起少年的胳膊開始幫他擦傷口。

說起來,這個道具確實很神奇。

輕輕一擦,傷口就沒了。

立竿見影。

少年感受著楚月小手的柔軟,他有些迷茫。

慘白的月光打在他的臉上,他忽然覺得心裡似乎被什麼填滿了。

有點,有點,奇妙。

少年的傷口實在太多了。

一個橡皮,在擦到最後一次的時候,就消失了。

楚月放下了少年的胳膊:“別輕易弄傷自己了。”

少年懵懵懂懂。

看了楚月半天:“……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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